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文宪这头的准备, 张静他们悄悄走的确实有点辛苦。虽然车上肯定是安排好的,车内的布置也是极尽舒适,但终究这一行人人手实在少, 凡事总需要亲力亲为才行。
这一路男人就张静和文十一两个, 外加一个车夫, 自然凡是有些脏的累的活儿都逃不开。两架马车要倒夜香之类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了, 有时候走的尴尬, 前后没找落,要在路边缩一宿的时候,挖土坑烧火之类的事着实是考验了张静一把。
张妈妈和王姐儿虽然是女性, 但也是劳动人民出身,倒是无所谓。比较让人吃惊的是丹青, 看起来娇娇弱弱的, 连跟着她的两个女孩儿看起来都跟深闺里养出来似的, 结果一路上该做的事一件不落。还抢帮着张妈妈做了不少活儿,把老太太心疼的, 最后干脆认了干闺女。
但就算如此,这一路也走的挺辛苦。也亏得文十一交游遍天下,怎么走他都能找到朋友接应,就算是荒郊野外,也会有奇怪的来无踪去无影的人给他们送吃的。
这点让张静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张妈妈她们则是干脆不知道, 因为文十一怕吓到老太太, 一直都没敢让送东西来的人靠近过马车休息的地方。
张静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 而且以前也有过接触, 知道这人在他家爷心里地位不同。文十一自然也不会太瞒他,有时候可能要连走几天山路的话, 甚至还会和张静一起去取东西,顺便也让张静直接吩咐下次要送些什么来。
这种感觉对于张静来说显然是相当的新奇,有种就仿佛是一脚踏入了侠义世界的感觉。尤其文十一那些送东西来的朋友,每次都不是同一个人,与其说是朋友,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下属。
渐渐的张静看文十一的眼神都带上了一层崇拜:那得是多么强大的人,才能把那么多会高来高去的家伙驯的服服帖帖的啊!
文十一是老实人,或者说他的聪明劲儿和敏感劲儿全在武学上头了,他那样的人朋友多,朋友间的交情也未必浅,但却并非是如同文人学士那样的讲求感情上的共鸣。更多的是一种豪爽,直来直去的习惯。
对于人情世故,他虽然知道,却不会那么通透。张静这种崇拜的心思他这辈子都还没机会怎么从别人身上体会到,也就看不太明白对方的行为含义。
每天被张静炙热的眼神盯着,就觉得后背上都在冒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有做错,让张静不好意思说,又很难忍受。
不过这种日子持续的时间不长,张静很快就没心思去注意文十一,因为文祈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上路一旬都不到,还是病倒了。 WWW⊙ Tтkд n⊙ c o
本来为了文祈路上走的就慢,那三百里的距离也是直线距离,真要走起来弯弯绕绕得多走一倍的路都不止。所以原本的计划,路上的时间就要耽搁掉将近一个月。
现在走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文祈就病倒了,一行人真的是心火蹭蹭的往上窜。最后还是文十一拍板决定了,在兴元不到的长洲先落脚休息,等文宪的大部队路过。
文宪这次要跑的路很远,人又带得多,又是专门采办年货,必然会涉及到药材买卖,所以队伍里是会带上医生的。文祈的问题,虽然说可以在医馆里看,但大家都不会太放心,还是自家带出来的医生更好些。
当然,说是等,实际上也不会真等。毕竟文宪的大部队要比张静他们晚出发不少日子,死等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事实上文宪接到文十一的消息的时候,他带着的大队人马才刚浩浩荡荡的出了城。也是恰好,队里正好有个吴方。
吴方老家在南边,家里那头现在还有两房亲戚,而且都开枝散叶,活的不错。小辈们有时候也会来京里看看这位大叔伯,只是两厢里路途遥远,虽然彼此亲厚,这样的见面机会并不多,更多只能靠鸿雁传书保持联系罢了。
老人年纪大了,一个人出门总归不便,但每到逢年过节的又会想家。现在听说有这个机会,就想跟回去看看。
本来随队有两名医师,也是医术不错的,不过和吴方一比就显得次些。最重要的是,吴方在草药方面的研究是一绝,就算是太医院也经常会请他去探讨的那种。
文宪这次南下,置办各种药材也是一件重要事。对外虽然没说,但实际上老皇帝情况有点糟糕这事儿也总归是无法瞒住天下所有人的眼,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所以睿王府这次出动,也都清楚,药材搜集这块的份量实在很重。
本来随队的两名医师也算是经验老道,都是有过在太医院的工作履历的。但一想到这药说不定就要献到宫里去,就觉得肩头上的担子那个沉重啊……吴方主动提出要跟队,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一来二去吴方就加入了文宪的队伍,然后文宪就收到了文十一的消息。
文祈生病,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闹大了让文瑞知道。旅途不适病体微恙什么的,如果到此为止,文瑞听说之后估计顶多也就是担心一下;但如果不小心发展成了病体沉重无法前行那就完蛋了。
在这点上大家的意见十分一致,于是吴方立刻整理了下就和文十一派来送口讯顺便接人回去的手下一起出发,往长洲赶去。
吴方这头已经算是相当的抓紧,但对于在长洲本地干等的众人来说,依然觉得时日漫漫。
好在其实文祈的问题就是不喜欢马车,一旦停留下来,虽然还是借住的客栈,但无论是房间还是吃用都是最好的,又不用日夜坐马车,也就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等吴方赶到,问题已经从文祈的病上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事儿是吴方自己都没想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文祈被下药的时候是自己给他看过病,小孩儿对他现在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和对文瑞对张静对张妈妈对丹青等等众人的依赖不同,那是种相比较更加奇特的依赖。比如吴方如果在,小孩儿就全身舒坦,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但如果吴方不在,他立刻就会各种不舒服,头痛肚子痛全身都痛。
吴方从医多年,有没有病这个是一看便知。
文祈现在身体实际上问题不大,出了京有段距离,风土人情总归有些不同,略有些水土不服是真的。另外长途车马劳顿,小孩子娇贵,身体可能也会有些酸痛。
但无论如何绝对没到文祈现在一看不到他就会表现出的那种程度的不适,那种喊不舒服的样子,比起真的有什么病痛,不如说更像是撒娇。
这个年头还没有心理医生,吴方也是从医多年这才对患者的心态有所了解,很多时候靠这个还能解决不少的疑难杂症。但文祈这个表现还真是这辈子头一次见,毕竟小孩子怕大夫的多,会黏着大夫的基本上都可以算是奇怪的小孩了。
不过文祈是小世子,在别的小孩儿身上算“奇怪”的表现在他这里就是“有胆识”,最后的结果就是文宪不得不修改原本的计划。
他一开始只打算让吴方给文祈看过之后就直接带人南下,一方面送吴方回老家探望,顺便也就在那附近采办药材。吴方老家可以算是医药之乡,历来宫里用的药材也会在那里征收很多,正好一举双得。
现在文祈不放人,当然文宪这头的行程也不能耽误,两厢里都要顾到,就只能委屈老先生了。而所谓的委屈,就是文宪想尽办法让文祈同意暂时放人,只要文祈现在肯放,回头他就让吴方办完事也直接去文家庄。
于是前往文家庄的名单里又多了一名大夫。
再算上另外安排过去照顾他们日常生活的下人,最后等一个多月后好容易在文家庄安顿下来,张静才发现算上还没到的人,整个庄子里的居留人数居然直接翻了一倍。
文家庄所在的望镇算不上是很繁华的地方,面积也不算大。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两条大路十字型把整个镇分成了四块。
南面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田,田边接着镇子这头就势开了很多店铺,基本上生活常用物品这里都有卖,算是镇子的商业区。靠东的那头比较集中买卖店铺,靠西的这头则有澡堂剃头之类日常服务。
靠北则是居民区,也有医馆和学馆,这些都集中在靠东那头。靠西的基本上就全是住户了,当然住户里有富裕有贫穷,从有钱到没钱,一溜儿往西排过去,还有散在野地里的小房子。
而文家庄则在镇子的最北面,一个庄子就占地十顷,庄里还不含田地。文家庄的田是另外算的,围着整个这一片镇子周围的田,除了南边出去的那些是镇上人的之外,其它所余都是庄里名下的土地。
单从面积来看的话,这庄子简直是奢侈的不得了,因为就一个文家庄就已经有半个望镇那么大了,更不要说算上田的话到底能有多大。
望镇上的百姓也有六成多都是文家庄的佃户,庄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绝对是群众都喜闻乐见的八卦。
张静心里其实知道,文瑞为了避人耳目,这次安排的这地方已经是极其小的一处安逸住处,但知道归知道,他家新家老屋加起来面积都不过半亩地大小,乍见这占地论顷的庄子,还是深深的体会到了某种仇富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