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话就不要讲了,先回答我,切断记忆是什么原理。”雷总并不想听他废话。
“怎么说呢,普通人都认为忘却什么东西比记忆什么东西更容易,比如说生活中学习课文,背诵语录之类的事情,好多人看过之后就是怎么也记不得,我们把这样的事情称为记忆与遗忘。”大头缓缓道来。
“这还用你说吗?这是啥理论啊,大头?小孩子都知道。”大张接了话。
大头无奈地点点头:“大张,如果我说‘遗忘比记忆更容易’,你是不是同意呢?”
“你小子净扯废话,要是遗忘比记忆难,还上学干什么?”大张点了根烟,又摇头对我道,“你看这孩子脑子是不是坏了?”
大头指着自己的大脑袋,对我们说道:“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难道并不是表面上这样?”我有点疑惑。
“人类脑部最重要的功能并不是记忆,而是遗忘。我这么说,可能你们会不同意,那我就简单点说,日常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强制性地记住。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他并不会记得每一分每一秒在干什么,但是他会记得一天当中比较有用的信息。”
“这说明什么?”我问。
“这说明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记得他想记忆的任何事情,却不能随意地选择他想忘记的某些事情。想强制一个人记点什么很容易,但是强制一个人忘却什么东西,却很难!人脑的遗忘功能比记忆功能更精密,更复杂。”
“你的意思是说,让你忘记这里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雷总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不是不可能,是非常困难。”大头无辜地望着雷总,那意思是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楚大头身上。
正说到这里,还没等我们进一步研究,帐篷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众人赶忙出了帐篷,卡松达与他的几个部下在朝树林方向开枪,黑雾中也看不清楚有什么。
“怎么了?”雷总赶忙询问。
“有情况。那边有尖叫,我的人!”卡松达非常惊慌。
“快去看看!”雷总招呼我和大张。
顺着卡松达指的方向,我们两人一前一后摸了过去。
这奇怪的黑雾来得非常快,五米之外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东西。恍惚中我突然发现树林中有一个黑影闪过,速度奇快,一瞬间便消失了。
我和大张几乎同时开了枪,曳光弹的光芒径直扑了过去,但是仍然晚了一步。那黑影只是闪了一下,便消失在我们面前了。我俩再追过去,什么也没有了。
等我和大张走近事发地点的时候,现场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卡松达手下的一个黑人士兵就这样死去了。
那家伙平时很好,非常和善,总是憨笑,却没想到转眼间就与我们阴阳两隔了。
树林又恢复了平静,黑雾也逐渐褪去。众人围着尸体仔细一看,每一个人都心悸不已。
明明是刚刚死去的人,却像腐朽了很多天一样,散发着恶臭。面容都扭曲了,四肢瘫软在那里,像一摊烂泥。
我强忍着臭气仔细检查了尸体,伤口在脖子上。他那伤口有着说不清楚的奇怪,脖子上的肉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撕去了一层。这样描述也许并不准确,那伤口更像是被人揭开的伤疤,很多组织联结着。既不像动物撕咬,也不像利器划割,总之是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默然,卡松达与雷总的脸色同样凝重。这算什么杀人方式?我们都是接触各类奇怪事件的人物,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尸体与伤口。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一切发生在刚刚过去的一瞬间。
“尸体都还是温的,人却腐烂成这样了。这是什么原因?”雷总问我。
我强忍着恶臭说:“不清楚。微生物分解尸体时才会产生腐烂,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是死去十几天以上了。”
雷总摇头:“任我网罗空中布,怎奈鬼怪天外飞。都机灵点,我们的艰难才刚开始。”
同时他又对大头道:“我怀疑有比你,甚至比你们张指挥还要厉害的心理暗示者来过这里,还对你做过什么手脚。前期我不点破你,是想将计就计,看他们耍什么花样。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你必须要恢复自己的状态与记忆。多了我不需要说,我相信你办得到。我们绕过这里,继续深入,谁也别想阻拦我们。”
大头出了一头冷汗。我知道他心里不服,但是雷总的语气却不容他有任何辩解。现在心理战已经不是主要方向了,这黑雾丛林里的奇怪事物才是首要目标。
黑雾来得快,散得也快。埋了那黑人兄弟的尸体,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我们又回到了营地,开始了仔细的搜索。
终于,在一间帐篷内的军用包裹的暗格里,我找到了当时勘探队的一本日记。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我赶忙去交给雷总。
雷总安排我们在一间帐篷内,大家高度集中,谁也不能落单。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是落单,就有被袭击的危险。
这本日记中果然隐藏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日记是队长写的,并不是工作日记,更像个人随笔。
“7月4日,天气晴,气温32℃。我们勘探组一行九人进驻坦桑尼亚与赞比亚交界处的博拉姆小镇。明天我们要进入那片神秘的雨林进行勘测,真是值得期待。”
“7月5日,天气晴,气温35℃。我们雇不到当地向导,带我们来的坦方翻译也不愿意陪我们同去。他们似乎非常相信那雨林中有魔鬼。其实只是简单的勘探行动,我估计我们也不会深入很多,三天肯定能回来。我和其他同志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带向导与翻译,就我们自己前往。革命工作就是这样,困难时刻都存在,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克服。”
“7月6日,天气晴,气温30℃。雨林并没有当地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反而生机盎然。我们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明天就可以返回了。奇怪的是,这片雨林中有过多的人工开凿的痕迹。这里应该是一片原始森林才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痕迹?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这也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不必庸人自扰。非洲对我们来讲实在是太神秘了。”
“7月7日,天气晴,气温37℃。今天高温,中午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些情况也许应该向坦方报告,但是我想还是搞清楚后先向总部报告,然后再做打算吧。三天看来是回不去了。不过那东西实在是让人有探索,我们时间还多,不妨多探索两天。”
“7月8日,天气晴,气温32℃。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越走越不是那么回事,向上级报告以后再决定。再继续深入,我们可能会很危险。必须得回头了,希望还来得及。”
日记就写到了这里,雷总看完问大头:“最后是7月8号的,几号出的事情?”
大头想了想:“14号,没错!”
“六天。嗯,也就说这位队长后六天都没有记什么。那你们可曾发现过什么呢?”
“我并不参与他们的工作。我的身份只是保卫人员,他们开工作会议并不要我参加。而其他人并没有产生什么异议,我认为队长只是自己发现了某些秘密,并没有告诉过我,甚至没有告诉其他组员。”大头似乎恢复了不少,语言明显清晰了起来。
“那么说,这里是返程中的宿营地了?”
“对,我们大概深入雨林五天。我并没有在他们的言谈中发现什么异常,都是很基本的勘测讨论。”
“那外面的黑水湖泊,你怎么看?难道你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地质特征?”
“雷总,我确定当时营地周围没有类似湖泊。”大头的语气非常坚定。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这个湖泊是后来生成的?”我忽然想起雨季过后有些地方会生成天然湖泊。
“嗯,可以这样假设。”雷总思索着,“不过这个湖泊似乎大了些。非洲的雨季能产生这么大的水量吗?还有,这水质实在是差得可以。那气味以及颜色,我怀疑有大量的尸体在里面浸泡过。”
“这样解释是有道理的。我们当地传说中的黑死湖是会流动的。它是魔鬼的巢穴,随着魔鬼的移动而移动。”卡松达接言。
“小楚,心理方面的事情我并不精通,但是你必须调整自己。我希望你能找到当时进入雨林深处的道路,别再像我们第一次来那样,盲目前行。这很重要。”雷总又吩咐大头。
“是,我明白。如果真有人算计我,我一定会调整回来,请相信我。这也关系到我们九组的荣誉。”大头回答得很干脆。
“嗯。”雷总点了点头,他似乎很满意大头的状态,又招呼我们,“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扎营。把勘探队同志们的遗物收拾好,过去快两个月了才来收拾,实在惭愧。今天晚上三人一哨,绝对不能落单。营地中间的篝火不许停,即使对手身处在黑暗的最深处,我也要这光照亮他。今天晚上,我就挑明了和我们的对手过过招。”
简单吃了点罐头,收拾了勘探队员的遗物,大家又安排了一下,我们便驻扎了下来。
雷总把大头单独叫到一个帐篷里面,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看来大头命不错,今天不需要放哨了。
我和大张,还有卡松达站在营地旁聊了起来。
“我说老卡,你们这林子里面的邪门玩意儿不少啊。”大张叼着烟卷说。
我也点头说:“是比较麻烦啊。老卡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我们毕竟是外国人,迟早要走的,你日后的担子可不轻快。”我和大张冒充政委给人上开教育课了。
“你说咱哥们儿够意思不?不远万里,跟您这黑哥们儿闯这虎穴龙潭。这就是传说中的国际主义精神吧。”大张还有点得意了。
卡松达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们几位。我也是个正常的人,说心里话,我也不愿意整日与危险打交道。但是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使命如此。非洲是公认的人类发源地,但是现在却是世界上最贫穷落后的地方。很多人宁可相信巫师,也不相信科学。这样的环境必须得到改变,我们才能发展。呵呵,大张先生,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会给你介绍个漂亮非洲姑娘做老婆的。我也很够意思吧?”
大张叼在嘴里的烟卷被吓得掉到了地下,他连忙摆手:“不必不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革命工作不分你我,不求回报,您别太客气。我已经结婚了,我再找老婆违反纪律。你刘兄弟还没结婚,你可以考虑考虑他。”
“我操,我也结婚了,老卡你可别听他的。”我也连忙摆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人家当真给我安排了个姑娘,我可麻烦了。
卡松达嘿嘿地笑着。轻松的谈话让我们暂时忘记了烦恼与恐惧。卡松达这个人热情开朗又聪明,这些天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真是有些哥们儿的感觉。
卡松达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那坚毅的目光突然又朝刚刚死去的部下的坟包看去。我们两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欢愉的气氛瞬间消失了,众人都沉默了。
我拍了拍卡松达结实的肩膀说:“我们会为这个兄弟讨回公道的,放心吧!”
卡松达拍了拍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们是兄弟吧?”
“对,是兄弟,是一起扛过枪,一起走过黄泉路的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出任务,雷总总是安排我跟大张站深夜两点的哨。前半夜并没有意外发生,我和大张准时出来接哨。晚上还凉快些,篝火烧得通亮,我们把两个黑人士兵替换了回去。
“咱一共来了十个人,四个咱的人,六个黑哥们儿,如今少了一个,还有九个。你说咱能活着回去几个?”大张问我。
“别半夜说不吉利的,咱们肯定都能回去。”
“希望吧。你说那俩洋鬼子来干吗了?不会对付咱吧?真不如那天晚上咱俩拿枪把他们干了!”
“你净胡扯,杀人狂啊?”
“怎么教育你的,对待敌人要像什么来着?”
“秋风扫落叶。你怎么学的?”我边回话边端起了枪,“落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