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头领,《家园》杂志社的专访记者已经到了,那边请示,是不是要放她过来。”一名勤务兵笔直地立在他身后,大声道。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里。
“组织头领。”勤务兵再度出声,欲言又止。他不耐烦地回头,盯着他:“有话快说!”
“上面的意思是想给您做个专访,谈谈对于岛屿的防守计划……”
“不是还有沈参谋吗?”他拧眉,极度不快地道。对媒体的事向来都是由沈浩负责。
勤务兵挠头:“沈参谋出差了。”
“那就等他回来!”
“……”勤务兵相当为难,“这次采访只安排了一天时间,沈参谋要三天才回来!”
“叫她等!”他更不耐烦。
“可是……”勤务兵抹了一把冷汗,“上面说了,她只能留一天。”
孟子墨眉角拧得更紧,抬腕看了下表:“吃中饭的时间有二十分钟,让她带着采访大纲来餐厅找我!”
安欣然挺着大肚子,在某组织宣传员的带领下踏上了通向岛屿的船只。对于宣传员的怀疑她早看在眼里,却并不吭声,用心拟着大纲。
“以洛小姐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来参加这样的工作,您没有向你们老板申请吗?”宣传员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安欣然用的是洛米儿的名字成立的杂志社,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苦苦一笑,她却一派淡定:“没办法,我自己就是老板,所以没有地方申诉。”
“哦,原来如此。”宣传员眼底的疑惑变成了欣赏,“真想不到,洛小姐还是个女强人。”
“只许你们当兵的做女强人么?”她半开玩笑,同来的宣传员也是个女人。宣传员认可地点头,快艇已接近岛屿,她指了指那片白色建筑,“那就是我们的营地,您将会见到我方组织最有能力的年轻将官,相信洛小姐此行不虚。”
“但愿如此。”她假笑,心下想:这世上,除了孟子墨还有谁能称得上最有能力的年轻将官?想到此,心下发酸,又沉沉叹了一声。
船靠岸,勤务兵早把孟子墨的要求传达过来,安欣然看看已经列好的采访大纲点头,丝毫没有宣传员的紧张。
长期的采访经验告诉她,到现场亲眼看比采访将官更富有说服力也更能找到切入点。
时间不过九点,还早。她作别宣传员开始在防区四处走动,不时拍一些图片,顺便采访一些基层的人员。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到位,加之对组织极其了解,采访起来很有针对性,自然做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普通人要半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她小半天便完成。
边检查采访素材,边随着勤务兵走向餐厅。勤务兵一脸歉意:“我们组织头领相当忙,洛小姐您只有二十分钟,麻烦就重点问题发问。”
“嗯。”她心不在焉地点头,拉高了肩带,对于高层的采访,十分钟就够了。走入餐厅,勤务兵指着背对他们正在吃东西的人道:“这就是我们组织头领,请洛小姐把握时间。”
安欣然点点头,快步走过去,在离孟子墨一米远的地方坐下,轻声道:“组织头领,我不会打扰您多久的,十个问题,很快。”
她因为长途跋涉,嗓音有些发哑,孟子墨没有第一时间听出来,却因她的话而略略吃惊,猛然回头……
“……欣然?”
“孟子墨……”
两个人同时出声,叭一声,安欣然翻在手上的采访大纲落在地上,眼睛睁大睁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欣然,你没死!”孟子墨完全失了方寸,甚至连扫掉了筷子都不曾注意,扑了过来,大手抚上了她的脸,“我的欣然,你真的是欣然。”
安欣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说,但这场景太过突然,她没有时间去细究他的话,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
孟子墨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身子,几乎要把她糅入体内,唇急切地落在她的脸上,动情地呼唤:“欣然,欣然,我的欣然,真的是你!”
安欣然被他抱得呼吸不畅,吃力地咳嗽起来。孟子墨这才手忙脚乱地放开她,却一眼撇到了她挺高的腹部。大手直接压下去,他睁大的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安欣然喉咙一梗,眼泪啪啪地掉下,孟子墨已经愠怒地低吼起来:“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怀着孩子到这种地方来!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条件有多差,你知不知道要是有个不小心你就会……算了。”
他深深地叹一声,再次将她搂入怀抱,下巴紧紧贴着她的脖子,一声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你不知道我想你吗?”
我也想你。安欣然闭紧眼,想着自己的无奈,只能任眼泪无尽地流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了,听到了吗?”他霸道地宣布,她流着眼泪一个劲地点头。
“组织头领?”背后,勤务兵一脸尴尬,却不得不出声,“时间已经到了。”孟子墨极不满于被人打扰,不悦地沉脸,安欣然推了推他,轻声道:“工作重要。”
他无奈地叹气,不舍地抚着她的脸:“住下来,不准再走!”
直到她点头,他才放开她道:“我去去就来,顶多不过一个钟头。”
“嗯。”她应声。他已沉脸吩咐:“让厨房烫一锅鸡汤送到房里去!”
勤务兵大眼睁了好大一会,才双脚一并大声道一个“是!”
他拍拍她的脸:“去房里等着我。”而后跟着勤务兵走出去。
“组织头领,组织说四点钟要让洛记者离岛。”勤务兵小心翼翼地道。孟子墨拧了眉:“不可能!”
“可是……这是组织负责人的电话。”
他一把扯过电话对着那头吼:“那个记者还要在这里留一阵子,对!还有事?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叭地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出去。
安欣然跟着勤务兵进了他的住所,这里虽然偏僻,但他的住处却不错,是一栋三层小洋楼,他的卧室在第二层,占了整整一层,白色的装修与大海遥相呼应,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摆得整整齐齐。
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一个精致的水晶笔筒里插着一支派克笔,那么眼熟,安欣然摘下来细细查看,在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安字。
“果然是老爸的笔,怎么会落入他的手上?”她勾高了唇角,怎么也想不清这笔是怎样回到他手上的。
厨房很快将美味的鸡汤端了上来,安欣然就着勺子喝了几勺,味道鲜美,忍不住多喝了些。重逢和喜悦将她的头脑迷得有些晕眩,摸摸仍然发红发烫的脸,她扑倒在他睡过的床铺上,深深吸食着来自他的味道。
他的气味带来安心的感觉,安欣然忍不住更深地吸入,眼角已经滑下了激动的泪水。抚上隆起的腹部,她唇角绽开了最美的笑容:“宝宝,我们终于找到爸爸了。”
室外,响起了脚步声,转而,有人拧动门锁。孟子墨这么快就回来了?安欣然一骨溜爬起来,滑下床兴奋地拉开了门。
“你怎么……”
话音突然中断,安欣然脸上的喜悦慢慢凝结,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点点暗淡。
“你?”门外的人拧高了眉,出声。她一张圆圆的脸上挂着惊讶,黑直的长发披在肩头,正是夏菡雪。她肩上挂着一个小小精致的坤包,细长的臂上挽一个小篮,上面盖了一张淡色的毛巾,可想下面一定是带了些可口的食物。
安欣然急退一步,心突然一跌,有种从天堂跌落地狱之感。她怎么会忘了,孟子墨已经有了新的妻子。
“安……欣然吧。”夏菡雪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轻声道。安欣然吃力地点头,她大步走进了房间,把东西放在桌上,似主人般拉开了衣柜把自己的小坤包丢了进去,转而回头,微笑:“子墨哥已经告诉我你来了,他这个人很忙,肯定没有照顾好你吧。想喝点什么?牛奶?”她的目光落在安欣然隆起的小腹上。
安欣然尴尬地缩了缩身体,她从桌上的蓝子里掏出了牛奶:“子墨哥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些小事我处处都要盯着,唉,哦,要加热吗?”
无力地摇头,她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记忆中的孟子墨是一个事无巨细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何时需要一个女人帮他处理细节?又或者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他处理细节的女人,他可以用心地处理公事?
原来,自己的存在,曾给他带来了这么许多的麻烦。
夏菡雪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便自作主张地张牛奶热了起来。她做起家务事来流畅得跟跳舞似的,安欣然心中的那份自卑涌了出来。
“我知道你和子墨以前的事。”她突然转头,递给自己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两只大眼柔和地落在安欣然身上,安欣然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到戒备或不满,只有那份大气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