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是不是小鸡出来了?我好像听见了小鸡的声音……”
这天清晨,天空湛蓝如水,清风吹拂,顾长宁端着鸡食来到鸡舍,突然听见几声小小的“叽叽”声,立时瞪大了眼睛跑去找杨惠芸,询问一下。
杨惠芸算了算日子,感觉确实差不多到小鸡可以孵出来的时间了:“应该是吧,从开始孵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天了,也许真孵出来第一只小鸡了,走,咱们看看去。”
“嗯嗯。”顾长宁同杨惠芸一道去往后院。
等两人到了后院,顾长宁听见的那道“叽叽”声好像比之前要响亮一些了。
“确实孵出小鸡了,你看。”杨惠芸站在鸡舍旁仔细一打量,忽地指了指稻草边说道。
顾长宁顺着阿娘的话看去,不一会儿果然在那一块发现了一个毛绒绒的小家伙。
“真的是诶!”顾长宁欣喜道,“那其它的鸡蛋呢?都孵出来了吗?”
“应该也会在这几天陆续孵出来的。”
“那就好。”想到以后上山割的草料要增加了,顾长宁痛并快乐着。
自从第一只小鸡孵出来后,顾长宁心里眼里都是自家的小鸡崽,想到不久的将来家里每天都能收到好多鸡蛋,心里美得直冒泡,喜形于色的模样连陈双她们几个都看出来了。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陈双忍不住问。
“今天清晨我家孵的第一只小鸡出壳了!心情当然好啦!”顾长宁笑眯眯道。
“你家的今天才孵出来啊?我家的前两天就出来了。”杏儿闻言接过话茬道。
“咦?是吗?那你前两日怎么不说?”顾长宁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孵出来的越多,需要喂的草料也就越多……”杏儿想到这里,内心感到很绝望,整个人顿时焉了下来,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又是一笑。
“反正每天都是要上山割草料的,也不在乎这多割一点了。”顾长宁依旧好心情的劝道。
理虽是这个理,但是仍然不能止住她内心的喜悦。
原因无他,因为鸡肉也很贵。
一只活鸡要八十文一只,买是不可能买的,只能自己养了,这一窝里孵出来的小鸡越多,就代表着养大后能给阿娘补身子的也就越多。
这怎么能心情不好?
当然这同时意味着她每天要忙的事情更多了,但是顾长宁表示无所畏惧,上一世的她能将小姐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世也不例外,她会把每一件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尽力做到尽善尽美的!
“好啦,我不跟你们聊了,我得回家去了。”坐在几人中间的孟雅琴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面上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得意,“我阿娘今天去镇上了,她说要买一匹镇上年轻姑娘时兴的布料来给我做衣服,这会儿应该也回来了,我得早点回家了。”
“哦,那你就快去吧。”杏儿一听连忙挥手说道,怕她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在孟雅琴一脸喜色的离开后,杏儿抬头望了望天,艳羡道:“真好啊,又不是过年过节什么的,雅琴娘还给她做新衣裳……”
陈双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明显是赞同的神情。
在座的几人身上穿的是好几年的旧衣裳,都是从哥哥姐姐那捡的穿剩下的,衣服都洗到褪色了,可是只要还能穿,这衣服就得一直传下去。
村子里有些人家穷的,哪怕浑身全打满了补丁也得接着穿。
顾长宁身上穿的这件还好一些,去年因为家里要起新房子,杨惠芸高兴,给她做了几件新衣裳,她自然就不用捡顾淮安的衣服穿了。
但是另外几人不是,不仅在不起眼的地方打了补丁,就连袖口也起了毛边。
是以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底却都一样的渴望着有新衣服穿,自然对孟雅琴就更是各种羡慕了。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给大家带来了些许震撼,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氛围没有之前孟雅琴在时那么火热。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回去帮我娘做饭了,我先走了。”在孟雅琴走后没多久,楚楚也站起来说道。
她的嘴角挂着笑,但是这个笑容里没有灵魂,看着很是牵强。
顾长宁只扫了楚楚一眼,立时明白她在介意什么了。
顾长宁自己本身就不是那种很注重外物的人,所以不太能理解大家为了这些东西在暗地里较劲的行为。
以她的观念来看,能有新的衣服当然好,没有也没关系,反正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也不只有她一家是小的捡大的穿。
不过顾长宁转念一想,又好似能理解了。
她当年八岁的时候,还没有爱美的意识,自然是阿娘给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了。
但是今年十岁的楚楚和孟雅琴就不一样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知道爱漂亮了,再加上她们容貌长的并不差,谁不想一枝独秀,成为杏花村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呢,私心里当然会拿别的女孩同自己比较。
而一旦比输了的那个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了。
至于顾长宁,当她到了爱美的年纪时,家里横遭变故,她自愿卖身入府,一开始就是个做苦活杂活的三等丫鬟,吃穿用度自是比照着其他的下人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简陋发饰、一样的粗布衣裳,每天的活计又多,美不美的又有谁会去在意。
只有那些升到二等丫鬟,有机会进内院服侍的丫鬟,才有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想到这里顾长宁心里一阵唏嘘,她重生其实除了改变家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改变自己的呢?
就在她神游天外间,其余人对着要离去的楚楚点了点头,回应道:“好。”
楚楚离开后没多久,随着日头逐渐往西边移去,剩下的人看着时辰也一个接一个的回去了。
顾长宁在同她们道别分手后,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回去的路上想到哥哥今天下学后会买些猪肉回来,心里一高兴,脚底犹如踩了风火轮一样步履轻快。
顾山去世的头一个月是守孝期,不能饮酒吃肉,因此他们吃了一个月的素菜。
后来虽说是出了守孝期,但是家里这样子的情况,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钱花,顾淮安跟顾长宁便懂事的没有提出要求。
而杨惠芸也为了以防今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再像顾山在时那样过个两三天就割一块猪肉回来加餐。
是以细算下来,除去贺伯伯送的那一只山鸡,还有春花婶的一小碗鸡肉,出孝后的一个月里他们一共只吃过两回肉。
今天顾淮安说要买一块肉回来,也是因为他上个月抄写的三本书已经交付给了书局的掌柜,拿到了一百多文钱,手里有钱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要让阿娘跟妹妹吃上肉,这才决定今天下学后他顺便去猪肉摊子上买块肉回来。
原本杨惠芸是不愿意的,她想把这些钱攒起来,留到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再用。
后来还是顾长宁说服了她。
其实顾长宁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同杨惠芸说了,只有她将身子养好了,弟弟才能健健康康的出生,钱的事可以慢点来,反正家里现在也没有什么大的开支。
杨惠芸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就没有再拒绝,这件事才算是定了。
而顾长宁在顾淮安上午离家去学堂之时还特意叮嘱了哥哥,让他除了买肉外,再买几根剔了肉的大棒骨头回来,她准备用来熬汤。
也是在前世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有的地方煲汤是只用骨头的。
其实家家户户都会煲汤,只是一来都用的带肉的骨头,二来煲汤时间太久,所费的柴禾也比较多,三是喝汤也不顶饱,因此一般的人家极少煲汤。
也就那些大户人家不用为每天的生计发愁,还有成群的下人伺候,才有那些闲情逸致让厨房多褒上几碗汤。
正是因为这样,被剔了肉的大棒骨头价格极其便宜,当然这是相对于肉的价格来说,一斤猪肉要三十文,一根骨头只要三文钱。
说是便宜,也快抵得上一斤米的价格了,因此买的人很少。
毕竟一斤米煮的饭好歹还能填填肚子,这一根骨头煮的汤两三下就喝完了,压根就不顶事,谁家舍得买这个啊。
顾长宁会想到要买骨头回来煲汤,是曾经听府里的其他人说,喝骨头煲的汤对身子很补,她忍不住心想,不能让阿娘每天都能吃上肉,那喝用骨头煲的汤总还是可以的吧?
她这个想法跟哥哥说了,顾淮安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他现在对妹妹说的话是言听计从,因此毫无异议的照做了。
这便是此刻造成顾长宁心情如此激动的原因。
顾长宁回去的时候顾淮安还没回到,她便先去忙自己的,等到顾淮安回来,她再接过那一袋的东西拿去厨房处理了。
顾长宁跟顾淮安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杨惠芸独自坐在屋里做着小衣服。
做了一半,杨惠芸突然停下来,将小衣服连带着针线筐都放在榻上的小案桌上,起身去往墙角的柜子,打开柜门,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随后取出一个木盒子,又重新坐回榻上,将木盒子放在小案桌上,观摩半晌。
这是用紫檀木做成的木盒子,颜色紫偏黑,一看便是上好的木料做的。
木盒子做工精巧,刻在面上的雕花栩栩如生,叶片分明,显然是出自技艺精湛的匠人之手。
瞧这盒子的模样,至少都能卖得一二两银子。
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的东西,肯定价值不凡。
杨惠芸在盒子上摸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她按着原路将盒子重新塞了回去,而后缓缓坐在案桌前,轻叹了一口气。
那是阿娘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能不动它就先不动它了吧。
杨惠芸坐在榻上发愣,直到顾长宁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唤着她去吃饭,她才梳理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起身往门口走去。
若是冬天种菜这件事不成功的话,她也只能动用这个盒子了。
虽然顾长宁将一切事情计划的很详细,但她就怕有个万一,假若计划到时失败了,提前有个准备,届时也不至于太失望。
杨惠芸稳了稳心神,面上并无丝毫异常的去往南屋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