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命关头,陈乃先身上的汗,都被冷风吹得干了,他觉得有一丝丝寒冷,脑子里也清醒了许多,眼前两道恢弘剑气,一道乃是道家真元,充沛异常,另一道却是佛家真气,闪着黄色金光,迎着自己急速斩来。
“没想到这老道功力如此之高,更是佛道双修的元功……”陈乃先苦笑一声。
他对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只是深深遗憾,没能杀了毒宗于冰,为当年源河惨案报得此仇。
还有两名亦仆亦友的随从,钦天护与听晨的死……
不过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遗憾,却是无恨,也许长久以来的恨意,早令此人向往解脱。
就在陈乃先闭起眼睛,正面相对这逼命剑气的一瞬,忽然之间,天边炽亮光芒瞬间闪过,如流云疾风一般,射过来几道真气,这几道真气不像是一人所发,或粗或细,或广或微,然而威力足够了,正与九华真人送来的这两道剑气抵过。
轰然巨响,剑气消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陈乃先耳边响起道:“乃先,快走!”
“是他来了?”陈乃先一个机灵,登时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瞬间的生机,他自诩豪杰,虽不惧,当然也不会轻死,旋即他将身子一翻,便似一道流光,破空远去。
“想跑?”九华真人冷眉一凝,心道今夜里这天沐与陈乃先堪称劲敌,老夫若不留下你们两人中的一个,还不要被人看扁了我道心禅境,他冷哼一声,登时翻手,斩露神兵又要再做攻击,却在这时,天边一人啸叫一声:“天心一剑!”
瞬间,无形虚空中,真气凝聚,竟成一道有形气剑,这气剑约莫百十丈长宽,威势无匹,其上流火激雷流窜,呼的一声,斩破虚空清风,正向九华真人扑面而来。
“好剑!”九华真人见此气剑来势甚大,不敢怠慢,一提真气,纵身又是跃起,他将两剑交加,斩露并上经天,道元叠加佛法,一举轰出一击剑力毫光。
轰的一声,这诺大又厉害的有形剑气硬拼了九华真人一击剑光,登时寸寸碎散,九华真人眯缝着眼,孤零零的站在虚空之上,望过去时,长天上的修道之人尽皆散去,陈乃先的身影也是不见了。
功亏一篑,到底令人将这天枢星救走,此时的九华真人扫视街面,只见今夜里的古庸城中,四下里无人点灯,连巡夜的官兵都缩在衙门里不敢出来,州府那边不知是否得了消息,有仙人在此斗法,竟不肯派兵过来干预,那沈威并家丁早在九华真人与陈乃先恶斗之时纷纷躲会侯府之中,此刻的安乐侯府大门紧闭,两盏灯笼没有光,迎着风簌簌摇摆,只显得更加破败。
四下里一片狼藉,九华眼神扫过,心中无由生出一股萧索之情,叹气念道:“没想到这天下英雄好汉如此之多,只恨一身寿数有限,不能与之尽会。”
噌的一声,佛气隐没,他将经天和斩露分别收入袖中,身子缓缓落在地上。
脚踩破碎不堪的青石板地,看了看先前自己一膝跪下砸裂的石板,九华真人苦笑一声,
也不避身下黄土泥泞,自顾自的盘膝坐下,打坐调息。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那怪叫墙壁后面突然伸出两个脑袋,在重归清寂的夜里,倒像是两个黑黑的圆点,那当然不是寻常百姓,要知道,百姓虽然喜看热闹,但却怕闲事,此间闹得大了,他们躲在家中尚嫌不及,又怎敢来此搅混水。
那是州府大人派来打探的两名官兵,原来这州府汪老爷早就听得有几名道人在安乐侯府门前斗法,战的天昏地暗。
边兵凶悍,当即有一两名带兵的将军赶来请战,想要将这些不法的道人一举擒下,都被这汪老爷呵斥着骂了出去。
接下来他与幕僚躲在屋后窃窃私语一番,只觉得若让官兵冲杀过去,这却是在十数万人口生活着的城中,官兵不免骚乱,闹得事情大了,兴许捅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少不得要被御史参上自己一本。
但若任其不管,自己又不免太没面子,须知这些将军们都是软硬不吃,手握大权的主,自己不耍些手段,日后也指示不动他们,并且此事发生在侯府沈威的宅邸之外,要是侯爷出了事,自己也不好让朝廷交待。
故而他左思右想,悄悄布置了百名弓箭手,趁着九华真人与天阙、天阔及其后天沐、陈乃先大战之时布置在屋瓦房顶之上、弄堂深处,他下令给带兵将领道:
“这些人混战时,先不要管,待打得精疲力竭时,抓住几个落单的,用来落罪较差便可。”
这一招,汪老爷自忖想的巧妙,既让众官兵知道自己不是孬种,又不惹更多的麻烦,还能顺利逮下一两个人,给全城居民交待。
一这么想,他不免得意了。
汪老爷派的自是自家嫡系,心腹将军领的劲族,他们带了强弓劲弩,埋伏许久此刻大战虽歇,那老道在那里调息打坐,可是这汪老爷的心腹将军早就被吓破了胆,竟不敢率众攻过去。
那许多官兵也不好过,他们平日里刀头舔血,此地苗汉争斗激烈不休,死人乃是家常便饭,却没有见过如此一般的神仙斗法。
九华真人道法通天,异常神勇,使出的手段落在这些人眼里,他们正以为他是下凡的神仙,能使风御火,千里杀人,哪是自己这血肉之躯能够应付的了的。
他们人人紧张异常,手上死死攥着强弓劲孥,心中却不认为这寻常兵器能在这老道士手里拯救自己,心惊害怕至极,连身上的衣衫被汗浸湿了,又被冷风吹干了,又仅是浸湿吹干几次都感觉不到了。
那领头的将官姓吴,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躲在亲兵护卫之中,他虽然长得雄壮,却无将胆,只凭会溜须拍马才入了汪老爷的眼,成了他家心腹,他抬头看了天上几次斗法,早吓得脸色都惨白了,这厮心下犯起嘀咕,想到这些红的黄的各种光在天上闪个不停,可不比那逢年过节放花炮时声势大的多了,自己带了不到百来人,又如何能敌得过这宛若仙人一般又威猛异常的九华真人呢。
那两个做哨探的官兵将脑袋在巷子口晃了晃,看九华真人自顾自的调养休息,回头打了几个暗号,吴将军手下几人都将眼光凑向他,等他发号施令。
这些人的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
姓吴的将军几次张了张嘴,正是拿不定主意,他一边想,这老道大战之后,早就疲惫,若是自己一举将其擒杀,日后岂不是在众将军中扬眉吐气,那三四个平时看不起自己的,还敢不拿正眼看自己?
他又犹豫,老道神通,若还有余勇,都说神仙能飞剑千里杀人,自己莽撞带人冲出去,小命是否还能保得住么?
他既担心,又不甘心,正犹豫时,九华真人猛地一抬头,两道眼神扫过,竟是探如弄堂深处,穿过官兵众人,直直的,将目光落在姓吴的将军身上。
一瞬间,这姓吴的将军心神猛地一颤,口中似是嚷出来一般叫道:“快撤!”
他真是怕了,九华眼光扫过,将他心底最后一丝犹豫瞬间击垮,这老道神通竟至如斯,他一跌足,二话不说,就向后跑。
官兵余人见主帅跑了,倒是心中一松,二话不说,也跟着跑开来,不过与吴将军跌跌撞撞跑个不停比起来,他们这些人却是从容收队,将手上的弓背在身上,有秩有序的小跑开去。
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当兵养家,又不是杀人报仇,谁愿意置自己于死地,能避则避,正是做兵痞的艺术,这些人皆是烂熟于心,融会贯通的久了。
他们只是汪老爷眼中的劲族,半分血腥气息也不带,又怎能比得上那不受待见、日夜杀伐征战的真正边兵呢。
九华真人一瞪眼间,就将这上百兵将吓了个屁滚尿流,可怜他们背负强弓劲孥,却一矢未放,兵备如斯,可是国家幸事?九华真人不屑想这蝼蚁间的故事,调息片刻后,缓缓起身,这时侯府大门紧紧闭着,他面色不现具体表情,只是眯缝眼看了看那阔宅高门牌匾上笔走游龙,苍劲古致的两个字:安乐。
旋即一阵风气,卷起街角落叶,九华真人脚步虚点,如踩浮萍,身形飘荡,似一道虚影,忽然一下,身子竟化作一道光,无声没入这大门之中,消失不见了。
街角里冷冷清清,大门依旧紧闭,安乐侯府外的夜,一时间,竟寂寥的让人迷惑,也许先前一场大战,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
姓吴的将军领着一矢未发的百来号人马急急奔命,跑的远了,他心中忽然倍感窝囊,想到我堂堂一员大将,竟被一个老道一瞪眼吓得跑出这些许员,以后说出去不要被人笑话。
若让他再回去,这吴将军却是不敢了,毕竟小命要大过面子,这时一个灰布衣衫的剑客并一个白衣人忽然跃过一方屋檐,月光忽现,吴将军登时看见了,他胡子一吹,顿时长喝一声道:“大半夜的飞檐走壁,哪里来的贼人!”
他心中却道:“小小毛贼,合该你们倒霉,本大人此刻心情不好的很了,要那你们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