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听得却是一阵瑟瑟发抖,垂了头道:“夫人,侯爷只是让您将这掌府之权交给大少奶奶管半年,若是大少奶奶在这半年之内,也几件大错,又将府里闹腾些不愉快,到时后,侯爷定是会再想到夫人您的能干,想到夫人的贤达,会将掌家之权又交还给您呢。”
侯夫人听得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是么?真的会是如此么?你不是说好听和话儿来哄我的吧,唉,就算真是的又如何,我这里可是既无人,又无权,诸事不便啊,不便。”
刘姨娘听得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笑道:“夫人若是信卑妾,卑妾便尽力地帮夫人就是,只是,成良如今正在学着管理庶务,每日奔波辛苦,卑妾心疼那孩子,不想他将青春全浪费在了这些杂事上,若是他能也读上几年书……”
“成良都十四岁了吧,你以为,他便是读书,还能读得出来?”侯夫人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刘姨娘的话。
刘姨娘痛苦地闭了闭眼,软声求道:“夫人,成良也是您的儿子,您就让他读几年书吧,便是只识得几个字也好,将来就算是管着庶务,也能看得懂帐务,不会太给侯爷丢脸啊。”
侯夫人缓缓坐了起来,眉头微蹙着看着刘姨娘,叹口气道:“当初,可不是我不让那孩子读书,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上学,便头痛,身子又不太好,请了几个先生,都被他赶走了,侯爷这才死了让他读者走仕这一途,如今你这么着说,倒像是我在误了那孩子似的,我这做嫡母的,可真是难啊。”
刘姨娘听了忙惊惶垂首道歉:“夫人,卑妾怎敢怪您,卑妾知道是成良那孩子不争气,不懂事,可他如今大了,也明白些事理了,与杨大总管在外头跑了这么些年,也懂得不读书的坏处,如今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念些书到肚子里去,求夫人成全!”
侯夫人听了目光流转,越过刘姨娘的头顶看向窗外的正打着花骨朵的寒梅,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叹了口气对刘姨娘道:“既是如此,那便让成良每半月跟着绍扬去西席读书,再半月还是不要误了庶务,继续跟杨总管学习吧。”
刘姨娘听了微默了默,似在考量着什么,侯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她立即点头应道:“谢夫人,一切听众夫人安排,一会子,卑妾让成良来给夫人磕头谢恩。”
“嗯,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侯夫人摆摆手,示意刘姨娘下去。
刘姨娘看侯夫人有些恹恹的,便关切地问道:“夫人早膳还没用吧,不如卑妾给您炖点八珍养生粥来,给您暖暖胃吧。”
侯夫人听得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劳妹妹你了。”
刘姨娘忙道:“为夫人效力,是卑妾的本份,卑妾但求夫人身体康健,便是卑妾的福气。”
说完,便恭敬而优雅地退了下去。
侯夫人等她走后,眼里的庸懒一扫而空,眼里满是戾气,对白妈妈道:“真是好笑,她那儿子都十四岁了,启蒙就比别人差,又过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能考个秀才不成?”
白妈妈听了陪着笑道:“可不,其实,三少爷大可以不必念书,他学医经商都是把好手,刘姨娘她,是着相了,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也要因材施教,三少爷就不是那读书的料,自小便是不爱读书,倒是弄些偏门左道聪明得很,咱们后园子里的那些药材,在他的侍弄下,可是长得非常好呢。”
“他种的那香果倒是有镇痛的作用,你这两日盯着些,看那果苗子长得好不好,多宝格里存着的果子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来年结新果,绍扬……他这个月倒是能挺过去,就怕下个月,他病发了,药……却没有。”侯夫人吩咐白妈妈道,说到后面,声音哽在喉咙里有些发不出来,鼻子一酸,眼圈儿就红了,想着儿子每月必受的那一次痛楚,侯夫人的心便如刀在割,双手紧紧地揪扯着锦被,差一点,就要将一床上好的富贵连年的锦被给撕扯开来。
没多久,听得外头的晚荣来报,“夫人,大少奶奶给您请安来了。”
侯夫人听得眼珠子一转道:“让她进来吧。”
自己却是躺回了床上,白妈妈很见机的给她盖上被子,又在她身后塞了个大迎枕,让她坐起来了一些。
素颜被晚香请进了侯夫人的内室,她缓缓走了进来,见白妈妈立在床边,便小声问道:“母亲身子不爽利么?可有请了太医看过了?”
白妈妈躬身回道:“还是老毛病,头痛病原就没好,又遇着了洪氏这事,更添重了些。”
素颜听了便走过床边,看侯夫人微闭了眼似是睡着了,便柔声唤道:“母亲,儿媳给您请安来了。”
侯夫人装作才醒的样子睁开了眼,脸上就带了笑:“是素颜来了,快,到床边上坐着,你的身子骨也还没好爽利呢,脖子上的伤不疼么?”
语气温和关切,像是很关心素颜的样子。
素颜脖子上的伤,被叶成绍连着涂了好几回药,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叶成绍那厮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药,涂上一点,那伤口就愈合得很快,如今也只剩下一些红痕了。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感觉好多了,只是挂欠着母亲的伤,特来给母亲请安。”素颜应景地说道。
侯夫人听了便拍了拍素颜放在床边的手道:“娘正要多谢你呢,若不是你帮娘,娘这一次还真要被人冤死了,你这孩子果然是个聪慧又良善的,娘先前对你……作的那些事情,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娘也看明白了,你就是个好的。”
素颜听了便谦逊了几句:“看您说的,作晚辈的岂能眼睁睁看着长辈受冤,便是不能立时查明真相,自己杠,也不能让母亲您受苦啊。”
素颜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侯夫人却似乎很是受用,眼圈儿红红的对素颜道:“嗯,娘知道你的心,娘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如今娘身子不好,侯爷又罚了娘不许出门子,诺大个府弟,就要儿媳你来操心了,一会子,白妈妈帮我将几个管着重要差事的管事娘子唤进来,娘把府里的钥匙和对牌对交予素颜你,你可要帮娘好生的管着这个家,再不能出什么秕漏了。”
素颜听得微诧,原以为,侯夫人会对移交掌家之权很抵制,没想到她肯如此配合,不用自己开口,便主动提出来交权,心下微动,眼里的笑也带出几分真诚来,“儿媳还年轻呢,哪里就真能就一下子把府里调摆得合贴,很多事情,还是得向母亲请教,儿媳也就帮您管些锁事,大事还是得母亲您拿主意才是。”
侯夫人听了眼神一闪,双目如电一般看向素颜,素颜笑得坦然,神情淡定自若,侯夫人的眼眸不由凝了一凝,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谦虚,以你的才干,过不了一两年,便要超过我去,你未嫁时,娘可是听说了,你在蓝家也是掌着家事的,如此便是有些经验了,只是侯府究竟是皇亲,府里的规矩又不同一些,你且先管着,真遇到拿捏不定的,便来问娘就是,娘必定是有问必答,尽力帮你。”
素颜得了这句话,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与侯夫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没多久,刘姨娘端着一碗八宝养生粥进来了,看到素颜也在,微微错愕,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大少奶奶也来了,卑妾只端了一碗来,大少奶奶可要用一些,卑妾这就再去端一碗来给您?”
素颜听了这话,眼前立即就浮现出后园那小偏门里的那畦植物来,眼神一肃,看向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品,远远的,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闻着食指大动,不过,她心里却是一阵恶心,想着这粥里可能添加的东西,背后便一阵凉风嗖嗖而起,笑了笑道:“哎呀,早知道姨娘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方才我也不那么傻吃胡塞了,这会子肚子撑着,嘴馋着想吃,却又实在吃不下了,可惜呀,可惜。”
侯夫人听得大笑,对刘姨娘道:“你看这丫头,说起好听和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妹妹你以后可得多疼着她些,再煮了东西,一定要给她送一些过去,免得她心里怪我这婆婆小器,只顾着自己吃,没分她一些。”
素颜听了娇嗔地对侯夫人道:“母亲,看您说得,我哪敢啊,只是母亲这口服,儿媳着实是想分享一些的,只是,姨娘究竟是长辈,哪里能随便劳烦她呢。”
刘姨娘温婉地笑道:“只要大少奶奶瞧得上卑妾的手艺,卑妾下次给夫人做时,便多用些料,多煮一些就是,不过是件小事,哪能就让咱们大少奶奶给馋着了。”
一时屋里气氛难得地轻松愉快,素颜含笑看着刘姨娘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才喂了一匙给侯夫人,侯夫人接口偿了偿,眉眼立即全是笑,大声夸道:“嗯,粥炖得绵软,稠而不腻,里面的几味补药又没有药味,正是这味道,妹妹如今的手艺可真是越发的好了。”
说着,又张口接了一匙,素颜眼神微凝地看着侯夫人,她心中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更不好提醒侯夫人,侯夫人与刘姨娘相处也有十几年了吧,侯夫人看着糊涂愚笨,实则又似深不可测,她有些很难摸清侯夫人的真实心思,以侯夫人的手段,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姨娘会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呢?
她们两个表面上和睦融洽,内里,怕也是斗了个你死我活吧,自来就没有妻妾能真心相处的,侯府这一对,她更是不信她们表面的和谐。
侯夫人很快便喝了半碗,却是闭了嘴,不肯再喝了,刘姨娘便笑道:“夫人您饱了么?余下的,就赏了卑妾吧。”
侯夫人笑着点了头,一点也没有为刘姨娘近个要求感觉诧异,刘姨娘拿了帕子给侯夫人拭了拭唇,过后,自己真的当着侯夫人的面,吃起那剩下的半碗粥来,半点也没有觉得吃侯夫人剩的食物而感觉羞愤,反倒一付很荣幸的样子,神情再自然不过了。
素颜惊得两眼发直,差一点就有呼出声来,不过,还是强忍住了,脸上的惊诧也只是一闪而过,面上并不太显。
心中却是恍然明白,怪不得侯夫人敢吃刘姨娘为她做的吃食,原来如此,这刘姨娘也不知是太过老实小心,还是太过心机深沉,竟然能在侯夫人面前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半点尊严也不要了么?
不过,刘姨娘这样作派倒是全然地保护了她自己,若真在侯夫人的吃食里下了药,她事先或是事后吃下解药便是,如此还能让侯夫人更加信任于她……侯夫人,比起她来,怕是还差上那么一色呢。
侯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刘姨娘喝完了碗里剩的那碗粥,心情舒畅地对素颜道:“素颜啊,说起这管家之事,你姨娘可是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呢,如今娘身子不好,也帮不得你多少忙,前头几个月,就先让你姨娘帮忖着你吧,她也是个能干的,只是性子绵软了些,办事却是再稳妥不过的,你多向她学着一些就是。”
刘姨娘听得眼神微动,忙向素颜道:“我是个笨了,也帮不了什么帮,不过,夫人既是说了,那便帮着大少奶奶打打下手,大少奶奶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但凡卑妾能做的,断不敢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素颜还能不答应么,侯夫人与刘姨娘在对待自己时,向来是一唱一合,配合默契呀,她原也没想能顺利的管家,有刘姨娘看着,侯夫人也许更能放心一些吧。
如是笑了笑道:“那便有劳姨娘了,我还正说怕自己年轻,不懂事,会打事情搞咂呢,有姨娘帮着,我便放心多了。”
一时外头晚荣来报,说是管事娘子早就等了好一气了,问是不是要叫进屋里来。
侯夫人看了眼素颜,对白妈妈道:“你去帮着大少奶奶吧,钥匙你都知道放在哪里,都一并拿了给大少奶奶管着吧,我头又痛了,那些人,我就不见了,你帮我带话出去,让她们以后紧着点皮,好生给大少奶奶办差,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我若知道了,必定严惩不怠。”
素颜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些发苦,侯夫人这是在帮她,还是抓了权不肯放手呢?
用她这话传下去,人家还是只会畏她的火,谁会将她这个新当家主母看在眼里?
白妈妈闻言率先出去了,素颜又跟侯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出了里屋,刘姨娘也垂了首,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
正堂里,紫睛正斜了眼看着青竹,而青竹则两眼直视前方,对紫睛那挑恤的目光直接无视。
见素颜出来,紫睛才收回了目光,亲热地凑到素颜跟前问道:
“大少奶奶,咱们是去回事房么?”
素颜看了她一眼,点了头,正要跟着白妈妈走,白妈妈却是身子一躬,伸了手道:“大少奶奶请。”
素颜诧异地看了眼白妈妈,心里舒坦了一些,白妈妈也是活成了人精子的人,她虽是侯夫人的人,万事都要以侯夫人的利益为重,但她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拿架子,什么时候该谦卑,如今名义上是自己管着家,白妈妈就算以前权力再大,在自己面前,面上的恭敬她是一点也不缺的,这除了让自己觉得心里舒服外,也能减少别人对她的敌意,说她张狂。
素颜于是走在前头,刘姨娘慢半步跟着,边上再是白妈妈和紫睛,青竹却是伴在素颜身边两步开外,不近不远,看着脸色平静如波,那眼神却是锐利无比,猛然间看过来,便有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
便是白妈妈都有些不与青竹靠近,但刘姨娘看着柔弱娇秀,但与青竹并肩而行,神情却是再自然不过,不见半点惧意。
诺大的回事房里,果然坐了十几个管事娘子,采买的,厨房的,管着扫洒打杂的,看园子的,管着园中景物的,管茶水的,都齐齐在等着素颜的到来。
这些管事娘子原就是在府里头有些体面的,消息也灵通,府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们也听说了一二,猛然间要换主子了,有的人便心中忐忑,怕新主子会不待见她们,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第一把火大少奶奶会烧在谁头上去?于是这些个人便恭谨小心一些,便是坐姿也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有些个人便是侯夫人身边得力的,又深得侯夫人之宠,在府里也是根深蒂固,人脉关系都甚广的,又自持身份本事,从心底里刞不是很瞧得上新进门的大少奶奶,黄毛还没长齐呢,有是小官人家出身的,哪里懂得这似海的侯门规矩?怕只要讲些规矩出来,就会被她们给唬住了。
所以,这些人面上便是一派自傲自矜,有的端了碗茶,噜了嘴吹着茶沫泡子,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双腿也是扒着的,有的便懒散的拿了个指甲戳子在修指甲,边修边与人闲聊着,声音也大。
“杨忠家的,你今儿的采买单子可曾备好了,一会大少奶奶来了,第一个要问的怕是你呢。”一个四十多岁容长脸儿的中年妇人问那正在修指甲的三十多岁妇人道。
那修指甲的妇人,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那眼角稍向下耷啦着,那长相看起来便有些刻薄寡恩的味道,她轻哂一声道:“不过都是做顺溜的事情,哪里就怕问了,夫人在时,每天还不是这么做着的,一会子照往日的报了上去就成。柳嫂子,倒是你,管着园子里的花石,如今梅花正要开了,怕是又会开赏梅会呢,小姐少爷们定然是要到园子中赏梅的,我瞧着园子里可有不少石凳石桌都缺了角,断了腿的,你还是好生报上单子,请了匠人早些修了才是。”
那柳嫂子听了脸色微变了变道:“我都上报过好几回了,大总管处总说忙,如今又刚开年,府里事也多,我也不好去催……”
那杨忠家的听得哧然一笑:“我那大伯着实忙得很,如今正好又要发春耕的粮种了,他这两日便要下到庄子里去巡查了,哪有闲心管这些锁事,倒是你把单子给我那口子,他倒是能帮你将东西全都采买齐整喽,再让你家男人领着匠人修了便是。”
wWW¸тt kдn¸c ○ 那柳嫂子听了眼中露出一丝讥讽,脸上却是带了笑,“那可有劳了大兄弟了,只是,大兄弟只是管着厨房采买这一块,怎么园子里的外买也由着他管了么?这我倒是消息不灵了。”
扬忠家的听了脸色一滞,白了柳嫂子一眼道:“你若想办好差事,只管拿了单子来了就是,说那些个有的没的做什么?”
柳嫂子听了诞着笑脸连连说道:“那是,那是,大兄弟是谁啊,你看我这嘴,真是招打。”说着,作势轻轻拍了自己几巴掌。
那杨忠家的这才缓了脸,仍拿了戳着戳着指家,一时又与另一边的人闲聊。
这时,外头有人扬声道:“大少奶奶到。”
屋里十几个管事娘子齐齐站了起来,于两旁肃立着。
素颜面带微笑地走了进去,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一看眼前黑压太远地站了两排,便笑道:“让各位久等了,夫人身子不适,暂时由我帮着管一阵子的家,各位都是夫人用惯了的人,都是得力又有体面的,我年轻,经验不足,以后还有劳各位的扶持和帮忖,请大家多多支持了。”
有几个人听了素颜的话,便福了一福,行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谦也逊的话儿,而有的,却是两个鼻子朝天,面带不屑,素颜向堂下巡视了一遍。将各人表情逐个记下了。
白妈妈面色严肃地看了一眼堂中各人,扬了声道:“今儿起,府里大繁小事都得禀了大少奶奶,由大少奶奶作主,各位在府里都是有头脸的,以后便要像对待夫人一样对大少奶奶忠心,可别瞧着大少奶奶新上手,就以为难奴大欺主了,做下那不着三四的事情,夫人说了,有谁敢违抗大少奶奶的令旨,严惩不怠。”
素颜听得眉头微扬,白妈妈果然是夫人最宠信的,一来,还是将夫人的威势继续散发的,这话听得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实际着重的那几句是落在后面的,什么叫违了大少奶奶的令,夫人会如何如何……那这些管事的,所畏惧的,仍然还是夫人,对自己这个新来的,怕是提不起半点敬畏之意吧。
心中虽是如此想,面上笑容不改,对白妈妈道了声谢后,便看向青竹。
青竹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明白了素颜的意思,她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清越:“请各大管事娘子依次回事,先由采买上的来。”
素颜对青竹的表现很是满意,她是故意示意青竹来给自己代言的,以此试探青竹以前的出身,只有在大家府里生活过的,才知道在回事房里会有些什么规矩,若是长于山野之中,或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怕是根本就懂大府里的规矩,哪里能给当家主母代言?
杨忠家的正是厨房里的采买,见第一个便是问到她,她挺直着背脊走了出来,对素颜福了一福道:“奴婢是厨房里的采买,今儿的采买单子都列齐了。”说着,好整以暇地双手将单子奉上。
青竹下去拿了过来,递给素颜,素颜略略看了一遍,发觉侯府一日光厨房里的用度就比蓝家大上了十好几倍,她心中略算了一遍,侯府的姑娘公子着实要比蓝家多好几个,又加上二房,三房的用度都归在大房里头,用度大一些也是必然的,但她看的这一张光是各房主子的用度就是五百余两,两银子可是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元的的样子,五百两那便是十五万的花费,便是每道菜都洒金粉,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侯爷便是个挖银矿的,一天也赚不来这么多银子吧,何况这还只是主子们的用度,府里的奴才还有两三百人,那又得多少用度?
素颜立即又抽出第二张下人们的用度采买单子,一看之下也是咂舌,全府上下,光奴才们也得二百两银子的花度,这些下人也是吃金粉作菜的吧。
她在蓝府管过家,知道菜的市价,一只鸡不过三十文钱,一斤上好的里脊肉也不过只有十五文钱,一两银子可是一贯钱,大周一贯可是一千文啊,可以买得多少只鸡?称多少斤猪肉?便是主子们要用些珍稀补药,也花费不了这许多钱啊。
她心中暗惊,面上却是不露,将那采买单子递给了白妈妈。
“请妈妈看一下,平素府里厨房上的采买的用度与这个可有异?”
白妈妈有些迟疑地接过那单子,粗略地看了一遍,便递还给素颜道:“回大少奶奶,奴婢看了,与平常无多大差异。”
素颜听了便没再说什么,命青竹拿了她的印鉴来,在单子上盖下印章,让她递还给杨忠家的。
杨忠家的接过采买单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转过身时,自得的向其他管事娘子扫了一眼,欣欣然,回到自己的位置站着了。
接着便是那柳嫂子,她越众而出,神情恭谨有礼,手里也拿着个单子道:“大少奶奶,奴婢有下情容禀。”
素颜听得微怔,难道第一天上任,便有管事娘子要投诚?她不由细看了那柳嫂子两眼,点了头,示意她往下说。
柳嫂子双手将手里的单子递上,垂了头道:“大少奶奶,奴婢是管着园子里的花草山石的,自去年起,园中的长条石凳和园桌就坏了好几个,奴婢已经上报了好几回了,单子也列了好几个,上头就是无人帮着采买厂料回来,奴婢便无法对其进行修补,眼看着春天就来了,府里头少爷小姐们都喜欢在园子里赏花吟诗什么的,若是……再不修辑,少爷小姐们玩着不爽,又实是有损侯府脸面。”
素颜听得眉头一皱,即是多次便上报了的,难道就一直没有采买回来过?她不禁又看向白妈妈,问道:“园中采买是由谁主管着的?”
白妈妈脸色微变,瞪了那柳嫂子一眼,笑着对素颜道:“这都是由杨大总管统一管着的,实际是二管事叶青手上的事情。”
素颜听了便让人请了那叶青过来,但叶青看过单子以后,很是疑惑,垂了手只道,。这种采买单子根本就没有递到他手上去,他也发现了园中要修辑了,但内院的管事娘子不报,他也不好采买。
素颜听了便看向柳嫂子,那柳嫂子往地上一跪,坚说自己递过两次采买单子了。
一旁杨忠家的脸色就有些发黑,狠狠地瞪着柳嫂子,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似的。
素颜听了便让人拿了帐薄来,让紫睛查了一遍,赫然发现,帐上果然就园中石凳石桌修辑一事,拨了两回银子,每次二百两之多,一共四百两,她不由挑了眉,看向白妈妈。
白妈妈却脸色淡静无波,对素颜道:“大少奶奶,当初,园中林石一事是由刘姨娘管着的,老奴也很少过问。”
刘姨娘这才苦笑着走了出来道:“大少奶奶,这是卑妾的疏忽,卑妾没将差事办好,请大少奶奶责罚,这些银子既是没有用到实处,那卑妾自己赔付吧。”
素颜听得诧异,没想到刘姨娘半点也不自辨,便要亲自出这四五百两银子,刘姨娘每月月例四十两,这一赔,便要花掉近一年的月例钱,她初上任第一天,哪里就真能拿姨娘来开第一刀,不由为难的看着刘姨娘,正要说话,那柳嫂子却道:“大少奶奶,此事怪姨娘不得,姨娘虽是管着园中林石,采买一事却由杨大总管统管着,姨娘也不知情,单子是姨娘让奴婢递的,银子花了,东西却没买来,这钱怎么能由姨娘赔付,奴婢不服。”
素颜听了微眯了眼看着那柳嫂子,这个人,一开始就与众不同,自己上任第一天,就丢出一个重型炸弹出来,炸得自己非管不可,她……分明就是刘姨娘的人……杨得志可是侯爷最得力的,刘姨娘这是想做什么?
这事,自己若装糊涂,敷衍了事,只怕那柳嫂子会闹开了,这满府的有头脸的管事娘子都在,或真不拿这当一回事,只怕会熄了那些想投靠自己人的信心,更会让那些想与我做对的人得意乃至看不起自己,以后,自己想在府里建立威信,那就难了。
可真要拿这当一回事办了,第一个就要与杨得志作对,杨得志可是侯爷身边最得力的,一个不好,便会得罪了他,并连着在侯爷的心里也会给自己减分,刘姨娘,她果然是个宅斗高手,不声不晌的,便将自己推到了风尖子上,让自己为难。
素颜细细思忖了一会子,便和颜悦色地对柳嫂子道:“你倒是个忠心办差的,你且起来,你所禀之事我今儿便着人去办。”
柳嫂子听得微怔,没想到素颜并没有如她料想的要去深究那四百多两银子的去处,而是想轻言揭过此事,不由眼里闪出一丝不屑来,起了身,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素颜等她走了,便扬了声道:“白妈妈,请帐房先生来,问下,这笔银子是谁领走了。”
白妈妈听了面无表情的走了,一时帐房人来报说,银子是内院二管事杨忠领走了,素颜便让人去叫那杨忠来,那杨忠家的终于着慌了起来,乞求地看向白妈妈。
白妈妈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沉着脸并没有回应她。
一时那杨忠被带到,问他银子用到何处去了,他却支支唔唔的,半天也没给个准确的话,素颜听得眉头一皱道:“你若不实话实说,那我只好将你处置了,四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你一个内院二管事,却将外院二管事的差事给抢了去,抢便抢了,却是只拿银子不做事,可真是奴大欺主啊,今儿我也不办你,只将你交给杨大管事,看他要如何处置你。”
杨忠先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如今听说素颜要将他交给杨大管事,不由脸色变了变,却仍是昂着头道:“大少奶奶,您最好还是不要管得太细致的好,这笔银子不是小数目,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私吞了。”
言下之意,他是得了某个府里主子的吩咐才做下的,而那银子,也是有去处的,只是自己无权过问罢了。
素颜听了淡然一笑道:“你的意思,这是府里的主子示意你如此做的?那好,今儿侯爷也没出去,正好还在府里头,我这掌家之事可是侯爷亲口许下的,你这事说来严重,我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也不敢乱作主张,一会子我且去请示了侯爷再来定夺吧。”
说着,挥了挥手,便示意那杨忠退下,杨忠一听素颜又改了口,不是将他交给杨得志,而是要交到侯爷手上去,脸色立即大变,冲口便道:“大少奶奶,奴才可是替夫人办事的,奴才所做之事都是得了夫人的示下的,不信,您问白妈妈便知。”
素颜听得大怒,一掌白在桌上,站起身来道:“大胆奴才,敢胡乱攀咬主子,夫人何等英明贤达,怎会做下此等欺上瞒下,贪没公财之事,分明是你仗着与杨大总管有样,大胆妄为,利用差事之便私吞公财,此等背主贪财的小人,再容你做下去,侯府便是有万贯家财,也要被你这硕鼠给挖空去。”
说着,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其他管事娘子,扬了声道:“来人,将此人拖出去,以污蔑攀咬主子之罪打他二十板子,再以贪没公财之罪打三十板子。”
扬忠听了猛地站了起来,狠戾地看着素颜道:“大少奶奶,你……凭什么打我?我可是由侯爷的属下,内院主子无权打我,且我也没有胡乱攀咬,你可以问白妈妈,她知晓实情。”
素颜根本看也不看白妈妈一眼,只是朗声道:“行刑的婆子呢,死了么?”
外头进来两个婆子,一看是要打杨忠,不由怔住,她们是内院行刑的,平素打的都是女人,今儿却要她们去拖一个壮年男人,不由发悚起来,只作个样子上前,伸了手,却不敢去拖那杨忠。
素颜心中也觉得不妥,可是外院行刑之人着实又不归她管辖,除非叶成绍在,不然……自己还真难叫得动外院之人……可是罚令又下了,一时便骑虎难下,怔在了当场,而那杨忠,见行刑婆子果然不敢动他,神情便更加张狂得意起来,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素颜道:“大少奶奶,奴才也知道你是第一天主事,府里的规矩您还懂得不多,奴才看在世子爷的份上,不敢怨怪您,可是,这里可不比蓝家小门小户……”
整个回事房里热闹了起来,那杨忠家的也开始呜呜哭了起来,指着柳嫂子就骂,说她心思狠毒,故意要陷害杨忠,而有些人,一边劝,一边议论,场面就有些失控了,白妈妈大声说了几句要安静的话,那些人也只当没听见,
素颜气得脸色铁青,一时又想不到法子来开解……
那杨忠正犹自扳扯,一直静立一旁的青竹突然轻轻飘飘飞了起来,一抬手,一个清脆巴掌便在回事房里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杨忠正单膝跪在地上,手捂着一条腿惨叫连连。
屋里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齐齐看向那美艳清冷的女子,只见青竹翩然优雅地立在杨忠身边,就像刚才行凶之事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素颜见了心中大定,欣赏地看了青竹一眼,微点了点头,青竹便对呆怔在一旁的行刑婆子道:“还不听大少奶奶的话,将人拖出去,五十板子,若是少了一下,便由你们补齐了。”
那两个婆子听了立即上来拖杨忠,杨忠的一条左腿看来是被青竹给踢断了,痛得大汗淋漓,他独自嘴里大骂,青竹对那两个婆子喝道:“堵住他的嘴。”
很快,便听不到杨忠的嚎叫声了。
杨忠家的吓得面无人色的摊坐在地上,怨恨地看着素颜,素颜也没管她,只让余下的管事娘子一一回事,剩下那些人见连杨忠都被大少奶奶给打了,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小心亦亦地回着事,一个时辰过后,素颜便将所有的事情理清了,发了对牌,自己也累得喉干舌燥,扶着紫睛的手,走出回事房。
白妈妈仍是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素颜见了便道:“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再追求,以后,却是不能再那样下去了,侯爷既然信了我,将整个侯府交到我手里,我便要担起这番责任来,好生管着才是,管不好,是能力问题,不用心管,却是品性问题了,我可不想辜负了侯爷对我的一番关爱之情。”
说完后,她便带着紫睛和青竹去了帐房,也没再让白妈妈跟着,却是将刘姨娘留下了。
白妈妈也正要向侯夫人去禀报,急匆匆的就走了,素颜正是要她将自己那一番话带给侯夫人,但愿侯夫人能想得明白自己的这一番苦心。
经过这件事,素颜明白,这是刘姨娘在其中掏了鬼。
刘姨娘管着园中花草山石,这原是个很有油水的差事,但侯夫人却是厉达得很,只要她管表面的事情,却不给实权,园子里花草调零,管理不善,便是刘姨娘的责任,而东西采买却又不在刘姨娘手上,刘姨娘捞不到半分油水不说,还要担责任,自然心中是有气的,只是刘姨娘性子深沉,便是不满,也从不在侯夫人面前表露半分,如今却是借着自己的势,将事情抖露出来,一是想让自己明白,侯夫人有多贪,二嘛,便是想通过自己改善她的处境,一个姨娘,虽是有儿子,儿子又是个没出息的,她要想出头,那是难上加难。以刘姨娘那美艳和翩然如仙的才貌,她肯屈居侯夫人之下已是不满,却还要受尽夫人的欺负,她不作些小动作才怪呢。
素颜想到此处,便有些哂然,这深宅大院里的争斗果然比起明枪明刀的战场还要可怕啊。
侯夫人和刘姨娘都想凭借自己来打击对方,自己又怎么能够如她们的愿,给她们当枪使?
打杨忠,只是为了立威,也是给刘姨娘一个恩典,让她知道自己的好,也是给侯夫人一个警示。
不追查过去,便是给侯夫人一相好处,让侯夫人知道,自己只是想管好家,并不想与她为敌,希望她能及早收手才是,不要总想着给自己为难。
刘姨娘静静地跟在素颜身后走着,到了帐房门前时,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少奶奶此番可是得罪了夫人了,您……还是不要往帐房里去了吧,夫人身子不好,您这再与她顶下去……”
这话似是有些真诚的劝勉意味,实则听在素颜耳朵里,却有挑拨的意思了,自己可是从来也没说过,这事与夫人有关,只是就事论事的打了杨忠一顿,并去查帐而已,刘姨娘便说什么不要与夫人作对……
素颜不由挑了眉看着刘姨娘道:“母亲可是让姨娘来帮着我的,我年轻,很多事情不懂,便是这帐,也不是看得很明白呢,请姨娘来,自然是想让姨娘教我怎么看帐的。”说着,又俏皮一笑,脸色微红,小声嘟嚷道:“总不能,连帐也不会看,让那些管事娘子给唬弄去了呀,姨娘,您可不许藏私哦。”
刘姨娘听了半响没回过神来,大少奶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素颜在心里冷笑一声:都想利用我呢,哼,一会子要让你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去。
到了帐房里,素颜命人将上一个月的厨房用度帐目给搬了出来,兴致勃勃地打开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一支笔,坐在刘姨娘边上,很是虚心地请教着刘姨娘。
她似懂非懂,刘姨娘想敷衍时,她偏又对立时指出错出来,刘姨娘便推说素颜自己是会懂的,偏她又指着一些深难些的帐冒来讨教,刘姨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她,一上午,两人竟是在帐房里将上月的帐目查了个清清楚楚。
刘姨娘越看帐越心惊,也越想往深里看,素颜正好利用她这种心理,将一大半帐推给了她,发现有不妥的,便让刘姨娘记下来,一上午过后,刘姨娘才赫然发现,侯夫人在厨房用度上,一个月便贪了一万两银子,她惊得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恨又气,却忘了,这些帐,都是她自己经手查出来的,每一笔,都是她亲手记下的。
临了时,素颜将刘姨娘记下的帐单数据收进了袖袋里,对刘姨娘福了福道:“今儿若不是姨娘帮忖教导,素颜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呢,以前在娘家也管过一些锁事,但帐却从来没碰过,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也学了很多东西,多谢姨娘了。”
刘姨娘还沉浸在那些帐目上,一时没回过神来,等素颜走了,她才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戾来,提了裙,便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今儿晚上,一定要把侯爷请到自己屋里来……
那日,杨忠家虽然杨忠被打了,但对自己的差事却是越发小心了些,采买上头也更是不敢再出错,那日中午的饭菜吃食倒是没出任何问题,素颜见了稍安了些心。
回到屋里,她便让陈妈妈去找杨得志,并让陈妈妈将上午的事情细细与杨得志说了,杨得志很快便进了内院,求见素颜,素颜笑着对他道:“大总管不必心慌,我也知道此事是那杨忠背着你做下的,你可是侯爷身边得力的,要管的事情太多,哪里能分得这么细的心思过来,杨忠的差事我给免了,但府里的庄子不少,你暂时让他到庄子上去过个几月半年的吧,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等有机会,再提了他回来便是。”
杨得志怕的就是素颜要将这事捅到侯爷那里去,那便连着他也少不得要挨好一顿揍,那个侄儿有多张狂他也清楚,没少教训过,只是自己着实太忙,没暇管着他,他便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连大少奶奶也敢顶撞了,还好,大少奶奶不止是给他留了些颜面,也没将杨忠往死路上逼,他也明白,大少奶奶这次是帮了他的,侯夫人越发的糊涂了,侯爷心里不是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大少奶奶一进门,就撸了夫人的掌家权了。
大少奶奶及时将杨忠揪出来,倒是在帮他,若让杨忠在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哪一天,侯爷盛怒之下,连着自己也一锅端了去。
想明白这一点,杨得志恭谨地给素颜行了礼,又说了好些个道谢的话,才离开了。
那一日,还算是平安渡过了,第二日一大早,素颜还没来得及去给侯夫人请安,便听紫云人来报,说是宫里太后娘娘召见,要她即刻进宫。
素颜听得唬了一大跳,叶成绍一早就上朝了,自己这会子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好端端的,太后找自己进宫作什么?
一时有些六神无主,紫睛紫绸几个听了也是急,只有青竹仍是一福气得神闲的样子,素颜忍不住就对青竹道:“一会子你跟我进宫去吧,那地方,我虽去过一次,可是想想还是很碜人呢。”
青竹诧异地看了素颜一眼,没想到素颜会在她面前示弱,她丰润的红唇轻轻一勾,脸上绽出一朵漂亮的笑颜,淡淡地说道:“奶奶莫怕,便是有那刀山火海,奴婢能将你带出府来。”
素颜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不由怀疑地苦笑道:“大姐啊,若只是刀山火海也就罢了,那可是太后娘娘呢,她要让我死,我还能说个不字?”
青竹仍是淡淡地看着素颜道:“这个世上,除了爷,青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大少奶奶。”
一时,外面有人在催,素颜无奈地穿上朝服,那二品的诰命还没下来,倒是要进宫面对这个世界里,权力最大的女人,让她心中如何能安定啊。
带着青竹坐上宫里的马车,素颜自来熟的歪在了青竹身上,唉声叹气。
青竹实在忍不住,“大少奶奶,你实在不是个胆小的人啊?眼前事情未明,您怎么就如此担忧?这实在不像您的性子啊?”
素颜听了赖在青竹身上打滚道:“我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就是个怕死的,平时那样子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啊,还不行我装累了,在你这里歇歇么?”
青竹听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素颜,半晌,脸上突然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来,眼里柔柔的,竟是有一丝的怜惜,一伸手,揽住素颜道:“那大少奶奶就在奴婢这里,歇歇吧。”
素颜嘻嘻笑着将头埋在了青竹怀里,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青竹掀开帘子去看,不由眉头一皱道:“这不是去宫里的路?这是何处?”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大妹妹,请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