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不会永远事事顺风顺水,当阿飞在我本命年的年尾对我实现承诺,又在百仕达花园旁边的小区供了一套几十万的小一房一厅送我后,他准备把这才四十多平方的房装修成一个豪华的私人会所,可以带朋友来喝酒唱歌打牌又不打扰到我。
他豪气冲天地说等到他三十岁就可以赚够一辈子的钱退休享受生活了,然而乐极生悲,我们的生活开始不顺心了……
首先是我们回老公老家入伙那三层半的小洋楼别墅时,家公家婆对我说得准备再生孩子了。我剖腹产那对夭折的双胞胎后医生说过两年就可以再准备怀孕的,我点头答应回去好好养身体备孕。
我每天早上开始早起跑步了,也买了叶酸维生素片喝,但是我的月经老是推迟,我去医院检查,医生给我开了黄体酮催经,又开促排卵的药给我吃,但也不见怀孕。
阿飞又叫朋友介绍了一个中医院的出名治不孕不育的专家给我治病,我喝了差不多一年又苦又涩的中药也还是怀不上孕……
这时,祸不单行,阿飞的事业也出现了问题,他有一个生意伙伴出事被抓,他被叫去问了几天话,虽然最后两人都没事放出来了,但我们还是有点后怕,毕竟抓去问话时人家对阿飞的财务情况了如指掌。
全家人经过商量决定为了以防万一,把没贷款的房产转移一下最安全,所以马上我们把布吉那套房过户给了阿远,把老家那栋新房过户给了阿红姐,我们自己就留着两套正在供的房不能过户。
阿飞觉得自己被查过不能再做这有点风险的生意了,他把没收回的十来万帐交待阿远去收,叫他接着打关系自己一个人把生意继续做下去,但胆小也不善处理人际关系的阿远选择收了那些尾款去一个车场上班……
我和阿飞回了他们县城的家,把深圳两套房都租出去了,租金免强够供楼。
他在老家找了一点做矿石的小生意做,我在他们县城过不惯,虽然住着洋楼别墅,家务也有阿红姐做,但阿飞贪玩,天天在外面和朋友喝酒打牌不着家,我又没有一个朋友,我天天呆在房间看电视织毛衣,心烦怎么还怀不上孕……
我在县城煎熬了几个月实在受不了,家公家婆老提我怎么还怀不上孩子?
我心烦就老找阿飞吵架,他对我表忠心时竟然一不小心说漏嘴,说他爸妈背后都偷偷叫他去生私生子了,但他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想这样下去真急人,我都快三十岁了,年龄越大治病成功率越低。
我对阿飞说想去上海租房子治不孕症,听说大城市的医疗水平比深圳强多了。我有个最好的同学张燕经常出差上海,我可以等她出差时和她一起去上海租房子。他对我的决定从不反对,叫我先去租好房,他把生意交待给阿红姐就去上海陪我治病。
二
2002年4月份,我和张燕一起来到了繁华的大上海,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阿飞九七年刚赚到第一桶金时就带着父母及一家十数口人到北京旅游过,所以这次我在去北京还是上海治病时选择了上海。
为了省住酒店钱我们第一天就找房产中介在长宁区中山公园附近租了个可以拎包入住的一房一厅,两千元一个月。
几天以后阿飞过来陪我治病了,我们去外滩附近的仁济医院挂了个专治不孕不育的专家号,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医生给我们开了许多检查单子,最后检查结果当然还是我的问题,医生说我得的是多襄卵巢综合症,我开始按医生的治疗方案来打针服药……
阿飞觉得太无聊了,于是我们隔一两天就去上海周边的城市和旅游景点玩一玩,这样一个来月后也无处可玩了,他开始每天去网吧打牌消磨时间,他玩起牌来不分日夜,我时常半夜不敢一个人睡觉去网吧抓他回来。
我的日子过得很是煎熬,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身体上每月打的十几二十针激素针让我很难受。
内心上又烦阿辉的贪玩,又着急金钱上的不宽裕。深圳的两套房租出去供楼都不怎么够,阿飞拿最后手头的六十万投资了老家矿石生意,他是不爱操心的人帐目一直都交给阿红姐打理。反正我是没见过阿红姐分利润我们用,倒是他姐夫有钱买了一部十几万的车,他一个月工资才两三千元哪来的钱买车?这来缘不言而喻。
我来上海花的全是以前我存的一些私房钱,好在阿飞对我一直很大方,女人也爱存点私房钱才安心,但这钱也越来越少。
我选择来上海治病而不是北京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希望阿飞能在上海再找一点生意做的,因为听说以前他公司的老耿现在调到上海分公司了做得很不错,我希望他在上海一边陪我治病一边去尝试着做回老本行汽车生意。
我催他去找老耿,老耿请我们吃了一顿饭,吃饭过程中阿飞只吹自己在老家投资的矿石生意如何好赚钱……后来我责怪他怎么不让老耿介绍点生意给他做,他说他还是喜欢呆在广东,来这儿纯为陪我治病。
半年后我们无功而返,为了省钱我们坐火车回的深圳,我名下那套小房子租客退租了,我刚好不想回阿飞老家了,那住这房子正好。这一房一厅没有如阿飞所愿装修成豪华私人会所,因为他真的如他所吹牛的那样三十岁后就退休了似的无所事事……
三
我的二哥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县城郊区一个工厂做会计,几年以后慢慢提拨当了厂长,赚了点钱在县城买地皮建了栋两层半的楼房,当时我送了他十万。现在二哥工厂倒闭了还有人要找他这厂长麻烦,他躲到深圳投奔我了。
我现在也是几乎坐吃山空,但我家人这些年依赖惯了我,我只能给他想办法找事做。他虽然有会计证但普通话不好,又不懂电脑,找工作是行不通的。我拿出最后的几万私房钱叫阿飞开车带着我们去东莞市虎门镇批发了一批影碟片,那城市有各种各样的批发市场。
给我做过几年保姆的二姐夫小妹嫁了个发型师老公,他们夫妻在布吉木棉湾村开发廊,我叫他们帮忙在那村子里租了一套一楼可以住人又可以开影碟出租店的房子,我二嫂把我爸爸当年交给她开的餐馆给她弟弟,也过来陪我二哥避难了。
我二嫂是个很泼辣的乡下女人,她从小没有爸爸很早出来县城打工帮补妈妈养活几个弟妹,她费尽心机嫁给有文凭有户口有工作只是矮了点的我二哥。她接手我爸妈的餐馆后赚的钱应该全顾娘家了,反正我二哥买地皮建房子她一分钱没出。
当时全家人商量后决定我送十万他们建房子时在二楼加半层给我爸妈去住的,这样可以多出一份房租收入当爸妈生活费,我爸妈是农村户口又没有退休金。但两层楼建好后二嫂变卦说不做那半层了,那不是表示不要我爸妈去住吗?
我知道后马上打电话给她说不加层就退钱给我,我是家里的大功臣,这些年父母兄弟姐妹全靠我才过上了小康生活,我说话可从来不管好不好听,她果然不敢坚持了。
现在二嫂把餐馆给她弟开了来深圳的,肯定又是白送给她弟的啊,我知道这没得计较,我不是同样那么顾娘家的人吗?
阿飞在老家和深圳来回住,我又去深圳中山泌尿医院治病了,准备做人工授精,这比做试管婴儿费用低而且人没那么痛苦,我听做过试管婴儿的病友说做试管婴儿取卵泡手术极其痛苦,我输卵管是通的可以先做人工授精试试。
我和阿飞在医院按医生的安排做了所有人工授精之前必须做的检查,我又开始每月打十几天针了,还要经常监测排卵情况,结果做了人工授精两三次还是没成功受孕,我的心情真的很郁闷……
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动物,当你处于最底层最贫困时你想只要你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满足了,但你有了这些时你又想拥有别的了,永无止境……
但是,我又没有很贪心,我只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四
坏消息都是连着来的,这时阿飞老家的矿石生意也没得做了,不但没赚到什么钱,六十万本钱折腾几年还少了十万,我们真正开始坐吃山空了。
阿飞妹妹阿仙在珠海开了很多年服装店,她老公阿涛也是同一个县城的老乡,技校毕业后分配在珠海电厂上班。
他们夫妻在珠海买了两套房,一套是阿仙婚前在珠海郊区买的才花了八万,结婚后又买了套阿涛电厂在市区的宿舍楼也才几万,日子过得不错,生了个儿子,大姐阿贤在帮她带儿子。
阿仙一个以前在一条街上一起开服装店的朋友阿琴去虎门做服装批发生意了,对她说比开零售店赚钱多了。阿仙就约我们一起去虎门做生意,她开批发店我们开工厂,两兄妹自产自销,肯定好赚钱。我和阿飞正愁没事干马上答应了。
阿远这几年在车场打工每月拿着几千块工资觉得也没意思,他决定和哥哥姐姐一起去虎门奋斗,帮助哥姐做生意,毕竟他学厉最高,读书最多。
2004年6月份我们去虎门发展了,阿仙在虎门富民服装批发市场四楼租了一间几平方的店面,去广州十三行批了一些便宜衣服请了两个靓女批发着先,准备以后工厂搞好了再自产自销。
我和阿飞在虎门卢屋市场租了一个三楼的近千平方的厂房,阿远就帮我们两家打杂。我们一起在虎门沙角电厂的宿舍楼新园小区租了一套三房一厅住。
我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了,阿仙忙着跑广州中大面料市场选衣服面料辅料,还得想做什么款式的衣服批发。我和阿飞阿远得忙着装修工厂买机器设备,忙着招厂长招纸样师傅车版工和普通车衣工,我们都不熟悉这行业,只能摸索着一步步来。
开服装厂有很多繁杂的事,需要很多人手,这时大家族的优势就来了。我们把阿贤姐在珠海打工的儿子和女儿都请过来了,儿子阿强做采购,专门跑广州中大购买阿仙看上的布料辅料,女儿阿丹在工厂做收发。
我们还把阿成哥一家四口都叫过来帮手,成哥夫妻承包工厂的饭堂,负责工厂几十人的伙食,大儿子少辉负责送货,小儿子胜辉跟着工厂的熟手们随便学一门手艺。
我和阿飞这次把做矿石生意剩下的五十万全投进工厂了,阿仙的档口每天有现金收入,我们只出钱没有任何进帐,我叫阿飞同阿仙要衣服加工费,要她的纸样师傅车版工等等员工在我们工厂的伙食费住宿费,阿飞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整个工厂都在为阿仙的档口忙碌着,她得付费用我们啊!她太不自觉了,难道这还看不出来?阿远帮阿仙管帐,也清楚我们工厂的帐,但他也不给钱我们。我和阿飞两个整天为钱吵架,为钱烦恼……
五
我们深圳那套复式房子的租客退房了,迟付了一个月租金,说两个月压金可以不要。
我们赶回那房子一看,难怪他们压金不要了,那房子被他们损坏得一塌糊涂,二楼的主人房卫手间漏水,漏到一楼的酒吧台上,家里许多地方的木地板发霉发黑……
这房子再住人一定得装修才行,拆旧装修重新装修更费钱费力,阿飞决定卖掉这房子算了。
我们去几个中介那儿报了卖房信息,这时深圳的房价低迷,我们的房子按市场价也是比买时跌了很多,再加上漏水装修损坏太多,最后成交价是实收85万。
我们这豪宅可是连装修带买家私电器花了差不多两百万的啊,亏了一半都不止,我心痛不己……
又有了卖房钱,阿飞决定我们自己就自产自销好了。他去富民批发市场附近的步行街连卡佛写字楼转租了一间豪华装修的写字楼,光转让费都二十万,房租两万一个月。
那写字楼以前人家是做高档皮鞋批发的,还剩一些鞋版在那里没人要,那些鞋配不上对,但同款不同色的有些可以配对,阿飞也不怕丑挑了好几双码数合适的穿上了,还美其名曰鸳鸯鞋,穿着走在街上那回头率……
我们把写字楼整理好没几天就接到了一个意大利叶小姐的大订单,她自己带的二十件女装连衣裙版每个版下单五个色五百件,每件价格六十元,她付了二十万订金我们签了订货合同。
一下子接了一万件衣服六十万的大订单,应该能赚十万左右,阿仙眼红了,她那几平方的小店能接到几百件的订单都算大单了。
她马上对我和阿飞说:“我们合伙吧,嫂子去看档口我来看写字楼,我来开发款式,我们一起把服装生意做大做强,创一个品牌出来……”
我和阿飞都是不爱操心的人,再说我还得不时回深圳医院求子啊!
为了求子这几年我们什么方法都用了,阿飞忍着剧痛在背上纹了一个送子观音。家公家婆还把阿良哥的小女儿过继给我们做女儿了,希望为我们带来弟弟妹妹。
其实阿良哥的两个女儿本来就像我们自己的子女一样,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学费一直是阿飞出的,阿飞准备把她们两个都供到大学毕业为止,因为她们两个听话成绩都很好。
于是我和阿飞决定听阿仙的合伙就合伙,虽然我们投资了几乎一百万,阿仙才投了十几二十万,还欠着我们不少衣服加工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但我和阿飞岂是小气之人?以前阿仙在珠海开店时叫我在深圳海燕服装批发市场帮她拿过几次上万元的货发给她,她都没给过钱我,我们就当送她算了。
就这样我们和阿仙合伙了,我们的工厂档口和写字楼全挂上了众之语服饰的招牌,阿远做出纳管钱,我把我大姐夫叫过来做会计。
我大姐夫这些年几乎没踏实做过事,劳教出来回老家后找的工作总是做不长,自己做生意又亏,我不知贴补了多少钱大姐,余炎几乎是我供养到大学的。现在把他安排过来一个月领两千工资包吃包住总是减轻我大姐的负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