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坞金碧辉煌的鸿运殿后面,是一片澄澈的水池,此刻,水池里的碗莲刚刚冒出嫩芽,温暖的风吹着一层层的涟漪,涟漪带着金光在水面荡开,仿佛少女的眼波,那样的让人捉摸不定。
一阵风吹来,落花如雪。
风入川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袍,脸上依旧带着那个只露出眼睛和下巴的金色面具,手中拎着一口宝剑,正不紧不慢的朝水池走来。盯着初发的嫩芽,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十五年了,他已经等了十五年了!
嘴角突然撇过意思狞笑,坐手微抬时,袖口两点寒星闪过,却见池水如听到神明之命般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眨眼间,水底便现出一个黑洞洞的暗门来。
这里是辛夷坞的禁地,除了他,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敢来。
当年传说辛夷坞的大当家风九霄死在玉宇门之手,风九霄的夫人白如沙自杀殉情,两位尚且年幼的的儿子不得不接下辛夷坞的重担。
虎父毕竟无犬子,当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夺命神判风九霄和雁荡七剑之一的吟霜剑白如沙生的儿子岂是容人小觑的?只有十五岁的风入川在家族剧变后一肩承起祖父辈留下的百年基业,非但没有如江湖人士预料的那样将辛夷坞败尽,反而把它在自己的手里发扬光大,短短几年功夫,天下便无人不知这位辛夷坞的新主人是多么的处事决绝,多么的高深莫测,也没有人不敢臣服于辛夷坞的势力,没有人在他的面前敢说半个不字,就连那个一直要他庇护的弟弟,也在风入川的教导下成为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大侠。
没有人知道,这些辉煌的成就对一个刚刚成名的少年来说,是需要多么强的意志?
风入川二十岁那年,玉宇门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它的消失就如同它的崛起,让人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不同于其他门派的一朝倾灭,玉宇门的消失,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扼腕的,毕竟那个神秘的宗派,是个盛产美男子的宗派,并且门主个个是琴剑双绝,就连在那一场大战中惨死的现任门主都是人称“谪仙”的,谪仙,这是一个多么恰当的字眼,你不用亲自目睹他的容貌,便可想象他的潇洒与不羁。
多少个深闺少女醒来的时候,都希望谪仙能在她们的窗台留下墨宝和明灭的琴声,纵使不见,便也了却一生相思。
可是,那个神秘的宗派在辛夷坞崛起后便消失了,起因是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和神秘莫测的修罗岛打了起来,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从此,辛夷坞在江湖上的地位便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风入川的衣袖轻轻一抬,袖间一点银星飞出,那扇黑洞洞的门吱嘎吱嘎响了几声,便浮起了几级玉石砌成的台阶,他抬腿迈上台阶,沿着台阶一步步小心下到池底。
那里竟然是一个密室!
因为终年不见阳光,密室里弥漫着发霉的味道,周围的石壁上生满了滑腻的青苔,风入川对这些并不在意,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骄傲,轻快的脚步在密室里响起,衣袂甚至都没有沾染到一点儿污秽。
“还不肯说吗?”他的眼里突然射出了一道轻蔑的光,嘴角微微翘起,冷冷的笑容让人不免浑身战栗。
他的面前,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正伏在地上,不顾地面的肮脏不堪,伸出舌头舔舐着地上的一粒粒米粒。
“啊!”突然一声惊呼,那个满面污垢的老头儿竟然一跃而起,然而他刚刚腾跃到半空,便咚的一声摔了下来,锁住手脚的沉重寒铁链将他又重新拉回了地面。平日里,他就这么被锁着,不能站起,也不能屈伸一下四肢,像只丧家犬,只能那么卑微的半伏着。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来人,便伏在地上继续寻找米粒。
“抢我的米!”啪的一声,老头儿一掌拍死了一只蟑螂,“哼,看我不把你吃了!”手指费力的捏起了蟑螂,想送到嘴里,奈何手臂弯了弯,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啊?因为长年累月的铁链摩擦,血肉早已腐烂,森森的白骨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刺目。
风入川看着他的样子,非但没有觉得恶心,反而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你竟然为了他甘愿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他突然一俯身,手臂用力,铁链在他的力量下猛然抖起。
“啊!”一声惨叫,老头儿被甩到半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鲜血从他的口中迸出,那种景象,任何人见了都不免心寒,然而,旁边的辛夷坞大公子还是面不改色。
“你不说也没关系,等到修罗岛破的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妻子和儿子了!”他淡淡的说着,声音却是侵入骨髓的冰冷。
伏在地上的人舔了舔嘴角的血,竟然呵呵笑起来,仿佛这么多年的囚禁他早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痛苦,什么是亲情,也许他真的已经疯了!
“小东西,别怕,我还没吃饱呢!”露着森森白骨的手指努力的挣扎着,然而,那只蟑螂还是很快的逃脱了。
“哼,不识好歹!”风入川见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便一甩袍袖出了密室,“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样能称霸武林!修罗岛,算什么?”他的手掌突然攥成了拳头,“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而已!”
伏在地上的身体猛然间抖了抖,眼睛中迷离的光褪去,面容扭曲,他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