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在茧里的天火没有一点动静。
李行辉吊在树干上,警惕着,也一动不动。
他看得到地面草影中密密麻麻横竖密布着微闪着银光的亮线,连绵无尽。
这是一个陷阱,问题是,布陷阱的人在哪里?
“天火……”李行辉对着耳麦唤了一声,却听不到天火的任何回应。
看来这茧把通讯信号竟然也隔闭了。
李行辉的举目四望着,眼珠逐渐鼓凸出来。
是真的鼓凸出来!鼓凸出来的部分闪着晶莹的绿色,块状密布,并在一些凸出部分已经脱离了眼眶之后开始沿眼角向脑后延伸,直至耳际方才停下,如同戴了一个防水的护目镜,但是上面密布了复眼。
这是李行辉的I技能:复眼,复眼上有4000余个小眼,每个小眼独自成像,是以李行辉有了360度的视野。
他急需判定攻击者来自哪里。
但在这座浓密森林中,能见度只有七米,李行辉看到的数千个成象里,除了层叠无尽的树木,便只有深邃蓝色的天空了,天空里的云有点黑。
“要下雨了啊……”李行辉喃喃一句,他的复眼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轻身一跳,李行辉已经稳稳站在地上。
空气震动骤增,无数银亮的丝线甩起,如袭击天火一般无二,转瞬将立于地上的李行辉层层包裹。
两个白亮的茧一吊一立,林中死一般寂静。
包裹李行辉的白茧忽然颤动起来,有一片区域汩汩冒起泡来,迅速液化,李行辉的两只手从一团浆糊一般的乳化物中伸出扒住液化区域的边缘,接着是整个身子,从沫沫中倏地跃出,身形不滞,空中一个翻腾,整个人落在已成了空壳的茧上。
李行辉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东西,粘连着,滴答着。
但他的复眼这一次明确捕捉到了在附近一棵树的顶端有一个轻飘飘的黑影。
李行辉的束手就擒显然引起了这个极善隐蔽的家伙的好奇心。
好奇心会使人暴露在危险中。
但是这个家伙似乎也不再打算隐藏自己,一句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响起:
“复眼、逆吐出的强化胃酸,原来你是只苍蝇!呵呵呵……”
四周银丝乍起,又向李行辉袭至,李行辉却已腾空而起,一个长跃,迅捷无伦地跳至旁边树干,借力再起,向黑影所栖的高处冲去。
李行辉已经用出了自己的最高速度,不但因为他足够重视这个可以使他无法察觉而发动袭击的对手,而且也因为他周身这一大团粘液引起的心中不快。
是以他的攻击如脱弦之箭破空而至,他用以借力的粗大的树干竟剧烈晃动,发出吱嘎的断裂声。
李行辉却觉得自己被谁掐住了脖子。
其实这只是一种突然窒息,与脖颈巨痛欲碎的感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很脆弱。他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攻击。
已经被强大的力量挟带着反向地面冲下去。自己巨大的上冲力量只不过起到把脖颈以下的身体甩成一条笔直的两脚朝天的线。脖颈与头着地,蓬蒙巨响。
伴随着迷蒙与巨痛出现的,是一种巨大的惊惧,这种感觉李行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现在他看清了,是树顶之人从上跃下,空中掐住了他的脖子,又直将他掼将下来。
以他的能力,在以往的两年里已经罕逢敌手,适才自己尽全力地冲刺,这世界上能看得清他动作的人怕是可以数得出数来,
他怎么会被这么准确而毫无对抗能力地砸回地面?
在这种堪称菜鸟集中营的成人礼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李行辉的周身几乎失去知觉,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无,复眼逐渐萎缩回去。
“哦,还没有晕过去?能从我的茧中逃出来的人,果然够强悍!”洪钟般的声音又响起。
李行辉感到自己又被抓着拎起,随着那人一起冲向包裹着天火的大茧,嘭得一声两人一起撞在茧上,银丝纷纷迅速拢来,把天火的茧、李行辉以及掐着李行辉脖子的人一起包裹起来。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茧。
李行辉的眼睛逐渐清晰,发现白色的茧壁可以透过阳光,茧内尚可见物,且是一片柔和的白光。这个大茧空间相当大,不似刚才包裹他的,那个完全贴身,毫不透气,让人立觉窒息的茧。这个茧容纳了他、对手、天火的茧,仍然有足够空间可以转身。
随即也念起:从刚才就一直被困着的天火,在完全密闭的茧内,还能坚持多久?
他被丢到一边,身体稍有知觉,脖颈处自是痛不欲生,但周身并不感到怎么异样。同时发现自已的上身与胳膊、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丝线紧紧缠牢了,他被抛在弧形的茧壁上,慢慢下滑,直至侧卧在稍平整的茧底。
李行辉看向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的对手,却看到那个人也歪歪躺在茧的另一侧,似乎在闭目养神。
看到此人的脸,李行辉却大感惊讶,脱口而出:“蟹蛛?!”
听到李行辉的话,这个满头花发,连胡子也尽白的人猛然睁开眼睛,精芒四射,喝道:“你知道我?”
李行辉点点头:“我以前送两个垃圾进金盾监狱的时候,曾经远远看过你一眼。”
当时的李行辉是有心让一个狱警带他看的,因为他实在太好奇这个代号蟹蛛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在三元老时代, 与三元老一起出生入死整合世界各地突变者,一起建立IGM的传奇人物,同时也是已经蹲了三十年牢的人物。
李行辉不在惊异于自己适才作战时的毫无招架,在记载中,梅林是第一个突破颚阱蚁速——那种传说中可怕的双倍于音速的攻击速度——的I类。同时又不免生出另一种惊讶:这个年逾六十,几近古稀的老人,在战斗力上却一点也没有被岁月消蚀,也许还比三十年前更强大了。
“不要叫我蟹蛛,那是个耻辱的称呼,我的名字叫韦斌丰,再叫错一次我就杀了你!”老人沉声道,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李行辉挪动一下,手脚都被绑得结实,依旧动弹不得。看看半仰在那里闭目的韦斌丰,心里满是疑团。
然而细看下,韦斌丰并没有完全安静地仰着,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动。
颤动逐渐加大,有的地方微微鼓起,又突然沉下去,周身发出格格的响声,同时,他的身体在变短!
李行辉心中的疑团更甚,不知道这个老蟹蛛到底要怎样。
这个传说中一夜之间屠灭了一整个城市的冷血怪物,怎么会被安置到成人礼的会场来?李行辉清晰地记得梅林的资料中显示他被判处的是终身监禁不得减刑,是IGM建立以来的头号危险人物,应该绝没有资格参加任何狱外活动,更无需说成人礼。而如今,他就与这个自称韦斌丰的蟹蛛一起窝在一个不到9立方的小空间里。
韦斌丰宽大的刑服逐渐松垮下去,胸部逐渐隆起,看向他的脸时,李行辉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