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涛也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停下了手上的活儿。
他很清楚这些工人都是附近从事建筑多年的村民,大至豪华洋楼,小至几平米的圈舍,都经手过不少,可算是经验丰富了,能让这些人束手无策的,定然不是寻常的问题。
廖文涛冲铁河使了个跟我走的眼神,那神情,俨然在使唤徒儿般。
而此刻的铁河也一反常态的乖巧,跟班似的追上了廖文涛的步伐。
宅基工地大厅里,有三名男子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着,看到廖文涛过来,都不约而同聚拢了过来。
“涛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块板,不管怎么装,就是装不上去。”
说话的正是之前的那名中年男子,他指着头顶一处尚空缺的天花模板,然后将一块约摸二十多公分宽,半米长的木板递到了廖文涛跟前。
廖文涛抬头观察着,只见头顶的位置,模板已大致安装完成,唯独几块板衔接的位置空了个缺口。
“韦启能,你确定你量的尺寸是对的吗?”廖文涛掂了掂手里的木板。
韦启能与廖文涛同村,长期的建筑工作练就了他过硬的技术,在附近也算是比较吃得香的工匠。照理说就是补个缺口而已,量好尺寸,照着尺寸裁板,再安装上去即可。这种活儿对于从事建筑业多年的工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量过几次了,不光是我一个人量过,宗来也量过的。和我量的是一样的尺寸。”韦启能有些委屈道。
“是啊,之前是我量的,都装不上去,韦启能不信,他又爬上去反复量了几次,裁了好几块板都没装上去。不是短了就是长了,要么就是裁的板斜了。”一旁的林宗来眉头紧皱着。
廖文涛将手里的木板仔细察看了一番,然后翻身到了架子上,拿着尺子认真测量起来。
“小铁,拿锯子。”廖文涛翻身下架后直接冲着铁河道。
不知是廖文涛顾及有人在场的缘故,还是性情大变,对铁河的称呼也改成了“小铁”。
铁河对这个称呼倒是挺满意的,爽快的跑去找了一块新木板,又把廖文涛那把手锯递了过去。
“现在谁还用这玩意?”廖文涛白了铁河一眼,指着地上的切割机道:“现在讲究高科技,高效率!”
铁河心中暗骂卧槽!之前你丫的不是一直将这把老古董的手锯当宝吗,现在知道谈高科技了?简直就是阳奉阴违的老家伙。
廖文涛自然没注意到铁河脸上的表情,将切割机通电之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裁起木板来。
不时工夫,一块新板已然裁成。
廖文涛往自己兜里装了些铁钉,又拎了把铁锤再次爬上了架上。
紧接着楼板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只是这敲打声才片刻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涛叔,你装好了?”
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好几个人,围着这个缺口弄了大半天都没弄好,没想到廖文涛一根烟的工夫不到,就解决了困扰他们的问题,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没好。装不上去。”架上的廖文涛淡淡地道。
“什么原因?”众人原本喜悦的神情瞬间荡然无存。
廖文涛没作回答,索性蹲到了架子上,燃起一支烟来,对着那空缺的位置出神。
一支烟燃尽,廖文涛翻身下架,又唤来铁河搭把手,重新裁了几块不同尺寸的板,再次翻身上架。
一阵敲敲打打之后,廖文涛一脸凝重地爬下了架子。
或许是众人聚拢的事引来了东家的疑惑,以至东家也凑了过来看个究竟。
当得知事情原委之后,东家也是愁容满面地望着廖文涛。
廖文涛不甘心的再次裁板,再次安装。
如此反复折腾着。
一个上午的时间悄然过去,那个缺口依然还是无法充填。众人虽心有不甘,可也只好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围到一起吃起午饭来。
廖文涛似乎没多少食谷欠,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再次朝着工地走去。
无处可去的铁河,也跟上了廖文涛的脚步,想着趁机讨教点东西。
廖文涛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味地盯着那个缺口出神。
当他把第三支烟掐灭扔到地上时,恍然大悟般的一笑,便吩咐铁河搬些砖头到外面的空地垒起灶来。
铁河一脸的疑惑,可还是照做了。
砖头并不难找,工地上遍地都是,铁河不费吹灰之力便垒好灶台。
只见廖文涛在灶上架起了一口锅,又抱了些废弃的木板,一股脑儿全塞进了灶堂内,然后生起火来。
众人也被廖文涛这一莫名的举动吸引了过来,均是诧异的表情。
难道廖文涛没吃饱?是饭菜不合胃口,自己开起小灶来了?
廖文涛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眼神,嘴里呢喃着的同时,又将自己墨斗里的线全扯了出来,揉成一团后扔到了锅里翻炒起来。
铁河也是有些纳闷,真想问一下这廖文涛脑子抽的什么风,闲着没事干炒墨线干什么。是不是闲得淡疼啊?
然而有人先铁河一步问起了原由。
廖文涛只是瞟了一眼那人,然后只顾叼着烟儿,埋头翻炒着锅里的墨线。
见廖文涛一直沉默不语,也无人再敢吱声,只是一脸好奇的围观着。
约摸一刻钟,宅基工地前方,突然闯进一名近五十岁的男子,脸色铁青地捂着肚子,焦急的眼神左右环扫着。
当他见到廖文涛抽着烟,悠闲的翻着锅铲时,脸色刹时骇然。
“大哥,能借个火吗?”
男子跌跌撞撞着跑到廖文涛跟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掏出了一支烟放到嘴里。
廖文涛直接无视那人,手里搅铲子的动作更加麻利了不少。
那名男子原本铁青的脸开始泛白,一脸恳求地望着廖文涛。
“大哥,能借个火吗?”男子表情极其痛苦地捂着肚子蹲到了灶边。
铁河有些纳闷,这人烟瘾有那么严重吗?都病成这样子,还想着抽烟,这烟能救你命吗?夺你命还差不多。
退一步说,你有必要非要向一个不愿借火给你的人借火吗?灶里的火那么旺,还不能足以给你燃上烟?非得要用打火机点的烟才香吗?
这人脑子有坑。
铁河又瞄了一眼廖文涛。这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欠揍样。
铁河不禁腹诽着,别人只不过想和你借个火而已,你有必要装清高,装13吗?不就是借个打火机或是火柴给别人点一下烟而已,难道打火机或是火柴是你家媳妇来的,不能借?
那名男子认定了廖文涛似的,无视着旁人,又诚恳的向廖文涛借了几次火,均是未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子脸上青白色相间,额上也开始渗起豆大的汗滴。
众人默不作声地围观着。
铁河开始脸上开始泛起一丝不悦之色。他是最见不得心眼比针还小的人,通过眼前这事,他对廖文涛这样的大师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甚至还开始有些恶心起来。
你不借给别人,那我就借好了。
铁河捣鼓了半天,终于在灶台旁边找到之前生火用的打火机,无比鄙夷,又带着一丝自得之神瞪了一下廖文涛。
“大叔,用我的吧。”
铁河将手里的打火机递给男子时,感觉突然间有数双眼睛,聚到了自己身上。
有廖文涛鄙夷的眼神,还有众人一脸错愕的眼神。
然而,更令铁河费解的,就是那名男子,不接打火机也就罢了,还向他投来一阵怨毒的眼神。
什么情况?
是这人不领情?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一种只有铁河不知的隐情?
那名男子的表情较之前更为痛苦,最后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直接就地打滚着向廖文涛哀求道:“大哥,赐个火吧。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廖文涛这才停止了锅里的翻炒,悠然地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燃上。扫了一眼铁河,又扫了一眼那名男子,直接将打火机扔给了那名男子。
男子宛如溺水中的人,突然间抓住绳子一般,迫不急待地用廖文涛的打火机点起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