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这边顾嘉安正筹谋着怎么实施自己的小计划让廖礼安嫉妒, 却不知道海那边自己的朋友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晚上顾爸一反常态的顾嘉安回家时就已经坐在沙发上阅读报纸,等她推门而入,顾爸头也不抬, 对她说道:“你去换一条黑色的裙子, 我们一会儿要去沈家一趟。”

“去他们家干什么呀?”顾嘉安边脱鞋子边问道, “难道沈若望回来了?”

顾爸沉默不语。在顾嘉安没有回家之前, 他便从得知消息起就开始思索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情, 毕竟他知道她和沈若望从小学开始就是要好的朋友。

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直接说明:“安安,沈若望她在国外的宿舍里自杀了。所以我们要去沈家……”

顾嘉安手里拿着的包一下子掉在地上。

自沈若望出国以后, 她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准确的说,是沈若望单方面切断了和她、陈更还有廖礼安的所有联系。顾嘉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和邮件, 她没有回过。

顾嘉安以为, 沈若望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仔细回想发生过的事情, 然后再作出决定。但她没有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月明星稀。小区内街灯昏黄,一只猫跑到马路中间, 时不时的轻轻“喵”一声,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顾嘉安走在顾爸的旁边,手上提着顾爸买回来的补品和礼盒,走向沈家。顾家与沈家只隔一条街的距离,走过去本应很快, 顾嘉安却有意拖着步伐。

“怎么了?”顾爸注意到她的不情愿, 问道。

犹豫再三, 顾嘉安摇了摇头, 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沈家今天意外的灯火通明, 与以往的荒凉冷漠大不相同,极尽讽刺意味。他们敲开门, 来的人是顾嘉安从没见过的人。倒是顾爸和他握手,问候道:“好久不见了,沈局。”

“顾先生抬举了。”沈赋样子谦逊地和他握手,微笑道:“这位就是您的千金吧。”

“叔叔好。”顾嘉安瞪着一双眼睛望他,对他唇边的笑意很是不满。

“叔叔?”沈赋听闻失笑,“这称呼倒是很熟悉。”

寒暄片刻,顾家父母已被他领进大厅,房间里站着二三人群,时不时的轻声细语,交头接耳。顾嘉安一眼便看见沈父和沈母站在大厅里距离最远的两个角落。沈父揽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右手插兜,和一个和他相同年纪的男人谈笑,而沈母则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素净极了,脸上还有未被抹去的泪痕。

沈赋将他们领进房间后便走向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朝顾嘉安走过来,说:“你过来坐坐吗?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得到了顾爸的示意,顾嘉安随她走过去。

女孩约莫和她相仿的年纪,穿一身黑色的裙子。大体看下来,两人居然连穿着风格都大差不差。

大概察觉到顾嘉安的注视,女孩先开口说:“我叫沈九思,是被沈赋——”她指了指在那头和顾爸聊天的男人,“收养的人。”

顾嘉安怔愣,不知道是被她的身世所震惊还是为她的直白。

沈九思倒是一点都不遮掩,爽快的解释道:“我是在一个救助项目中被沈赋领养的,自小父母双亡,所以基本上沈赋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见顾嘉安点点头,她凑过来,把手放在顾嘉安的手上:“我听说你和沈若望是很好的朋友。对于她的事情,我很抱歉。”

顾嘉安朝她勉强一笑,不愿多说什么。

那一天晚上反而是久久没有人居住的沈宅最热闹的一天,说到热闹,是因为顾嘉安第一次看到几乎所有的沈家的亲友聚齐,他们说说笑笑讨论与自己利益相关的项目或者事情,却很少有人谈到沈若望。

顾嘉安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在沈九思被沈赋叫走之后下意识朝沈若望原先住的楼上走去,却意外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二楼的沙发上,一个人孤孤单单。

“沈阿姨。”顾嘉安喊道。

是沈母,一个人静静坐在楼上,左手扶住自己的面部,听到她的问候,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滴眼泪刚好顺着脸颊滑落。

“是嘉安啊。”沈母念叨着,等到顾嘉安坐在自己的旁边,微笑着把右手拿着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给她看。

顾嘉安坐在她的旁边,看沈母给自己指照片中的每一个小细节,絮絮叨叨他们拍照片前后发生的琐事。

“若望是自来卷你知道吗?小时候头发短短的,但是全是小卷毛。我带她出去,别人都夸她漂亮。”

“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的时候,若望走丢了,我当时可急坏了,对着马路大喊,结果听到楼上的笑声,再一看,若望在我们住的酒店里的阳台上呢。”

“……”

这些念叨好像无休无止,但顾嘉安却并不觉得烦。比起楼下节制又礼貌的对话,至少这里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然后突然抱住了沈母。

沈母颤抖着,终于哭出了声。

————

朋友们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陆续续得知沈若望的消息。廖礼安当时便给顾嘉安打来了电话,两人之间的冷战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悄无声息的结束。

“我一定不会让季风就这么毫无愧疚的活着的。”顾嘉安发誓道。她并不知道季风现在的情况,但是沈若望自杀前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那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几个和沈若望本人,没有人知道季风和这件事的纠葛。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可现在她是从头到尾的旁观者,既然之前不能为自己的好朋友做着什么,那么之后,她一定要竭尽自己的努力做些事情。

廖礼安沉吟片刻,说:“我当时拍了一些照片,还收集了一些当时现场的证据,全都放在你家的地下室里了,你去拿出来,然后,记得,给沈母看,向她讲整件事的经过。”

顾嘉安按他的指示在自家地下室里翻找,果然在一个柜子里找到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和已经洗出来的照片。她说:“找到了,但是沈母因为和沈父离婚了,现在还在打官司的阶段。比起沈母,沈父或许有更大的能力去告倒季风。”

“但是她的爸爸并不在乎沈若望。她的妈妈在乎。”

一句话让顾嘉安当即联系了诸扬璟,向她说明自己的意思后,诸扬璟说:“走啊,我陪你去。”

那天晚上,沈母留给了顾嘉安她的联系方式。顾嘉安登门拜访,来到一处虽简朴但安保严密的高级公寓门前。

沈母早就等在那里,领她们进屋后。顾嘉安开门见山,把这个夏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诸扬璟把装着衣服和照片的包放在桌子上。

从头到尾,沈母扶额不语,良久紧闭双眼。房间内空调主机的声音轰隆作响,其实并不大,但是扰的人很不安生。

沈母缓缓睁开双眼,在顾嘉安停下讲述的那一刻,静静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