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木婉清挟持了全冠清再次来到杏子林时,却看见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在对众人叹道:“杀孽太重,杀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众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我见此人方面大耳,形貌威严,极有可能是智光大师。
一位年事很高的丐帮长老道:“只因此刻本帮起了重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说着便将那信递了过去。
我知道这封信极有可能是那个所谓的汪帮主留下来的,这可对乔峰十分不利的,不过,我也没办法,这种事情迟早要了结的,只好把全冠清放了出去:“你带我们进去!”
全冠清到此时还是混混谔谔,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掳走他,问我我又不答应。不过,他见我对他没什么伤害,也没说什么,当下在前头带路。
趁着智光看信的时间,我已经进到那些人的中间。大智分舵的人看见全冠清回来,纷纷向全冠清行礼问号,一些丐帮的首脑人员也向他点头致意。不过,大智分舵的那些人看见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个个露出戒色。
这时,那智光摇摇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依老衲之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那个长老却说:“本帮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点点头:“说的也是。”
我看了他们这般行径,知道接下来要提到雁南关的事,便叹道:“糊涂糊涂,这些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众人大惊,纷纷看着我。在这伙人当中,也只有包不同三人,乔峰,六大长老等二十多人见过我,知道我的厉害之处,看到我说出这等话,虽然意外,却没有表示什么。其余的丐帮弟子,则是无不大为愤慨。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跃跃欲动。
我看见乔峰肩上染着鲜红的血迹,想是刚才代人受过而为的,一时不由敬佩不已:“乔帮主大义凛然,贾明远远不及也。依我看来,当今天下,能当英雄之名的除了丐帮乔帮主之外,只怕已无人能配的起英雄这个称号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我继续道:“可惜,如此英雄,如今身陷囹圄而不自知。话说英雄不问出处,但你们这些人却硬是要问出处,你们根本不配与如此英雄相交!智光大师,你好生糊涂,出家人不问世事,不打诳语,你打了三十年的诳语,如今却又来过问世事,实是不该。当年雁门关一事,谁是谁非,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智光大师等人闻言大惊,智光大师道:“施主何以知道此事?”
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干的好事,你们自己知道!”
智光向赵钱孙瞧了一眼,说道:“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
赵钱孙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说是做错了事。”
智光摇头道:“错便错了,又何必自欺欺人?”转身向着众人,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要是契丹此举成功,大宋便有亡国之祸,我黄帝子孙说不定就此灭种,尽数死于辽兵的长矛利刀之下,我们以事在紧急,不及详加计议,听说这些契丹武士要道经雁门,一面派人通知少林寺严加戒备,各人立即兼程赶去,要在雁门关外迎击,纵不能尽数将之歼灭,也要令他们的奸谋难以得逞。”
我哼了一声:“讯息是真是假,尚不可知,说你们糊涂,果然糊涂无比。”
众人听到我的话,皆红着双眼看着我。只待有人先冲上来,这些人就会一起扑上来。智光大师叹了一口气:“施主说的不错,我们真是糊涂无比。”
我道:“当年就是因为你们这么一糊涂,就连一个毫无武功的妇人也杀了,若不是还有人心志未泯,只怕连他们的婴儿也不放过吧!你们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到了今日,你们却心存猜忌,又来害这昔日的婴儿。三十年间,这婴儿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造什么孽呀!要做当时也好做尽,何必等到今日又让那婴儿再受尽磨难呢?”
智光大师、赵钱孙等知情人骇然失色。智光大师脸色大变,颂了声佛号道:“罪过罪过,老衲当年参与雁门关之事已是不该,今日又来到此地却是逼不得已。施主,这些话令老衲羞愧万分。但是,老衲还是要这么做,为了丐帮和中原武林,老衲就是身遭世人辱骂又如何?”
我冷冷地道:“只怕这是你们心中的‘其心必异’在作怪吧!宋辽几世仇怨,弄得世人一塌糊涂。宋有好人,辽便没有好人了吗?你们这般一竿子就打掉一船人,在下不敢苟同。在下可不以此为信条,只要是好人,不论宋辽,在下都坦诚相待。这些世俗愚见,却不想当今武林竟然还有如此多人去信它。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民族大义,分不清善恶,一向胡来惯了!”
众人大哗。这一番言论实属罕见,违背了众人一贯的想法。但宋辽间仇怨已在他们的心中根深蒂固,岂是这般轻易就能解决的!智光大师又叹了一口气,却无言以对。
乔峰沉吟片刻,便朝我一拱手:“兄台之言,只怕言过其实了吧!在场的诸位,那一个不是英雄豪杰,兄台说他们不懂民族大义,不分善恶,这未免有些过分了!”
我道:“乔帮主只怕高看他们了。他们所认为的民族大义,所谓的善恶,在在下的眼里看来全都是狗屁不通!当年雁门关之事,那人一再忍让,可他们呢,一逼再逼,不但杀了他那毫不懂武功的妻子,还害得人家破人亡,弱子自小失去了母亲。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没有。先不说他们如何无耻地去围攻,就单凭这杀害无武功的妇人,他们何曾分清善恶,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善恶吗?他们这样的行径就是民族大义吗?我呸!”
乔峰默然不语,一会道:“兄台的话十分有理,不过,你说这当场这么多人都这样,就未免不符合情理了!”
智光羞愧地看了乔峰一眼,道:“实在惭愧!老衲当时真的没分清善恶,以为自己做的事就是为了民族大义,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不过,老衲还是要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对木婉清道:“婉儿,看来大局已定,我有心挽救,却无力回天。”我又向乔峰抱拳道。“乔帮主,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在下告辞了!”
乔峰抱一抱拳:“后会有期!”
我拉着木婉清出去了。我不忍见到乔峰被揭穿时那种悲壮的场面,不忍再看到那帮人诸如马夫人、白世镜等人丑恶的嘴脸。不过,临去时,我却忘了一件事,忘记了找个机会把那个全冠清杀掉!
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思思她们还等着我,聚贤庄的事情还待我去准备。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