眼前的情景,周长弘顿时惊呆了,只有眼睛里泪水不由自主的流出来,打湿了衣襟。
站在院子中间的杀人者,长袍拂动,神采飞扬,正是此前在洪宇峰上看到,那十几个凌空飞来的高手中一人。
先前对这些强者的仰慕和向往已经荡然无存,周长弘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再无法克制自己,狠狠一抹眼泪,心一横,张开牙齿,冲过去就要咬,嘴里说:“恶人,我跟你拼了。”
后面肖与希也已经跑来,看到眼前一幕,惊得脸色苍白。
握着断刀周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抬头看到自己二个儿子归来,却猛然大喝一声:“希儿,弘儿,还不快走。”
那面无表情的高手只是冷冷回头一看,看到周长弘和肖与希。
被这目光一瞥,周长弘忍不住浑身一冷,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这可怕的杀手却并没有杀小孩子的意思。他只是一步步逼近周隆,手中一支描金的巨笔,微微震鸣,犹如有猛虎巨兽不堪束缚,要咆哮而出。
背后周长弘已经扑上来,却连人家衣襟都没有沾到,只觉得一股柔软的力道,却出奇的浩渺,硬生生把他弹了出去,远远撞到墙壁上,惨叫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
“无耻至极!”周隆眼看周长弘弱小的身躯恁的便飞了出去,怒喝一声,护子心切的他,虽然自知不过是以卵击石,还是一咬牙,手握断刃,跌跌撞撞向杀手冲去。
杀手面无表情,更无心慈手软,手中巨笔一抖,刹那间一只虚无缥缈的猛虎,仿佛一间房舍般大小,**,在周隆身上绽开。
只听到浑身骨骼爆裂的可怕声音,就连哼一声都没有,周隆已是血洒半空,弃世而去。
周长弘正要爬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被活活打死,而恶人仅仅一人之力,便把全府上下近百甲兵灭个殆尽,那平日里可都是生龙活虎的勇者啊,手中至少也可以提起五百斤的重物。
周长弘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原来神仙的境界,杀伤力是如此巨大的。
肖与希冲进来,一把拉起周长弘,说:“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周长弘却甩开肖与希,扭头抓起旁边一块石头,就再次向杀手冲去。
周长弘满脸泪水洗刷着污渍,嘴巴里哽咽着叫道:“我跟你拼了,拼了,砸死你!”
周长弘手中的石头奋力砸向杀手。
杀手一声不吭,那石头砸到身上,竟跟煤球儿似的,顿时变成粉末,像一团瘴气一般,反向周长弘噬来,一时把周长弘给弄得满身石灰,眼睛里有,嘴巴里有,眼泪流了出来,喉咙里则呛得剧烈咳嗽。
至于身体**的部位隐隐还有血丝浮现,显然那灰尘中也含有不小的撞击力。若非周长弘出于机灵的本能,及早闭上眼睛,真要被这灰尘打中眼球,只怕这会儿双眼已经瞎掉。
肖与希呆了呆。清醒过来,一看弟弟如此玩命,又眼看着跟父母同等的亲人早已被贼人杀死,当时也热血上涌,奋不顾身冲了上去:“我也跟你拼了。”
那杀手无动于衷,只是向房间里走去。
肖与希的人才刚到,杀手袖子一摆,一股奇大的气流就把他给甩到
一边,转了好几个圈,眼冒金星栽倒在地。
周长弘和哥哥,在这杀手面前,就跟二只小蚂蚁差不多,简直没有任何威胁性,纵然人家允许他们双双扑上去咬几千口,恐怕也是无妨无碍。
肖与希脑子明白得很,自知根本没有可能对那顶尖高手造成什么冲击,也管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满头石灰的弟弟,禁不住痛哭流涕,说:“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咱们快点走吧。”
那杀手看样子并不想杀小孩子和寻常女子,家中那些有反抗之力的甲兵无一幸免,那些丫鬟却都吓缩在一旁,毫发无损,有的丫鬟索性是昏厥过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奇怪?看这人的凶狠,应该赶尽杀绝才对,又为何心慈手软。
眼泪终于把周长弘眼睛里的石灰给洗刷去大部分,他极力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倒于血泊之中的母亲,昔日母亲袒护他的情景刹那间都涌上心头,蒙住视线,心上一番抽搐,当时便扑了过去,号啕大哭起来。
肖与希也是泣不成声,虽然他只是寄养在周长弘父母身边,然而周长弘的父母对他的关爱,反而远远超过了对亲生儿子,任谁也会有一颗感恩的心。
那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只听到一排排书架倒塌的声音,一团团尘土扑门,然后杀手漠然走了出来。
周长弘正要再次冲过去拼命,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头飞入。
周长弘当时就定住了,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那位教书先生,洪京城唯一一个私塾里唯一的一个先生,洪京百姓都叫他庆元先生,当初还是周隆请来洪京城的。
但是有一点是周长弘所不熟悉的,那就是庆元先生的气势。
庆元先生难道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此时此刻,那个平日里不问世事,掩卷亦苦思,百无一用的先生,却仿佛成了神仙般的人物。虽然院中没有风,世间仿佛凝滞,就连桅杆上的旗帜也是软软的褶皱着,一动不动,庆元先生却须发飘拂,罩在身上的长袍,也是汩汩作响,仿佛正有山川河流在其中奔腾不息。
周长弘和肖与希都惊呆了。
庆元先生环顾一下院中情景,神经一紧,脸泛死灰,心知自己还是来迟一步。
那杀手原本只是一脸漠然,毫无表情,可是看到这个教书先生之后,面色也一变,眼睛里也难得出现了一层复杂的神色。
庆元先生淡淡说:“想不到竟然是金笔神君,堂堂风云门高手,却会潜来,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罪恶滔天的事情。不知道所为何物?”
金笔神君笑了一声,道:“小小洪京城,居然也有人认得我。”
庆元先生看看周长弘和肖与希,又环顾一下四周那些瑟瑟发抖的丫头们,眼睛一沉,道:“不知道向来被尊为正道精英的神君,今日为何凶性大发,杀人无数,与恶魔何异?!日后恐怕会为世人所不齿吧。不知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一定要血洗洪京?”
金笔神君哈哈大笑起来,道:“若是私人恩怨,倒也罢了,我堂堂神君,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何况,这小小的洪京城,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凡俗修真之人,至多是能够爬爬墙,跳跳房子,又怎么可能有我的仇人。”
庆元先生脸
色已经黯然,眼前的事情似乎开始明朗,只杀能战之人,妇女孩子老头都不杀,这,不是已经说明了问题吗?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私人恩怨再大,也不至于惹出灭城之祸,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私人恩怨,而是毫无私人恩怨的领土之争。
私人恩怨没有对错之分,因而是相报难了,循环往复,世代纠缠不休,然而最多不过殃及百人,同样是没有对错之分的领土战争,纵然是再小的一次行动,恐怕也要殃及千人以上。
洪京城这样一处与世无争的小城,这一日也是血光涌动,这是否隐约在暗示着什么?
庆元先生抬头看看天空,不知何时,层层叠叠的阴霾将蓝天白云掩去。
庆元先生的双眼一闪,仿佛黎明前的启明星消失,却是璀璨绝伦。
金笔神君上下打量庆元先生,好一会儿才说:“我有点明白了,小小一个洪京城,怎么会有阁下这样的高手,看你的气韵氤氲,恐怕已经是《神录》中最高境界的四重生了吧。”
庆元先生脸色冷峻,冷笑说:“恐怕神君不仅仅是有一点明白吧。”
金笔神君又是一阵大笑,道:“不错,该明白的人都会明白,不该明白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既然你我都是明白人,也就不需要多说了。今日同来一共十八位,我仅仅是其中末流,想必你也知道此一回,后果如何。”
周长弘和肖与希在一旁,不停抹泪,原本幸福的生活,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眨眼间化为乌有。他们死死盯着,却听不懂庆元先生和那称为金笔神君的恶魔,到底在说些什么。
庆元先生点点头,能够一挥便招来十八位当代顶尖高手,试问天下能有几人?正因为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因此不需要多去猜测,也能够明白其中玄机。
金笔神君缓缓把手中巨笔一头揭开,竟露出了里面的笔尖。只是这笔尖,却不是用来蘸墨写字的,这是阎王写掉活人寿命的笔尖,次次蘸满鲜血,此时正闪烁着电光,随着金笔神君真气灌注,整支金笔光芒四射。
周长弘几乎无法睁着眼睛去看那笔,未经修炼者,很难抵御那夺目光华。但是心中的仇恨,让他顽强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个能够突袭对方的机会。他的眼睛已经通红,充满了血丝,那恶人手中巨笔笔尖的光芒刺痛着眼膜,仿佛欲裂。
庆元先生也不由叹道:“好一个风云门。”
再看那金笔神君的独门兵器上,已经是风云涌动。
喟然一笑,金笔神君道:“过奖。风云门虽然了得,我却不过是浪得虚名,不值一提。既然你是《神录》四重生的绝顶高手,不知练何种兵器。”
庆元先生摇摇头,须发间弥漫着仙风道骨之气,目光变得缥缈起来,说:“我没有兵器,天地万物都是我的兵器。”
金笔神君怔怔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不肯亮你兵器,莫非是瞧不起我?”
在一旁的周长弘又被触动伤心处,顿时泪奔而出,忍无可忍大嚷起来:“我就瞧不起你,你这么厉害,却做这种事情出来,禽兽还知道吃饱了不再杀生,你却连禽兽都不如,明明是绝顶高手,我们凡人与你有何仇恨,却要取我们这些凡人的性命。”
肖与希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