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曲所报,杨驹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比那粮站司马所说的三千人多了小半,但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宵小之徒。
同样,杨驹也没有派兵去支援斥候曲。而是命人传令,使其等转而与后面的傅军将联系。雷定所部,不值得充当先头部队的护氐军去分心。
大军自此启程后,再无干扰。便是途间粮站,也再未受到任何袭击。
护氐军斥候发现了雷定等人,雷定手下的氐人,也没差到哪去。发觉有人在跟着他们后,便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之中,不再靠近阴平山道。
似如硕鼠,逢险则避。
雷定的小心谨慎,也让跟在护氐军身后的傅燮,烦躁的挠了挠头。
进深山围剿,铁定不行。
哪怕是有护氐军斥候带路,大军也很难彻底把雷定这股乌合之众给剿杀干净,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可若是放任不管,也不行。
自己所部走过之后,粮站虽然会就此撤销。可这块地盘日后总的治理吧,还有山林连绵不绝的广汉属国,肯定得设置县邑。
雷定等氐羌,早晚都得剿灭,否则会影响大周在广汉属国的统治。
傅燮头疼的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赵昂所部,专司剿灭雷定之事。而后大军继续前行,独留下赵昂气呼呼的冲着手底下的兵大呼小叫。
本想着打巴蜀建功立业呢,结果倒好!
第二军行六七日,来到最后一个粮站,将士们搬空了其中粮秣,而后焚火毁寨。
行走于阴平道的西路军,以及米仓道的东路军,都绝非短时间内就能进入益州腹内。而行军路线最短,沿途最便捷的中路大军,业已在徐荣的统帅下,来到了白水关外。
短暂休整一日,顺便补充军中粮秣后,大军继续沿江南下。
葭萌去白水百五十里,山途险峻。
西汉水,婉转南下,途经葭萌关。而葭萌关便在这西汉水以西,临江傍山而成。
右侧西汉水奔涛浊流,左侧牛头山北麓崇山峻岭,遮蔽方圆。
徐荣大军沿西汉水西岸行军,因为他们不需要去阆中,走东岸无用。
此时的葭萌山道,还没有后世那般宽阔的冲击平原,只有山麓下临近江边处,有一条简捷道路。
行军四日,距葭萌关二十里,周军就此下营。
营垒未成,徐荣便引诸将,端望关前雄阔。葭萌关还是与当年一样,地处险要,扼守通衢。那关墙,似乎高了一些~
罢了罢了,高不高无所谓了。
这等雄关,仰仗的可不是关墙,而是那浑然天成的地利。
驻足山坡,回望大军营垒,军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尚未建成的营垒,便是当年哀兵出葭萌,颇蛮众之处。
十余万埋骨在这片故址之下。
左侧,肉眼可及,一座座京观矗立,怖气森然!
“来人,与那黄公衡送去口信,约其明日出关一叙。”
“诺!”
亲卫纵马驰下山坡,直奔葭萌关前。
行近关前数百步,途路陡然而窄,就此登坡,至建立在坡上的葭萌关外。
关上蜀兵,各持弓弩,搭箭上矢,瞄准了下面的那名周军骑兵。
“哼!”
徐荣亲卫嗤之一笑,似乎笃定对方不敢伤及于己,慢慢环视了城头一遍,大声喝道:“葭萌关守将黄权可在?”
闻言,关上一人抬身望去,直呼人名讳,有些不敬啊!
“尔等何人,吾家将军名讳,岂是汝一小卒可呼?”
一校尉探出上半身,朝着下面的亲卫斥责道。
亲卫可不在乎,继续言道:“哼,大周前将军,征蜀大都督徐荣,有请将军明日出关一叙。再奉告诸位一句,若无吾家大王,彼等蜀人早已被蛮子屠戮殆尽。今忘恩负义,据关割土,抗吾天兵。吾大周二十万将士,人皆愤恨。今日开关献城,可免一死。待吾将士破之,必尽屠之!”
说完,亲卫回身调马,奔驰而去。
关上鸦雀无声。
倒不是被那周骑所言之语给吓住了,而是心中自有所想。
十三年前,高督督也就是今天的周王,率关凉之兵,入蜀平蛮。高都督坐镇他们脚下的葭萌关,总督诸方军事,拒板楯蛮于外。关外的徐将军,引各路兵马,南赴蜀中,三月而定乱羌。后发诸军,攻犍为,雪夜破武阳,彻底平定益南叛乱。
再之后,便是闻名天下的牛头山大战以及葭萌关大战了。
先败后胜。
牛头山之败权且不提,但是那葭萌关大胜,就足以让所有人回味犹惧。
斩首十余万,筑以京观。
君不见那板楯蛮,十年来,再不敢生乱?
没错,上次周军南下,他们挡住了。
但敌军都是谁?
除了那苏则的第四军外,其余的也都是歪瓜裂枣而已。而且,那苏则虽也参与了平蛮之战。可终究不闻于巴蜀万民耳目,并无声威。
可徐荣不同!
蜀中平羌乱,何其迅捷。奔之千里,雪夜袭城,何其胆壮。
黄权心中也不由心生向往,因为徐荣是真正的天下名将。那苏则,虽同号都督,同列周之军将,但终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徐荣不同,是真正的天下名将,或许周王都未必有其擅阵之能。
回望关前诸将校,果真,闻徐荣之名,众皆有惧色。当初,闻苏则之名,可未有几人生惧。
“巴蜀何其多难哉!”
不知道是心生感叹,还是黄权想要抚慰军心,莫名惆怅一语,闻于众人。
闻其言者,无不是面露难色,心中想起这短短数年来益州的状况。老主公一死,周人伙同叛军、蛮兵,趁机相攻。好不容易,周人退避,却又生了赵韪之乱,至今尚战于成都外。而今,内乱不定,外患又至。
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丁,心中也都开始担忧起家中妻小的状况。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赵韪乱军骚扰,有没有被战事波及.......
许久后,众人面上全然不再见恐惧之色,反是坚定毅重之色。
他们,心无所念,唯护佑家小而已。
也许,他们曾听说过周军军纪严谨,颇有仁义王师之城。但战乱之下,谁又敢将一家老小的安危,寄托于敌人所谓的仁义之下。
纵是千言万语,天下乌鸦,终是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