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阴雨连绵竟也破天荒的放晴了,浩浩荡荡排场庞大的迎亲队伍由季府出发,喜乐一路吹吹打打赶在前往柳家的途中,好不喜庆,热闹非凡。季湘漪静静的坐在花轿里,头深深的低垂着,双手轻放于膝盖,放佛是那正被赶着送往屠场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没有丝毫的反抗,也无力反抗,这就是命,不是吗?一滴滴清泪无声的滴落在了手背上,泄露了她此时的哀伤。
季府与柳府相隔一个城镇,为了节省时间不耽误时辰,迎亲的队伍选择了抄小路而行,其间难免要经过一些略显颠簸的山路,因此,花轿摇来晃去摇来晃去的,对坐在轿中的季湘漪来说,无疑又是另一种折磨。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手死死扣住了花轿的窗棂,以此来固定自己随轿摆动的身体。头忽然间觉得一阵晕眩,眼皮也沉重的亲密了起来,突然觉得好想好想睡觉,晕乎间,扣着窗棂的手也几度不自觉的松了开来。呃......好困哦,大概是昨晚整宿无眠的缘故吧?
“你,你们什么人?想,想干什么?”
“啊!”
就在季湘漪昏昏欲睡之际,乐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轿外更是一阵慌乱嘈杂的骚动,花轿也一时间停止了晃动。咦?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不禁轻轻皱了皱眉,本能的想要掀帘瞧瞧,手刚触及帘幕顿顿又收了回来,利索的揭掉了盖头,那仍是水盈盈的灵眸忽闪着狡黠的光,原本苦涩的唇角瞬间大大的上扬,笑得甜美却狡猾。嘿嘿......乱吧,乱吧,越乱越好,耶!机会来了!
“爷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不过前提是......”正当季湘漪心里的如意算盘正敲得咯噔作响时,轿外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听一男子磁性低沉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听语气应该是头儿没错,只是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红娘怯生生的讨好声给硬生生打断了。
“大爷,你看我们这也是正在办喜事来着,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过去行不?”
“放你们过去可以,前提是,留下新娘子!”红娘话音刚落,那头儿便强硬的道,命令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呃......这,这,大爷你看......”一听头儿此般蛮横的无理要求,一时间红娘很是为难了起来。这杀千刀的土匪!留下新娘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留下新娘子,其余的,不想死的话,滚!”完全无视于红娘的为难,那头儿一声厉喝,那冰冷的语调,令闻者无不为之胆寒。
什,什么?!留下新娘!那,那我季湘漪岂不是脱了虎口再入狼窝?!天啦!不,不行!我不可以坐以待毙,得溜,对!得立即开溜!趁大家都还在时!不然就真的死定了!思及此,季湘漪连忙小心翼翼的掀起了帘幕的一角,偷瞥着轿外的动静。
此时,对众人而言,真是进退两难,既不想死,也不能真就扔下新娘子自己开滚,一时间,原本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刹那被愁云惨雾所密密掩盖,大家更是一筹莫展的你望望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多言。
呃......趁现在大家还没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黑心的扔下自己之时还是早些溜吧!想着,季湘漪将帘幕缓缓的掀了起来,慢慢的站了起来,琢磨着翻窗而逃的可能性,不过,思来想去,这翻窗逃跑的可能性都几乎是......零点零零零零.......零一!哎!不管了,拼命一搏吧,至少这样还有那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的机会,如果就这么呆着什么也不做的话,那样,就只有一个字——零!嗯嗯!翻吧,季湘漪,加油!!
鼓起勇气,她便毫不犹豫,大大的掀起帘幕,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就势一斜一倾,整个人便腾的翻身跌滚在地,虽然她已极力的将力度放到最小,可倒地时的闷响声仍是不免给这静得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的周遭造出了噪音,不幸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好!快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她待众人仍处于错愕呆愣之际,抓准时机骇然起身,提起长长的裙摆,拔腿就跑,整串动作下来,可说是连贯的一气呵成,好不精彩!
“不好!新娘跑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众人齐声惊呼,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扔下手中的行头拔腿便朝着季湘漪逃跑的方向追赶了来。
“不好
!快追上了!”一直埋头向前冲刺的季湘漪闻得那尖锐的脚步声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不禁回头瞅去,看着人群将近,她更是吓得魂儿都没了,大叫着更是将前进的速度加到了极限。
“小姐!小姐!!”香儿焦急的呼喊清晰的穿透了季湘漪的耳膜,让她的心也不禁一阵不忍的揪疼,可是脚步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愿,仍旧不要命的往前冲着。呜呜呜呜......香儿,对不起了,这次我不可以再带着你,保重!
砰——
就在季湘漪慌神之际,突然迎面撞上一硬物,一声闷响,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毫无预警的被弹跌在地。呜呜呜呜......果真是天要亡我季湘漪吗?!该死的大树!干嘛偏偏立在这里挡道啦?!哎......看来是逃跑无望了......听着众人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她沮丧的简直恨不得打出个地洞钻下去。
“滚!”
季湘漪无力的低垂着头,懊恼得鼻翼直发酸,泫然欲泣的模样叫人看了好不楚楚可怜的紧,头顶突然冒出的一声震慑人心的爆喝令她骇然的抬起了低垂的小脑袋,脆弱的心脏险些给蹦了出来。
“啊!你,你,你......”呜呜呜呜......天啦!土,土匪!望着眼前颀长的男子,沮丧瞬息全让恐惧取代了去,惊恐的瞪大着水雾濛濛的大眼,季湘漪颤指指着他,害怕的喉头直打结,一不小心还咬到了自己失灵的舌头。
“小姐!小......”
“不想死的立刻滚蛋!”终于赶上来的香儿见状,整颗心陡然担忧害怕了起来,惊叫着就要扑向已吓得僵硬如雕塑般的季湘漪,却被那土匪头的一声厉喝吓得不禁倒退了两步,满心焦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家小姐吧,求求你......”面对已吓傻住的季湘漪和眼前这个凶恶面冷残酷的土匪头,无计可施的香儿急得哭了起来,扑通跪倒在地,抽泣着连连磕头哀求。
“我数到三,不滚的老子立刻送他去见阎王!”见香儿如斯纠缠,土匪头两道浓黑的剑眉不禁紧紧深蹙,不耐烦的下起了最后通牒,“一、二......”三还未出口,众人立即识时务的逃命而去,唯有香儿,仍固执的一下一下不停的朝他磕着头。
“小姐,小姐......求求你发发慈悲,放了我家小姐吧,求求你......求求你......”香儿嫩白的额头已磕出青紫,却仍是苦求着不肯放弃,那磕碰的清脆声响声声敲疼着季湘漪的心,也敲柔了土匪头那冰冻如寒霜的脸。“求求你......”
“香儿,你起来。”看着这般为自己奋不顾身的香儿,季湘漪感动的泪水噙满了双眼,早已忘了所谓的害怕与恐惧,起身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为自己磕头求情的香儿扶了起来。
“小姐......”香儿泪眼迷蒙的望着季湘漪,颤声轻唤着,语气里充满了恐惧,因为......她们还没得到土匪头的大赦呢......
“香儿,香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香儿。”情难自已的将香儿搂进怀里,季湘漪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了泪来,紧紧地,紧紧地收紧了环着香儿臂膀的双臂,哽咽的喃喃着,一时间竟找不出谢谢以外的字眼来。
“大哥......”老远站着的喽啰看着情形,终于上前一人,低声询问着道。
“把她们带走。”不等来人说完,土匪头简单的冷冷扔下一句便与季湘漪她们擦肩朝前走了去。
一路被那些个喽啰押着,季湘漪并不清楚自己此时所经过的环境地形,因为沿途自始至终她和香儿都是被蒙着眼的,只是‘瞎’着认命的跟随着土匪们的脚步而行,每行一步都是那般沉重如铅,放佛正是被押解着赶往刑场般,她们甚至似乎都能闻到死亡的气息。突然一股奇特的花香令季湘漪不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贪婪的呼吸着清新怡人的花香味道,心里那早已冰凉的一角竟浅浅的有了那么一丝暖意。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走!”正当季湘漪深深迷恋着花香所带给自己的异样舒畅感而忘我的难以自拔之时,押着她的喽啰突然推搡了她一把,令她不禁一个大大的跟跄,险些扑到在地,幸好前面不知是谁的那位及时扶住了她。
“痞三儿!”一声熟悉的怒喝响起,瞬息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充斥着季湘漪的整个鼻翼间。
是他扶住了我!意识到是谁扶住了自己,季湘漪猛地抽回自己仍被紧紧握着的手臂,条件反射的连连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体会着属于极度恐惧的强烈跳动。呃......香儿,对了,怎么没听到香儿的动静呢?她在旁边吗?倾耳细细的聆听了片刻仍是没有香儿的动静,担忧之情瞬息溢满整个胸臆间。
“是,大哥。”见老大如此,痞三儿原本有些狰狞凶恶的脸瞬间消失无踪,灿媚的笑着低头哈腰,押着季湘漪的力道也自觉的减了几分。
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了没多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凭着直觉,季湘漪猜想自己目前所处之地应该是一间屋子里,她没有吵嚷,静静的等待着他们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香儿真的没有和我在一起,他们究竟把她带去了哪里?老天保佑,香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香儿......
“痞三儿,给小姐解开。”似乎等了一世纪之久,季湘漪终于等到了她期待已久的一句话。呼呼!该死的土匪头终于肯发话了!
“是,大哥。”痞三儿恭敬的应声,果真上前解开了季湘漪眼睛上的黑布。
重获光明后,第一映入季湘漪眼帘的便是土匪头那张放大的脸,刚毅有致的面部轮廓,浓黑的剑眉,坚挺的鼻梁,厚而性感的双唇,一身白色武者衣衫装扮......呃......这家伙其实长得还蛮帅的呢。看到土匪头不知何时微微扬起的唇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禁不住一阵燥热,她赶紧移开了紧盯着人家面部的视线。噢!天!真是的,该死!季湘漪,你这是在发什么神经啦?!
“呃......那个,你把香儿弄哪去了?”调试了好半响季湘漪才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猛然想起香儿可能凶多吉少,心脏也不禁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放心吧,她很好,不会有事......”
“哼!你个该死的土匪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啊?总之你马上把香儿给我带过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香儿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等那土匪头把话说完,季湘漪便急切的接过话头,字字咬牙切齿。
“哦?”那大言不惭的放肆言语听在土匪头的耳朵里却丝毫未激荡起怒意,反而令他不禁觉得是那么的可笑之极,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毫不具杀伤力虚弱到极致的威胁呢。土匪头?呵呵......好有意思的称谓,这丫头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吧,威胁?呵呵......真有意思!
“呃......”意识到自己不慎失言,季湘漪立即怯弱的噤声不语,刚才那股蛮牛劲儿俨然化作了空气,瞬息消失不见,那刚燃烧起怒火的双眸再次被恐惧慌乱所占据。
“放心吧,那丫头很好,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还有,我不叫什么土匪头,我叫陌子昊。”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面对自己陡然又变得小心警惕的女孩儿,陌子昊却突然间觉得烦闷不已,竟不忍心再继续逗弄她,语气也不免柔和了下来,“这里是你的房间,你也折腾的累了吧,好好歇息会儿吧,我先出去了。”说完便表情僵硬着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出去。
呃?看着陌子昊离去的背影,季湘漪眨巴着眼,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这土匪,呃......陌子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真是很不适应。这是我的房间?想起陌子昊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她不禁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这是布置相当淳朴的一间房,没有华丽的铺垫,仅是简单的锦被锣床,紫檀木梳妆台,同样用紫檀木所制的小圆桌、凳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多余奢侈的摆设。看来这是间地地道道女人用的厢房,也不知是谁曾经住过呢?想着,她不禁耸了耸。管它谁住过呢!给我又没什么关系。
香儿,香儿......应该不会有事吧?这陌子昊都这么说了,看他也不像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就姑且信他一回吧!唔......别说还真停困的说,哎!先睡它一觉再说吧。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柔软的床铺,季湘漪早已将她自己认床的毛病丢到了九霄云外,呼啦冲了上去,趴躺在床上便一动不想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