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表小姐赢。”原莫摘下腰间的玉佩,动作极为干脆地放在了石桌之上。
“同原莫。”原沧从怀中磨磨唧唧地掏出两个金锭子,放在了原莫的玉佩旁边。
季云舒挑眉:“百两黄金,原沧私房钱不少啊!”
原沧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一般,十分窘迫。
“哼!”文兰冷哼了一声,冲着原沧摊开一双小手。
“干什么?”原沧一下子捂紧了钱袋子,十分警戒地看着文兰。
“你不是有钱么?拿来!”文兰一双美目看着原沧,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原沧哭着一张脸,看看文兰,又看看周围都看着他的那些人,小心翼翼地从袋子中再次拿两个金锭子。
文兰看着这男人那守财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过了原沧的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哦倒了出来。
“这些,押夕月!”文兰得意洋洋地开口。
桌上的金子、玉石、玛瑙极多,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若是估值的话,千金亦不为过。
季云舒再次知道了付景渊对他这几个属下有多优厚。
原沧苦着一张脸,那表情比割下十斤肉还要难受上几分。
“文兰是颜门之人,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喝西北风的!”千媚十分同情地拍拍原沧的肩膀,摘下了头上的一支芙蓉点翠金步摇放在了桌子上。
“原沧的私房钱真是让我们羡慕!”婉容也摇头,叹了口气,摘下了手中的南山玉镯放在了石桌之上。
“以往原沧都是很富有的!”妧薇从白皙的脖颈上摘下了一条金脆玛瑙镶玉珊珠的项链,同时咬紧了“以往”两字。
“都是过眼云烟!”妧霞一边摘着耳朵上的红宝石麝珠串坠,一边想着这男人实在太恐怕了,这么多钱的话这还不财大气粗地去逛窑子?
季云舒双眼放光地看着几人一边拿出价值连城的东西,一边想着这几个人恐怕比她这个主子还要富上几分。
“你们都押夕月?”季云舒看着桌上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般,挑眉问道。
“怎么着都要给夕月长志气不是?押了押了!”文兰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财大气粗地说道。
原沧苦着脸看着文兰想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的钱!
“我们自然知道妧霞是祁门之人本事大,但是夕月毕竟也是经过公子调教的人,能耐绝对也是有上几分的。”妧薇点点头,轻声说道。
“事关重大,姑爷同意夕月去肯定就是有万分的把握。”千媚一副看透了付景渊的心思的得意模样。
季云舒看着付景渊一脸随意的样子,想着这人在盘算什么?
“少夫人,公子,你们的庄是什么?”妧霞一副赢定了的表情,十分期待地问着季云舒。
“颜门和华珍阁一年净收益!”付景渊沉吟片刻,开口。
众人惊呼,忽然觉得一座金山在向他们招手。
五天之后,心急如焚的几人收到了颜门之人传来的消息,明楚在临风边城庄州开战,明楚惨败。
季云舒笑吟吟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入囊中,想着这一笔收入实在是丰厚。
“怎么会?夕月怎么会败?”妧霞十分想不通地趴在石桌上,一张脸上满是无奈。
付景渊抬头看着满空的繁星,一张脸上没有丝毫的在意。
“明楚好心助你出兵,结果第一战就给人家败了,你没一点儿在意?”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一张小脸上表情极为轻柔,眉梢温软,眼波如水,满面都是风情。
“没关系。”付景渊搂紧了季云舒,风华绝代的脸在夜光的照射下宛如一条静夜流淌的河流,溢满光辉。
“你不担心夕月?”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想着阮霞那绝对不是一个善茬,万一夕月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付景渊摇头,一双风目比之暗夜星空还要幽暗深邃上几分:“无事。”
果真,三天之后,便是捷报传来。
明楚攻下了庄州,并且继续向临风境内进发,在凤凰岭与临风拉开了战线,明楚三十万兵马将临风二十万兵马围困住,临风成困兽之状。
“阮深动手了。”季云舒纤纤玉指捏着信函,转头看着付景渊说道。
“他是该动手了,不然再吞进去几块地方,明楚还吐得出来?”付景渊冷嗤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
“天乾对着两国开战倒是没有什么表态,乐正华倒是沉得住气。”季云舒想着自己收到的消息,乐正华最近很是消停,没有什么动作,不由觉得很是惊讶。
“虽说表面上没有什么态势,但是暗中绝对是在准备着,明楚这种势头,要是突然转道天乾,毫无准备之战,便是必败无疑。”
“自然。”季云舒点点头,“太子被废,囚于宫中,皇族宗谱上已经除籍,必不能再立。现在风头最盛的就是乐正华和瑜师兄,现在朝堂分割很是严重,早朝之时已经不止一人在提立太子之事,而且老皇帝隐隐有意思要立乐正华为皇储。”
“按照他的意思肯定是要立乐正华,姚家之事一日不翻案,老皇帝就一日不肯立乐正瑜,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姚家之事你可是要告诉老皇帝?”季云舒一双水眸转头看着付景渊,笑吟吟地问道。
“我为什么告诉他?”付景渊雅人深致的眉梢挑起。
随后,沉吟片刻再次说道:“他一直想立乐正华,我便要偏不让他如意,乐正瑜登上那个位置之后,我要让老皇帝一辈子生活在苦闷与困顿之中,等到最后,告诉他让他心中悔恨与痛苦,然后再说,把乐正瑜拉下来,乐正氏的江山易主!”
付景渊的声音越来越深沉,说道最后的时候,如玉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点,发出轻微的响声,但是在静谧的环境之中却像是掉入平静水塘之中的一粒小小的石子,动静虽小,但是却激起层层涟漪。
季云舒自然知道付景渊的最后一句话是吓唬老皇帝的,付景渊没有称帝之心,自然不可能将乐正瑜拉下皇位,但是想着最后老皇帝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痛苦,心中的快感不言而喻。
最近一段时间在祁门的日子实在太过舒心,季云舒有种从此隔绝于外世,和身边之人一辈子闲居于这群山万壑之中。
“好浓的菊香味。”季云舒吸了吸鼻子,欢喜地对着付景渊说道。
付景渊颔首:“现在确实是秋菊满山的时候,走,我去给你煮花茶。”
说罢揽起季云舒,身影一飘,朝着后山而去。
比起祁山的一片宁静祥和,天乾京城似乎在一根紧绷的弦上摇摇欲坠。
付景萧的脸色自从娶了顾昕之之后就没有好过,只是将她放在院中不加理会,但是吃穿用度却是一分不少。
“世子,她又在院中砸东西。”付景萧的暗卫对着面前沉着脸色的主子,恭声禀告道。
主子明确要求只可以世子妃之礼相待,但不可以世子妃相称,相比之下,暗卫只得选择了“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代名词。
“让他砸,她砸地还少了?”付景萧不以为意,朝着府外走去,“传信给三皇子,福满楼一聚!”
顾昕之看着满是狼藉的屋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身上华贵的世子妃服饰衬得她脸色极为不好,苍白暗青的脸色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
忽然听到了门外的通报之声,顾昕之抬头,看到了贤王妃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在看到满是狼藉的屋子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姑母!”顾昕之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攥着贤王妃的胳膊,一张小脸上满是惶恐,“姑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贤王妃不着痕迹地将胳膊从顾昕之手中抽出,抬步走上了屋子中的主座,身后长长的彩凤绣金线苏锻曳尾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弧度,饶是在满地的碎片上划过,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姑母,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顾昕之冲过去,跪倒在贤王妃脚下,哀声说道。
头上哗啦啦的珠钗相撞的声音让贤王妃听得一阵心烦,本来因为这件事贤王府就沦为了京城的笑柄,现在听到这话更是血淋淋地揭开了伤口。
贤王府德高望重,一向受人敬仰,就算是付景渊当初名声不好,也不过是他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有扯上贤王府的名声,这次倒好,付景萧一直就是贤王府的代名词,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贤王府都沦为了京城的笑柄。
“昕之,不是姑母不相信你,而是你这话根本就不可信,难不成这孩子,是自己跑到你肚子里的?”贤王妃挑高了秀眉,嗤笑着说道。
要不是镇国将军府来信了让好好对待这丫头,她还真不想来看这个害得贤王府名声扫地的罪魁祸首。
“我真不知道,姑母,我真不知道……”顾昕之说着,眼睛逐渐变得猩红,好像是陷入了脱离不了的梦靥之中,脸上的表情满是纠结与痛苦。
她是真的不知道,当初和七皇子交往的时候,她也一直是洁身自好,谨守闺秀之礼,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但是为何会珠胎暗结?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贤王妃冷眼看着顾昕之在地上跪着,抱着自己的疼似乎是要头痛欲裂一般,没有丝毫同情与心疼。
要是说之前,她对这个侄女还是有几分喜爱的,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对她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如此不洁身自好的女子,当真是不值得半点同情!
就连太医都说了是小产血崩之象,就算是说破大天来,也抵不上铁一般的证据。
对于自己的儿子冷眼旁观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满,这样的女人,在贤王府给她一分容身之地就够不错了!
忽然想到付景萧娶的那个女子,虽然面容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是周身自由一种娴静恬淡的气度风华,就算是在一众莺莺燕燕之中,也不会埋没了她。
想到那个女子毫不避讳地和自己交锋,和萧儿交锋,就算是被萧儿嫌弃到不行依旧没有半分的不自然,没有因为别人的态度而降低自身的格调,这样的女子,比之面前这个虽然面容姣好但是依旧不自重自爱的女人不知好了多少分。
尤其是那个女子,才女的名字从小冠绝京城,现在还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颜门有着什么关系,当真是让她看不透。
被顾昕之抽抽噎噎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贤王妃冷眼看着顾昕之,没有什么温度地开口:“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便是,下人们会好吃好用的伺候着你。”贤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去。
顾昕之依旧在原地跪着,呜呜咽咽的流着泪,两只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繁复精美的发髻被她揪得乱作一团,长长的流苏坠子锤在脸上,冰冷的触觉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极为狼狈。
“好生盯着她!”贤王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冲着身边的嬷嬷冷声吩咐道。
这样的事情她听得多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当真没办法和娘家交代了,左不过已经进了贤王府,好好活着就行,起码还是和镇国将军府的一条纽带。
“明楚大败临风,有着长驱直入之势,你可是上表了皇上?”福满楼雅间内,付景萧轻声问着对面的乐正华。
“已经上表,父皇已经在动作,必定放着明楚。”乐正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点点头说道。
“最近丞相在换血朝中四品一下官员。”付景渊抬头看着乐正华,“乐正瑜终于开始动作了,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是他再翻出大天来还能如何?父皇从小就不中意他。”乐正华说着,有些不以为意。
“就算是不中意如何?”付景萧冷哼一声,“你觉得临风这一届女皇的位置坐的安稳了?”
“太子叛变,不是照样败了?”
“你觉得天乾和临风的情况一样?或者说,你觉得乐正瑜的能耐不如临风那个废太子?”付景萧不是灭自己之气长他人微风,而是乐正瑜是祁门之人,那能耐他们自然明白得很。
“你可知临风动乱的时候,临风去了两人?”乐正华忽然压低了声音,问着付景萧。
付景萧凝眉,随后摇头。
“当时太子叛乱,尽管女皇最后胜利,但是依旧受了重伤,生母敏贵妃更是由此命丧黄泉,据说是被一男一女所伤。”乐正华神神叨叨地说着,随后看着付景萧,一字一顿说道,“女子是玉女晚颜,男子……是一个风华绝代的青衣男子。”
付景萧手中的茶杯自手中滑落,一张俊朗的脸慢慢的都是不可置信。
在父王寿宴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了付景渊的真面目,青衣月华醉天下,玉色无边艳江山,当此一句。
但是居然想不到,他居然敢跑到临风,去管临风之事,还重伤了临风琴公主?
琴公主是祁门之徒,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临风先皇召回继承皇位,但是想不到,居然能被付景渊重伤。
“你的意思是,季云舒就是玉女晚颜?”付景萧听出了乐正华的弦外之音,面色凝重地问道。
怎么可能?季云舒一个相貌平平的大家闺秀,每年都是深入简出于相府,怎么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受人尊崇的玉女晚颜?
“有何不可?”乐正华冷声一笑,“贤王寿辰之时的变故你也看到了,季云舒的武功绝非等闲之辈,试问一个大家闺秀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
付景萧自然也见过玉女晚颜,只不过她一直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是想想,玉女晚颜和季云舒,那清冷如水的眸子,想想还真是如出一撤。
越想眉头皱的越紧,付景萧搁在桌子上的手攥的越来越紧,二人相似的身形,清若冰泉的嗓音,冠盖天下的功夫,无一不在彰显着她们就是同一人。
“而且,我还听说,第二日阮琴宫中去了两人,一人是之前那名风华绝代的男子,一人是一名素衣秀颜的女子,听到那人的描述,果真就是当初的付少夫人!”乐正华咬紧了最后几个字,成功看到了付景萧眼中敛上了风雨欲来的暴怒。
“本来是你未来的妻子,你可知,你错过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玉女晚颜……”乐正华好似不知付景萧心中纠葛,再次唏嘘感叹。
“不要说了!”付景萧厉声出声的,打断了乐正华的话。
真是想不到,那个被他极为嫌弃的无颜女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玉女晚颜!
玉女晚颜的名声一直响彻江湖,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极受尊崇,其人更是被天下之人敬若神明。天下受过玉女晚颜恩惠之人不胜枚举,随便拉出一个,都是感恩戴德。
“付景渊蒙蔽众人数年,就连季云舒,也是深藏不漏!”过了半晌,付景萧咬牙说出这么一句,不知是不甘,还是气怒。
“现在付景渊入了祁门,和乐正瑜就是同门师兄弟,你觉得对于乐正瑜皇储之争,他们会坐视不理?”乐正华开口,面色极为阴沉,声音中隐隐有着担忧。
“付景渊的能耐我们并不清楚,玉女晚颜的能耐我们窥测到的不过也是冰山一角,要是这二人插手的话,未免不是一个助力。”付景萧周身的气压极为暗沉,气怒的眸中还带了一分悔恨。
“你得到明楚镇国将军府,他得到的可是一个祁门,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乐正华声音中有着一抹自嘲。
说道镇国将军府,付景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想到府中的那个残花败柳,他就气都不打一处来,想着来这里的街上人们看他的那种带着嘲讽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从云端摔入了地狱一般,从前一直被众人捧着,云端高阳,现在看人们的眼神,比看地上的泥巴好不了多少。
一直被人吹捧着的付景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心情晦暗的同时将这一切全都归咎于顾昕之。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乐正华拍拍盟友的肩膀,“放在院子里就好,以后见到新娶的再赢回来就好,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付景萧抿唇不语,想着顾昕之外貌上虽然胜过季云舒许多,但是若探究其它方面,二人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想到一个才华冠盖的女子从自己指中溜走,就极为不甘。
“最近乐正丰可是有什么动静?”付景萧忽然开口,问着乐正华。
乐正华摇头:“本来他和付景渊又勾结就是我们的猜测,谁也不敢确定,不过最近他倒是真的很消停,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感觉错了?”
“这几年乐正丰和付景渊也没什么交集,不过就是小时候的一些矫情罢了,自从付景萧表面上的自甘堕落以后已经不在人前显现了。”付景萧沉声分析着,“盯着吧,我就不信付景渊能在祁山蜗居一辈子,总归是要有动作的。”
二人又絮絮地说了一通,直到后来乐正恒前来,三人又密谋了一些事情。
祁山内,季云舒拖着下巴看着正在文火煮茶的付景渊。
依旧是一身青衣,除却袍摆和袖口的云纹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腰上挂了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和头上的暖玉簪相应成趣,莹白如玉的面容在微风扬起的青丝之中隐隐有些飘渺之感,但是依旧璞玉生光,风华绝代,极尽天地颜色。
修长的手轻轻执了一柄蒲扇,慢慢摇着,小炉内微微透出的火光给他如玉的面容微微映上了暖暖的红色,紫砂壶内废水翻腾,伴随着每一声响,菊花的香气就要浓上一分。
看着这人煮茶的样子,当真像是一幅画,季云舒想着,忽然觉得不知道承蒙上天多少厚爱,才能生出这般浓墨重彩宛如画卷的人。
“看呆了?”付景渊忽然转头,看着一脸呆愣的季云舒,调笑出声。
季云舒撇撇嘴,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想着果真是秋天了,比起夏日清风来还是冷了几度。
付景渊勾唇一笑,笑意轻柔温润如晓云出月,照亮了满城的锦绣河山。
“老远就问道这个味道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季云舒抬头,便看到身边的小河上有一个小小的竹筏飘来,妧薇在上边撑着杆。
“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是公子在煮茶。”妧霞坐在竹筏上,怀中抱着一把莲蓬,吸了吸鼻子说道。
“祁山果真是人杰地灵,气候适宜,就算是这个时节荷花依旧开满池。”妧薇说着,从竹筏跳上了岸。
“你们怎么想起用竹筏了?”季云舒挑眉,看着那个小巧却精致的竹筏,隐隐升起了兴趣。
“昨天见到公子和少夫人在晒秋菊,就知道公子要煮茶给少夫人喝,煮茶嘛,山泉为上,江水次之,井水为下,既然公子要煮茶,必定是在这泉眼附近的地方,所以我们便来看看。”妧薇蹲在付景渊身边解释道。
“祁山就是不一样,我看那泉水,极清极澈,清可见底,隐隐有甘冽之味传来,显然极有灵性。”妧霞坐在竹筏上,神秘兮兮地说道。
“半仙!”妧薇笑着,将手中的莲叶朝着妧霞砸了去。
妧霞笑嘻嘻不说话。
“拿了走吧,我知道顺着这条溪流往下有一个明湖,里面的锦鲤倒是极美味。”付景渊将壶中的茶斟了两杯出来,递给二人。
“锦鲤?”妧霞的眸光一下子亮了。
妧薇端起茶杯放在竹筏之上,妧霞撑着杆子走了,竹筏极为平稳,就算是七分满的花茶也没有从杯中溢出一滴。
“鼻子真是灵!”季云舒看着心满意足离开的二人,无奈笑道。
“习惯就好!”付景渊将莲蓬中的莲子取出来,加到了紫砂壶中,细细地煮着。
季云舒想着从上午开始就在煮,一直到现在日头已经偏西,这人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听说瑜师兄在整顿天乾朝纲。”季云舒抬头看着天上棉棉白云,忽然清声开口。
“他是该动作了。”
“老皇帝居然没有什么表态?”季云舒想着依照老皇帝那老谋深算的样子,按说不应该这么无动于衷才是。
“你没有发现最近老皇帝的诏令越来越少了么?”付景渊转头,看着季云舒清丽的侧颜,声音更温了一分。
季云舒收回了视线,落在付景渊俊美瑰丽的面容上:“你的意思是老皇帝被掣肘了?”
付景渊点头:“他一大把年纪了,是该消停了。”
“是瑜师兄?”
“未必!”
季云舒挑眉,忽然轻笑出声:“他可真是心急!”
“看着二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他自然是急的。”付景渊说着,站起身,将壶中的茶倒出来,递到季云舒面前,“尝尝看。”
季云舒低头,便看到茶水带着浅绿的颜色,有菊花花瓣不时浮沉,花蕊分明,根根直立,幽冽的香气自杯中溢出,沁人心脾。香气并不浓郁,但是自有一分清然在里面,花蕊沉浮间,更显得香气飘渺,芬芳怡人。
“菊花香气倾幽,你倒是将这香气融入水中十分。”季云舒低头品了一口,笑叹道。
“十分?”付景渊挑眉,随后摇摇头,“未必。”
“茶水色泽清淡却不单调,香气恬幽却不刺鼻,花蕊浮沉,恬淡飘转,丝丝清香入扣,可不就是十分?”
“我只觉菊花八分,莲子二分。”付景渊清越的声音响起,带了和花茶一般的醉人韵味。
“数个时辰文火渐煮,你这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季云舒说着,饮尽杯中茶,只觉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菊香一般。
“本公子做事自然要独一无二!”付景渊说着,面容上忽然带了一分傲气。
季云舒浅笑,不置可否。
秋风送爽,吹动旁边的清泉荡漾起了淡淡涟漪,似乎泉水的甘冽气息合了风而来,容入这花茶之中,香气更加馥郁。
季云舒眯眸,看着不远处忽然一处花海迎风舞动,忽然转头问着付景渊:“你可是见过我跳舞?”
付景渊挑眉:“你还会跳舞?”
他自然知道季云舒精通琴棋书画但是对舞蹈女工确实一窍不通,自然也听了千媚说季云舒练舞的时候只有剑没有舞从而毁了自己院子的潇洒事迹。
“我自然是会的,想不想看?”季云舒浅笑盈盈,面容比秋菊清淡,水眸却比清泉还要冷冽上几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付景渊捋了捋季云舒的发,清声开口。
季云舒挑眉,随即拿开了付景渊的手,旋身而起,朝着远处花海而去。
付景渊看了看已经被喝光了的紫砂壶,随即飞身而起,尾随而去,行云流水动作间,杨叶纷纷落下广袖微摆,轻轻伸指,攫住其中一片。
杨叶置于唇间,付景渊在花海边缘处落下,轻启薄唇,一曲《蝶恋花》悠扬传出。
杨叶尽管单薄,但是合了内力的声音却是飘散很远。
季云舒站在花海中央,跟着曲调翩翩起舞,尽管舞步很是简单,但是映衬着身边漫山遍野的献花,却如瑶池仙子一般,一抹清雅素衣在姹紫嫣红间极为独特,瞬间盖过世间所有颜色。
换身,提腿,抬臂,每一个动作像是含了万千风情,如瀑青丝垂下,随着每一个动作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如层层光圈,自中心向外边蔓延。
付景渊在花海外边站着,尽管距离季云舒并不近,但是她旋身翻转间顾盼生姿的水眸却极为清晰地映在他的眸中,敛万物本源,集世间精华。
水袖,挽纱,迎风而舞,清清淡淡、朦朦胧胧,似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尽管看不真切,但是却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付景渊唇边的杨叶飘然落下,花海中央那一抹素淡的身影也逐渐停止了旋转,山风越来越大,隐隐有些寒冽的味道,穿透他单薄的青衫,他却像是不觉一般,孑然独立。
季云舒从花海之上飞出,落在付景渊面前,看着他有些恍惚的神色以及紧紧锁着自己的幽暗凤眸,忍不住娇笑开口:“如何?”
付景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季云舒。
季云舒也不急,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容颜,感受到他的青丝被风扬起拂在自己脸上,一如这人以往轻抚自己的温热手掌,忽然间,心下有种沉甸甸的喜悦。
素衣青衫,青丝纠缠,映衬着身后的满山花海,一世对望,两厢情长,浓浓的情谊倾泻而出,身后百花忍不住低头。
“风大,回吧。”过了许久,付景渊才从刚才的景色中回了神,轻声开口,声音有着一丝飘渺。
季云舒点头,来不及反应,便被付景渊揽着,速度极快,飘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放下季云舒,付景渊缓步迈进了书房,走到书案前边,提起狼毫。
季云舒看着付景渊久久不下笔,只是兀自发着呆,忍不住轻笑出声。
付景渊总算是回过了神,想着那一舞,将自己舞魔怔了不成?
很想把刚才她的身子画下来,付景渊想着,但是每一次舞动都很美,都有着不同的风情,映衬着百花,人比花娇,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下笔,如何画作。
等到笔落下再抬起之时,忽然发现笔下的是一首词。
“素衣明眸出清然,一顾生盼,再顾繁华淡。闲看云卷云舒漫,寒寂凄戚心亦暖。”
季云舒轻轻读出声,眸光一亮:“当真这么好?”
付景渊浅笑:“更甚十分。”
“但为何只有上阕没有下阕?”
“下阕交给你。”付景渊放下狼毫,将季云舒拉到自己身前。
季云舒轻轻提笔,想了想,挥笔铺就。
“青裳凤颜醉天寰,百言世乱,千言谋权算。适观荣极覆荣残,盛景藏渊岂止晚?”
“夫人好文采。”付景渊凤眸盯着那一句“盛景藏渊”,脸上光华璨璨。
“我必不负你所托。”半晌,付景渊再次开口,声音极为坚定。
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浅笑不语。
一世静谧。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题外话------
怎么样,有木有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