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红与黑

第715章 红与黑

“殿下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泰尔斯刚走进客房,便看见费德里科·凯文迪尔孤独地坐在会客厅里,正对房门,轻轻搓着捧在手里的茶杯。

他面色暗黄,衣着朴素,显得瘦削单薄,几乎像个苦行的修士。

跟那个在众目睽睽下闯进选将会,疯狂又绝望的费德里科大相径庭。

泰尔斯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在费德里科对面坐下。

座椅是硬木所制,坐着有些硌人,泰尔斯一低头,却发现手边的杯子里只是最基本的茶饮,茶色恬淡,几如清水。

“他们苛待你了?”泰尔斯若有所思。

显然,软禁费德里科的房间虽然就在詹恩对面,但无论用具陈设,吃穿用度,都要比他的公爵堂兄差上许多。

“没有,殿下,”费德里科既不起身也不抬头,只是一心一意地摆弄手里的茶杯,“事实上,这儿的待遇好得有些过分,令我很难不回想起童年。”

眼见费德里科对王子态度随意,随行而来的哥洛佛面有愠色,他大步上前,打算好心帮对方回忆一下觐见礼仪,却被泰尔斯挥手阻止。

“不必搜身了,嘉伦,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泰尔斯直勾勾地看着费德里科,似乎要从眼眶里把他的灵魂勾出来。

至少目前,他还需要我的时候,不会。

“多谢殿下信任。”

费德里科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飘忽无凭,仿佛透过茶杯看见了别的东西。

哥洛佛怒哼一声,他凶狠地盯着费德里科,似乎下一刻就要剖开对方的心肝以查验有无夹带武器。

可费德里科依旧没有抬头。

几秒后,在泰尔斯的眼神下,僵尸特地当着对方的面,检查了一下佩剑的前端剑刃,方才退出房外,留下泰尔斯两人。

“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直入主题吧,”泰尔斯端起茶杯,正色道,“费德——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似乎希莱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王子话音落下,费德里科这才缓缓抬起眼眸,直视泰尔斯:他的脸上全是各种淤血和乌青,手臂和躯干上缠着绷带,散发出浓烈的药味儿。

“当然不,”费德里科幽幽道,“只是,我以为您会早些来看我。”

泰尔斯在硌人的座椅上换了个坐姿,他在皱眉的同时不禁注意到,虽然费德里科全身上下都是被捕留下的伤口,有的还颇为吓人,但对方语速平稳,表情平静,仿佛他说话和受伤时所用的不是同一副身体。

警惕,泰尔斯,警惕。

心底里的声音小声提醒他:

无论中间有多少机缘巧合,但正是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的人,在翡翠城搅弄风云,将詹恩拉下了城主宝座。

更可怕的是,与詹恩不同,这个人跌落谷底,无可失去。

也就毫无顾忌。

更不受束缚。

哪怕此时此刻,他看上去是如此势单力孤。

想到这里,泰尔斯的语气一冷:

“告诉我,秘科是什么时候找到伱的?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此后又有什么后续安排?”

费德里科的茶杯在手里轻轻一晃。

“所以,这就是您对我的看法,”他似笑非笑,“王国秘科的一枚棋子?”

“那么,费德,你是吗?”

费德里科停顿了一会儿,眼中思绪翻滚。

“我虽知晓是他们在背后牵线搭桥,但是,不,我未曾有幸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就连消息情报,也是通过转了不知几手的中间人通知的。”

他的目光从茶杯上抬起。

“在翡翠城里,我两眼一抹黑,只能孤军奋战,自力更生,确实跟一枚棋子没什么分别。”

泰尔斯心中一沉。

“至于后续,他们——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什么话都没说,顶多暗示我,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到这里,费德里科轻轻转过头,“自然不比殿下您纵览大势,统率全局。”

越少越好。

泰尔斯深深蹙眉。

这倒是挺符合王国秘科的作派。

他刻意忽略对方的话,继续追问:

“那么,当年伦斯特公爵不幸之后,这些年里,你都是在哪儿过的?”

“先父生前有可堪信赖的故交人脉,冒着被凯文迪尔家族报复的风险,供我潜藏寄居,隐姓埋名,”费德里科眼神凝滞,看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出于荣誉、承诺和感恩,恕我不能透露他们的具体姓名。”

泰尔斯观察着他的神情,点了点头:

“直到王国秘科把你提溜出来?”

费德里科摇摇头,对泰尔斯的话予以更正:

“直到庇护我的人家受不住压力,变了脸,卷起我的铺盖行李,把我赶出了门。”

泰尔斯闻言沉默,几秒后却嗤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是在外面躲不下了,被迫回到翡翠城,还挺委屈的?”

“也不尽然,”费德里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黑暗寒冷的狭小房间,耳边恍惚间响起惨叫与呻吟,“若是有家得回,谁愿寄人篱下?”

泰尔斯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暗自推断他的经历,努力理解眼前的人。

“所以你就干脆回到翡翠城,招兵买马,搞风搞雨?”

费德里科轻哼一声。

“无论是不是王国秘科插手,不管有没有贵人相助,终有一日我也必会回来,”他冷冷道,“为了父亲,为了真相,为了公义。”

泰尔斯看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

一秒后,费德里科却突然松弛下来,对王子微微一笑:

“但是确实,我选择如今回返,是因为时隔多年,终于有不畏权势、不受制约、不容蒙蔽,更足以抗衡詹恩的王国大人物驾临翡翠城,以助我昭雪沉冤。”

泰尔斯面色一紧,勉强笑笑。

你高看我了。

光是现在,整座翡翠城都快把他压垮了。

“那天在竞技场里,大庭广众之下,”泰尔斯收拾心情,“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站出来保你?”

“我并不肯定,”费德里科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但相信以殿下的才智和为人,哪怕当时没有出面,事后也会反应过来,为我仗义执言。”

泰尔斯冷笑一声。

“但若真等到‘事后’,你落到詹恩手里,我要扭转局势就不是喊一两句话的事了。”

“幸而殿下应变到位,决断及时。”

费德里科回答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泰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很有趣,虽然在竞技场事变的那一天里,费德里科无论是做法还是表现都显得张扬放肆,大胆逾矩,乃至疯狂绝望,可今日一见,私底下摩挲着茶杯的费德里科,却给人一种沉着冷静,低调细致的感觉。

与他那位对外谦逊亲和,实则阴狠毒辣的堂兄恰成对比。

又或者说,一样表里不一?

“我很怀疑,费德,”王子倾身向前,再度开口,“你真的相信,詹恩·凯文迪尔,作为彼时的公爵之子,翡翠城第一继承人,迟早的南岸守护公爵,他当年贪慕权势,等不及继位,就急匆匆地杀了他父亲,再嫁祸自己叔父,以图早日掌权?”

听见关键的正题,费德里科表情一变,肃颜正色。

“我知道殿下怀疑什么。”

他略一思索,便放下茶杯,直视泰尔斯:

“乍看之下,公爵之位本就是他囊中之物,我亲爱的堂兄确实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可费德话锋一转:

“但难道我父亲不知道这一点吗?反正若公爵亡故,位子也将由他的侄子继承,那他弑杀兄长又有什么必要?若真要夺位,为何不把詹恩也一并干掉?”

“也许,也许他试过,”泰尔斯眯起眼睛,说出的话却不太友好,“只是没有成功?”

“请相信我,殿下,或者您也可遣人向昔日老人打听:以索纳·凯文迪尔子爵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性格,如果他真这么试过,哪怕只是想过,”费德里科面上不以为忤,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那今天就没有詹恩了。”

泰尔斯闻言一凛。

“更何况我父亲与伦斯特伯父身为同胞兄弟,多年来彼此扶持,同甘共苦,纵有不合也绝无猜忌,他为了家族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从无僭越夺位的野心,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必要一夕变脸,于兄长健在统治稳固,詹恩还是第一继承人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痛下杀手,弑兄夺位?”

费德里科仔细观察着泰尔斯的表情:

“相比之下,詹恩用手中权力编造出来,强迫世人相信的这层所谓阴谋夺位的‘真相’,岂非更惹人怀疑?”

泰尔斯闻言哼声。

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

“也许吧,也许索纳子爵生前对兄长忠心耿耿,并非权欲熏心之徒,但不巧,我就见证过因忠诚而生的背叛——不止一次。”

泰尔斯直直望向费德里科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比如说,彼时的伦斯特公爵老迈昏聩,听信谗言,一意孤行地倒向商团新贵,授权支持他们发展壮大,从而忽视了土地贵族,旧日封臣,甚至忽视了属于凯文迪尔的权威……”

不出所料,费德里科皱起了眉头。

“以至于忠于家族的索纳子爵痛心疾首,决心为旧日法理发声张目,为家族亲兄振聋发聩,于是下定决心,诉诸雷霆凌厉,走上不归之路?”

泰尔斯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而在事成之后,家族统治回到正轨,子爵大人自己心愿已了再无牵挂,甘愿承担责任,坦荡撒手离去?”

整个房间安静很久。

而泰尔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费德里科。

“若殿下真是如此相信,又或者说,您真是如此怀疑的,”果不其然,费德里科的回话依旧冷静,可字里行间带着难以忽视的寒意,“那您为何不直接去敲开对面的门,请詹恩·凯文迪尔重新登上城主之位,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你误会了,”泰尔斯笑了,“我怀疑的可不是这个,或者说,不只是这个。”

“殿下?”

泰尔斯停顿了一会儿。

“我怀疑的是,费德,你是真的打心底相信‘詹恩乃罪魁祸首’,抑或是……”

他眼神凌厉:

“为了复仇、权位乃至荣誉,甚至是为了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你告诉自己,必须这么相信?”

费德里科紧皱眉头。

“恕我驽钝,未能体会殿下语中真意。”

泰尔斯向后仰靠,审视对方:

“我的人在查探过后告诉我,血色之年以前,王国流行过伤寒瘟疫,翡翠城也不例外,而年少的詹恩身体虚弱,险些丧命,所以伦斯特公爵才把他送往东陆,名为游学,实为求医问药。”

王子轻声道:

“与此同时,你,费德里科·凯文迪尔,是作为鸢尾花家族‘不幸万一’时的第二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

费德里科猛地抬头!

“那如果当年詹恩不幸早死,公爵之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对吧?”泰尔斯不怀好意地道,“或者,他现在再死,也还来得及?”

费德里科不再沉着有礼,而是冷冷地盯着泰尔斯。

但泰尔斯依旧穷追猛打。

“告诉我,费德,当你午夜梦回时,想起南岸公爵曾经近得唾手可得,却最终与你擦肩而过,”他叹了口气,“可曾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下来,但这一次,房间里的温度更低了。

“殿下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对吧?”半晌之后,费德里科幽幽开口。

“喜欢?”

“我以为殿下原想探寻真相,纠曲矫偏,”费德里科望向泰尔斯,“却不曾想,您与詹恩一样,也只想用权力编织出‘真相’。”

泰尔斯表情一冷。

“你离乡多年,费德,但一回来就带来六场谋杀,带走六条性命,还不算那些受此波及的伤亡损失,为此毁掉的无数人生。”

费德里科的眼神凝固了。

泰尔斯端起茶杯,目光冷冽:

“就为了钓詹恩上钩,引他掩人耳目,逼他作茧自缚?”

“那些人,”费德里科不甘示弱,“出黑钱的商人,拿钱雇凶的中间人,收钱动手的杀手,到草菅人命伪造证据的警戒官,乃至害我父亲莫名‘自戕’身亡的狱卒,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有此下场,不过罚以当罪。”

“这轮不到你决定,”泰尔斯毫不客气,“何况仲裁和调查未完,真相如何犹未可知。”

“须知詹恩在翡翠城统治多年,早已一手遮天无懈可击,我又是一介罪臣之子,难以服众,若不行非常手段,不逼得他疑神疑鬼自乱阵脚,那我连站在这里对您说话,重翻旧案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你可算如愿了,”泰尔斯冷笑道,“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叫你‘猩红鸢尾’,称呼詹恩为‘黑手’,把这场家族争端称为‘红与黑’吗?”

费德里科闻言一顿。

“不得不说,我本不太喜欢这外号,”他眯起眼,“但一想到我堂兄也许更不喜欢他的……”

一想到詹恩的表情,以及他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戴上最喜欢的黑色系手套,费德里科就觉得心情愉快。

泰尔斯冷冷一笑。

“那也就是说,费德,你才是那个‘不得已’而行非常手段,以曲求直,想利用‘权力’编织出你想要的‘真相’的人。”

费德里科皱起眉头。

“告诉我,费德,如果你有机会当上翡翠城主,南岸公爵,”泰尔斯放下喝空了的茶杯,目光犀利,“那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两人静静对视。

但不多时,费德里科紧皱的眉头便缓缓舒展。

“殿下想必刚刚见过我堂兄。”

泰尔斯眼神一动。

“因为您心情不好,”费德里科的表情恢复平静,“而我想,此时此刻的翡翠城里,应该没有其他人能让您心情不好了。”

“你观察得挺细啊。”

“请恕罪,”感觉到王子话里的不快,费德里科稍稍欠身,“当一个人漂泊异乡,寄人篱下久了,渐渐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漂泊异乡,寄人篱下,察言观色。

泰尔斯咀嚼着这句话。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国秘科,又把他当作一个怎样的角色?

虽然自打进了翡翠城,明里暗里已经跟此人交手对局数次,但泰尔斯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性格,他的意图。

只知道他是个……

凯文迪尔。

只听费德里科继续淡定发声:

“而我猜这正是您来此找我的原因——我堂兄不服现状,利用自己统治多年的不正当优势,无赖地把自己和翡翠城绑在一块儿,逼得您投鼠忌器?”

“你们一个个足不出户的,却对外面的事很了解嘛。”泰尔斯嗤声道。

“殿下误会了,我并无此等先知异能,也无詹恩渗透上下的手段,”费德里科目光恍惚,“我只是……太了解他了。”

“哦?”

费德里科点点头,望向虚空:

“小时候,我和他带着年幼的希莱玩耍,詹恩不慎失手,打碎了‘巫后’留下的古董花瓶——据说那上面的神秘铭文事关家族的命运,重要非凡,因此伦斯特伯父非常看重。”

泰尔斯表情一动。

他好像,听希莱说过这个故事?

“被问责时,詹恩沉默了好久,最终站出来承认过错,但在那之前,他所作所为装模作样,却给所有人营造出了一种气氛:‘拉菲斯特之瓶’不是他打破的,只是他作为公爵之子,必须在此时此刻站出来,代人受过,为兄弟姐妹们担此罪责,遮风挡雨。”

费德里科嗤声一笑,不以为然。

“伦斯特伯父给了他小惩,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夸詹恩有器量,有担当,是公爵之选,同时用古怪的眼神瞥向我——我们那时都还年少,但你知道我当时站在他下首,心有不忿却无力辩白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他深吸一口气:

“至于我父亲……但凡兄长作出了决定,他就不会再置喙或深究,但那天,父亲那天看我的眼神……”

泰尔斯不由皱眉:“活在你们家,真的不累吗?”

费德里科回过神来。

“是啊,凯文迪尔家曾经枝繁叶茂,近支亲属里,跟我和詹恩同龄,有资格一起上学玩耍的堂兄弟姐妹们至少有半打。我们曾无数次走过先祖岩,期待着有朝一日立下功业,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其上。”

费德里科摇摇头,幽幽道:

“但到了最后,大部分人都遵循传统,改姓离家,而在关键时刻,真正敢留下来辅佐鸢尾花,或者说,真正敢以凯文迪尔的身份,站出来对詹恩的谎言和统治说不的……”

费德里科没有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目光锐利。

“由此可见,殿下,詹恩虽然从小体弱,训练课程样样不通,但正因如此,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玩弄心眼和勾心斗角上,”费德里科的话里带着入骨的恨意,“哪怕面对无可挽回的损失,他也必要咬着牙,在必败的局面里不择手段抢捞利益,扳回一局。”

“就像那个花瓶,就像这次……”

费德里科眯起眼睛:

“他既然肯低头俯首,将城主之位交给您,就必然留有更加凌厉,难以招架的后手。”

泰尔斯默默注视着他。

费德里科深吸一口气,回到当下,重新变得现实而认真:

“那我猜,您来见我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做个姿态给詹恩看,警告他你其实有别的选择,并企图逼他让步就范。”

费德里科适时露出笑容:

“因为在您心里,他,詹恩·凯文迪尔依旧是解决翡翠城问题的不二人选。”

泰尔斯闻言蹙眉。

“也许我的话太多了,”费德里科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微微欠身,“因为您现在觉得我过于敏锐了,心中的不快进一步上升。”

“当然不会,”对方的眼神让泰尔斯颇为不适,“须知黑先知还能读心呢,我照样跟他谈笑风生。”

“当然不会。”

费德里科重复了一遍星湖公爵的话。

“因为您过人的理智告诉您,”他抬起眼神,“也许,也许眼前这个无论出身还是形象,手段还是做法都惹人不快的凯文迪尔,也许他不仅仅是鞭策詹恩的马刺,也不仅仅是秘科的棋子,也许他还真有办法,一举解开翡翠城的困局?”

“奇怪,”泰尔斯轻嗤一声,打量着对方,“我怎么觉得,詹恩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反倒还挺开心的呢。”

费德里科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

“您说对了,殿下,”他咧开嘴角,“因为这样才意味着,他还是我熟悉的那个詹恩。”

“也意味着我的使命还未完成,我仍然有机会跟他对阵交锋,亲手复仇,而非枯坐此地,等到尸体发霉。”

费德里科打量着房间各处,喃喃自语:

“意味着我得以一偿宿愿,将冥顽不宁的他彻彻底底地逼上绝路,死路,不归之路。”

泰尔斯观察着对方恍惚又坚定的样子,陷入沉思。

他了解詹恩,知道南岸公爵并不怕他,不怕王子之尊,不怕公爵之名,甚至不怕国王安排的种种计谋。

但那一瞬间,泰尔斯却突然感觉到:

也许,也许詹恩·凯文迪尔,他真正会害怕的,就是眼前这个瘦弱单薄的男人。

费德里科·凯文迪尔。

想到这里,泰尔斯不由得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对方。

“当然,那还意味着,我还有用,还有价值,”费德里科回过神来,他注意到泰尔斯的眼神,不由歉然一笑,“那也许,也许下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您再次走到我和他的房门前时,会稍稍抛开心情好恶,优先考虑一下,某个不那么光鲜亮丽的凯文迪尔?”

看着对方的样子,泰尔斯笑了。

第18章 逆转的局势第48章 说‘不’的代价第144章 刑罚骑士第638章 棋盘之外第119章 冬雷震震第19章 就地处决第51章 陨星者第683章 失乡的河虾第47章 不以敌亡(下)第147章 最伟大的君王第638章 棋盘之外第20章 统治的界限(下)第71章 卫队之心第644章 握手第64章 双倍?第105章 内战的胜负第81章 追兵第617章 破碎的酒杯第86章 诡影第34章 泰尔斯与詹恩(上)第59章 女战士第22章 彼方的黑先知第696章 计划计划第76章 亡魂的战争第101章 异血者第690章 荣誉复仇第614章 门后第676章 二十四(上)第163章 归来的摩拉尔第2章 有能者居之第63章 轮椅上的老兵第22章 车轮战第222章 陛下的恩赐第102章 成年礼第88章 争风吃醋第164章 疯了吧第649章 不朽常新第220章 头鸦第91章 反目第15章 艾希达·萨克恩第23章 车厢中的博弈第671章 太他妈的亏了第99章 有话好说第41章 群雄的棋局(上)第191章 重生(下)第67章 我可以帮你第101章 最伟大的骑士(下)第131章 愚蠢的主意第74章 岁月逮住了我第36章 时代变了第188章 重生(中)第32章 王国年少第703章 血色鸢尾花(下)第25章 归来第43章 图穷匕见第60章 对弈第157章 魔能次约第8章 尴尬的晚餐第68章 小滑头与阿莱克斯(上)第38章 她是个噩梦第34章 “讨厌鬼”伊恩第29章 不算太糟?第113章 王子对王子第40章 弑君者第81章 可惜(下)第9章 契约精神第175章 1v8第127章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第192章 真理之剑第7章 长生种(上)第98章 乱起第63章 交锋时刻(上)第26章 红坊街的真相第95章 第十巨头第214章 僭位第655章 共度寒凉第111章 突入战场!第8章 杀人狂魔第41章 群雄的棋局(上)第15章 龙血未干第34章 劳您久等第78章 洗剑之殇第78章 大地的脉动第96章 私人恩怨第42章 大公与封臣第108章 鬼王子第85章 三秒的战斗第3章 鬼魂第103章 旗帜第693章 融会贯通第710章 赴汤蹈火第137章 幻觉第39章 为星辰而生第80章 准则第一条第652章 待价而沽第11章 幕后(下)第192章 真理之剑第664章 索命还第624章 等待第39章 为星辰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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