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从年根底下绕路前往三水县的默棘连一行人,在对自己族人担心,对未来忧虑,对大唐进行更详细了解的过程中,终于是来到了三水县的地界。
队伍人不多,张小宝和王鹃留下一百个护卫,小贝等人的五十个护卫也跟着,再然后就是默棘连等突厥各部的首领或重要人物,合在一起有七十来人,至于家人另有安排。
因黄河刚刚开化,奔腾的水中夹裹着无数的冰块,所以河面之上看不见行船,也没有人继续行走在冰面上。
几字形的地段今年没有像往常那样百姓害怕冰太厚,会被水淹没,高兴地准备着春耕,因为这边在开春之前拉过来一个炮兵营,随时准备炸冰。
默棘连等人自然是看不到已经走过的路上出现的事情,他们所能见到的是眼前三水县里热闹的景象。
刚一进到三水县的地盘,阙特勤就被热情的民众感染了,鞭炮响个不停,敲锣打鼓声势震天旗幡招展,彩带飘飘,一条被人撑起来的大龙,蜿蜒着朝县城的方向行去。
“赶上好时候了,二月二,舞龙呢。”作为当地主人的张小宝脸上同样洋溢起开心的笑容,与阙特勤一行人介绍。
默棘连一边看热闹,一边遗憾地说道:“还以为是张小宝你提前打过招呼,前来迎接我等呢。”
张小宝一笑,不曾接话,他们过来时扮作商人,又没挑起象征着身份的旗帜,三水县的人才不会亲自迎接,三水县就这规矩,有外面的商人过来,想做买卖,只能与三水县本地的商人享受同样的待遇,想搞特殊化,做梦。
或许也想到此点,默棘连又叹息一声,说道:“这一回赶路,我算是见识到了张小宝你做买卖的本事,知道的人是明白你想要一路走一路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穷的连点接待的费用也出不起,除去花消,赚了有两万文吧?”
“见笑,见笑,小赚一笔。”张小宝谦虚着,继续向前行。
默棘连在后面落下几步的距离,看一眼抿嘴不言的阙特勤,问道:“左贤王,如何?”
阙特勤勉强挤出丝笑容,道:“佩服,我等一行,二百余人,从丰州开始,张小宝就花了一万钱买了不少干粮和其他当时看上去以为他想弄回京城的货物,谁知一路走来,他边走边做买卖,卖出买进的,连着负责我们的住宿吃饭费用,最后到了此地,竟然让他赚了两万钱。
看上去不多,和贯无非是二十贯,但路上吃喝与住宿,哪怕刻意绕过他家的水云间与碧海银沙,所到的地方也并不差,估计没有三十万钱根本不够用,还有路上他看到的两车从蜀地运来的锦缎,也被他买下来。
我族当初若是有他这等人在,何必变成如今的情形?也不怪大唐皇帝李隆基那般重视于他,其实他不必这样向我们示威。”
“他哪里是向我们示威,他是在教他妹妹怎样做买卖,等那几个小家伙长大了,也非同寻常啊,我族从今往后算是没了。”默棘连想到自己族人被打散分到各个地方,不由得露出痛苦之色。
又往前走,路上行人渐多,更有不愿意去凑热闹的人,已经带上工具进到地里准备春耕事宜。
张小宝的队伍放慢速度,边走边看两边的田地情况,偶尔张小宝和王鹃还会停下来,找一在田垄上坐着休息的人询问情况。
行上几里路,前面的路边出现了几辆车,更有许多人在田间驻足,张小宝也让队伍停下,靠在一旁,拿出千里眼朝那边的人观看。
只见那边有一个老者与一中年之人争执,显得很气愤,随后朝路边走来,那中年人低个头跟在后面,似乎在不停地解释着什么。
“打起来了?”默棘连凑到张小宝身边问道。
张小宝摇摇头“这片地春耕规划可能有问题,弄不好得重新规划,希望别耽误耕作时间。”
“从哪里看出来的?”默棘连纳闷不已。
“稍后便知。”张小宝向前走去。
没用多长时间,老者来到了路边的田垄之上,气呼呼地直接坐到地上,跟随的中年人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解开,商量着让老者站起来,给铺到地上,这才站在旁边解释:“王老伯,这里地肥,种豆子,一定会有很多出产,所以当初县中规划的时候就把这一片规划成了大豆地,您老消消气,回头我马上找人商议,看看是否再想个两全的法子,行不行。”
老头明显不怎么买账,脸色却是稍微缓和一些,语重心长地对中年人说道:“二小子,既然说了,就快点去做,你也是县令了,怎么就不知道以大局为重?种豆子,我还不知道土肥种豆子产量高?
可种了豆子,此处临河近,还放不放水?放,我豆子全冲没了,不放,旁边临近需要种水稻的地方去哪弄水?冬天的时候收粪做肥料,你就马虎,看看你安排的人,非添那么多的石灰,要不是有人看出来了,你想把地全给烧了?
不是我说你,二小子,你打算做出成绩,我们都懂,但得看实际的情况,两天之内,你必须要拿出一个方法,不然你的县令就别当了,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王老伯,您教训的是,马上我就找人重新规划,看看哪块地合适种豆子,挪过去,可今年县中的土地已经分配完了,重弄怕时间赶不上,愁死我了,要不临水第一家后面那山上,我看着有不少空地,在那分一点,然后码头的广场旁边……”
中年人极力地解释着,还没等话说完,又被老头给打断了。
“临水第一家后面的山,谁都不能动,码头广场处,你种了东西,等着被人偷啊?我县中的人不会去动,来往的人那么多,你是想等着到时候抓人来显示你的政绩?”
“那山没用啊,去山上溜达的人,看到有豆子,不是也多了一个风景?”中年人继续辩解。
“屁话,那山是张家庄子当初买下来的,当初张家成名于此,然后我县的人才有好日子过,你把那地方改了,难道想改我县风水不成?那你今天就把印交了,我们不用你当县令。”
“错了,王老伯,我知道错了,不打那个地方的主意,那您帮着想想,再什么地方种豆子合适?”
中年人的腰弯的都要贴到地了,哀求道。
默棘连一行人这回算听明白了,也看懂了,站着的中年人是三水县的县令,坐着中年人衣服生气的是三水县种地的百姓,县令因为在决定方面出了点问题,于是被人家训斥呢。
“张小宝,三水县的县令一点官威也没有?就跟孙子似的让人训?”默棘连为这个县令而悲哀,怎么说也是一方官员,愣是没点脾气。
还不等张小宝说话,小贝哧笑一声“要什么官威?他做错事儿了就该承认错误,三水县不需要腆着个大脸,明知道做错了还继续狡辩的官员,谁也不是傻子,再狡辩事实摆在那里大家也知道。”
“那要是愣狡辩呢?”默棘连故意问小贝,他也被小贝那可爱的样子冲击得有点迷糊了。
小贝眼睛一瞪,越发可爱地说道:“狡辩,逃避的结果就是撤职,凡三水县撤职的官员,只要在大唐就别想再当官,是不是,你瞅我我也说你呢。”
小贝的声音大,让中年人听到了,看过来时又让小贝见到,质问起来。
“是,是,错了就承认,我脸不大。”中年人连连点头。
这时老头也回过头,看了小贝一眼,觉得眼生,加上有默棘连等人,觉得不像本地人,遂不满地说道:“小娃子你谁家的,我三水县的官员如何还论不到旁人来说,吕县令,不用管外人,此事待我找人好好商议下,吕县令你千万别多想,该做的事情还要做,谁一辈子还不犯个错。”
这回不仅仅默棘连诧异,就连其他吐蕃人也同样好奇,三水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种地的人把一个县令训的跟孙子似的,一转头又维护上了,实在让人迷糊。
小贝也不生气,扭头对默棘连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三水县,家里的事情家里人自己解决,不容外人插手,老爷爷,我也是三水县的人呢,要不要我给你想个好办法?”
“小娃子,你是哪家的,跟一群外人在一起为何?”老头站起身,把坐着的衣服使劲抖抖,又披回到中年人的身上,对小贝问道。
小贝一笑路出两个酒窝“哪里是外人,以后他们都是自己人,我哥哥和姐姐把他们领回来,就变成大唐的百姓啦,我是谁?我是三水县土桥村张家庄子最最最可爱又聪明的小公主张小贝,这个是最最最笨的王小远,看出来没?”
“不要提我,贬低我也抬高不了你自己,什么人呢,刚才你说给想办法,想吧。”一直没出声的小远不满意了。
老头一听小贝自我介绍,突然一惊,朝着站在小贝后面的张小宝和王鹃看过来,眼睛越睁越大,仔细打量过,试探地问道:“小宝,鹃鹃?”
“王爷爷好。”张小宝和王鹃同时行礼。
“呦,还真是咱的最最最可爱的小公主小贝,快让爷爷抱抱,早就听说有这么个人儿,一直没见过,我就说么,谁家的闺女能长这么漂亮,跟花一样,原来是咱的小贝。”
老头一瞬间忘记了种地的事情,刚才喊板着的脸先成了一朵花,抱起已经很沉的小贝,开心的不得了。
旁边的县令则是忐忑地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打招呼,不敢,想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更不敢,别说张小宝和王鹃的品级,就算两个人不是官,在三水县跺下脚,整个县也要跟着颤三颤。
“这个……那个……”一时间,县令不知该如何表达了,急的直搓手,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吕县令是吧?”张小宝转向县令问道。
“是,是,是下官,张大人请吩咐,刚才……今年……哎呀。”吕县令不知该怎么说,他知道真想把他的官给拿下去,都不用面前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物亲自动手,只要那个被抱起来的小贝说句话,别说自己一个县令,就算是一任刺史都得下去,三水县的人对收集张王家的情报是最积极的,但凡有点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时那个老头帮忙说话了“小宝,鹃鹃,还有咱最最最可爱的小贝,吕县令还是不错的,以前当主簿的时候账作的就好,去年当了县令,整天跑来跑去,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王爷爷,没说要把他怎样,去年种了豆子的地,今年是不是不能继续种豆子?是不是吕县令?”张小宝自然不可能因为对方做的错了点就把对方给撤职,既然是三水县百姓认可的官,那想来不会差,民心可不是那么好欺的。
吕县令使劲点头“是,规划的时候去年种豆子的地,今年种水稻,因为好要给河道清淤,水稻收获之后,直接翻到地里,土地会更肥沃,可是规划的时候忘记了……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只能亡羊补牢,今年三水县不种豆子了,派人快马到丰州取种子,今年三水县土地贫瘠的地方种牧草,你组织上人到那边去收购牛羊,尤其是要产崽的,夏天的时候制作成奶制品,运往渤海都督府卖钱,到时会有一种东西的种子送过来,放在县中保密耕种。”
张小宝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能不管。
吕县令知道什么叫秘密耕种,就像以前种的罂粟,种出来就要送到德艺医学院。
轻易地把这个事情解决,张小宝又说道:“介绍下最近的一些情况吧,民生方面的,几个月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