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旬是刚刚视察完守卫军回来的,毕竟现如今的那种热死病,极易影响军心。
但是即使是他去探查,也没有任何结果,得到的结果只是……患者体内寒热交加,像极了人间的伤寒,但是……却比伤寒要严重多了。
而波旬如果稍稍停留一下,就会发现,王宫守卫军在他走之后,又多死了两个人……
当然,一片混乱的今天,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波旬依旧是焦头烂额的苦笑,想去和千寻说会儿话放松一下心情,却是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说。
波旬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依旧气鼓鼓的女子,没有说话。
“话说,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千寻贼兮兮地,毫不留情地嘲笑。
“嗯,我怀疑军中有奸细。”波旬淡淡道。
千寻心里一顿,面上却是嘿嘿笑道:“说不定那个奸细就是我呢?”
波旬看着她贫嘴的样子,没有说话。
千寻却是突然正经道:“其实我应该是幸灾乐祸的,毕竟你对我来说只是敌人。”
波旬眼神一顿,心头却是无端染上了一抹失落。
“波旬,你很强,不得不承认,”千寻淡淡道,“但是,柳绝音是我的朋友,朱儿是我的生死之交,肖曾经折在你手里,朱儿因为你差点毁了仙途,你不是一个好人。”
“我知道你内心的恨,但是,有时候命运不公并不是你对世界不公的理由,这个道理,天蓬死前知道,如今的你经历万年折磨生死,也应该知道。”
千寻的话说的很淡,但是却隐隐带着一抹笃定,让波旬瞬间沉默了。
其实他也知道,先前一直与他明里暗里算计得失的,应该是眼前的女子,所以刚开始带千寻回来,不仅是她那众人之前毫不刻意的勾引以及地府的控制砝码,还有他自己眼中的好奇,他本以为这样的女子,多少与如今的朱儿是有些相像的。
但是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面前的女子却是像个再单纯不过随性不过的少女一般,总是能让他得到短暂的心神放松,他在享受这种感觉,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暗自心惊。
若是……若是日子久了,对方真的成了让自己心神放松的重要一环,自己确实随时有可能一败涂地,毕竟自己,有了弱点。
因此,即使是知道她构不成威胁,他还是尽量不再见她并且封住了她的功体。
但是……波旬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朝一日我魔当道,问鼎天下,我定是会娶你的。”波旬突然道,“你很聪明,不是肖那样从头到尾的欺骗,不是朱儿那样单纯的利用,也不是莫凰,你总是知道该如何放松,并且如何苦中作乐带给身边的人轻松。”
“我需要你这样的枕边人。”
波旬一句话,在空气中恍若掀起巨浪,然而千寻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那,抱歉了。”
波旬却是淡淡一笑:“话不要说得太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
千寻只是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初霁时尚未落地的雪色,带着一片浅浅的冰寒。
“慢走不送!”
这是千寻第一次收起平日里对他的伪装,也是第一次像对待真正的仇人一样对他。
她不是不恨的,肖与他,还有柳绝音的苦来自于天帝,但是朱儿的苦,父王如今再出不得阎罗殿,整日要忍受被天道之力侵夺身体的苦,却是来自于他波旬!
自己这般的巧笑倩兮,不过是为了在短暂之中求得生存,以退为进。
而若是今晚动手的话,自己则是不想再留给他那些毫无意义的幻想。
什么是需要?什么是不需要?
这样的话……千寻捻起一枚棋子。
“我早就听腻了!”
话音刚落,那手中的一枚黑玉棋子却是瞬间化作了簌簌的粉末,落入了地板之中。
人心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众生皆苦,只不过她不愿活得不快,于是苦中作乐,才看起来活得轻松,怎的如今就成了卸人心防的手段?
千寻到底是有些恶心这样的自己的,她宁可做回那个没事儿写写话本找找故事,成天抱着坛子喝得酩酊大醉的地上散仙孟千寻,也不想做如今这个步步算计,王袍加身的冥千寻。
她以为勇敢地去走既定的道路,走到最后只要站得最高,总会去做回想做的自己。
但是,她错了。
有些事情,开弓之后是没有回头箭的。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走上这条路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