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二十三章

盂兰盆节又称盆会(お盆), 是日本除了新年外放假最多的节日。各个学校、公司将这三天的假期同双休日连起来,造就了仿佛黄金周一般的长假期。在些这天里,老家在乡下的人们都回到家中, 与家人一起度过这个团聚的节日;而在城市里虽然也有讲究, 但刻板遵守的人就没有这么多了。因为夜晚的室外有美丽的烟火, 在神社、寺庙里也有众多的节日活动,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穿上艳丽的民族服装走向室外, 和众多的居民一起欢度节日。

虽然神奈川也有烟火和夏日祭,完全不用跑到东京来过盆会,但网球部的众人却没有对柳莲二的建议提出异议, 乖乖地穿好了浴衣坐上了开往东京的车。想必他们也知道部长是为了让大家开心,所以才提议了“约会”这个集体活动。毕竟从关东大赛结束之后, 他们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真正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少的可怜。除了每周的全体会议和合同训练, 基本都是各忙各的事情,那忙碌的程度简直可以和上班族相媲美。如果不是看到此时在车上露出笑容兴高采烈交谈嬉戏的少年们, 简直会让人忘了他们的还处在初中时期。

神奈川到东京的路途并不近,巴士刚刚靠站的时候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TOKI在网球部少年们的簇拥中到达了明治神宫附近的山坡上,隔着代代木公园大道看着升腾的花火。站在这繁闹的涩谷区中的明治神宫附近,甬道旁层层叠叠的红色鸟居竟然和周围的现代化建筑融为了一体,丝毫没有任何不和谐感, 有的只是神社那清净自然的气息和周围人群欣喜欢乐的气场。

TOKI看着不断在天空中炸开的烟火, 身旁的喧闹声似乎渐渐地离她远去了。闪烁的细线从繁丽的钢铁丛林上冉冉升起, 复尔在群星闪烁的天空中抖落了一身的世俗, 摇身变为了能照亮半边天际的璀璨烟花。那红的白的火光在空中滞留了几秒后便消失了, 唯有点点下落的火星表明了它们确实存在过。火光照亮了TOKI的金眸,在她的瞳孔中印出了点点光芒。她看着这些华丽却短暂的精灵, 瞳中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眸子也溢出了温柔的神采,湿漉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烟花,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它们为了追寻那短暂的绚烂而甘愿放弃了自己的实体,即使化为烟尘再也不存在这个时空当中也毫不后悔。因为人们的记忆中会永远保有它们的存在,那雾霭却辉煌的一瞬间。她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专心且近距离的欣赏过烟花。就算是看到也只是匆匆一瞥,从未将它们放在心上。但是此时此刻的烟火,却实实在在地勾起了她埋藏于心底的记忆、那属于猎人世界的独一无二的美好回忆。

她放松了全身,呼吸着空气中那浅浅的□□味道,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在那个世界中,自己的存在是否也像这个烟花一样呢?倏然的出现在那个时空又倏然的消失了,短短两年确实如同烟花一般短暂。但是她是否如同这一闪而逝的火光一般印在了人们的脑海中呢?

想到这里,TOKI不禁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怀念与感激。

别人她不敢肯定,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会牢牢地保留着关于自己的记忆吧。就如同看过关东大赛那场双部之战的人们一样,大部分人应该已经忘却了这场中学生间的比拼;但是对于实实在在接触过两位部长的她来说,这场比赛恐怕会是一生的记忆。在四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后的聚会上,也许还会谈论到这场比赛吧。毕竟当时的手冢前辈,就如同这升空的花火一般、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网球生涯,就为了青学这一瞬的绚烂……

但比起烟花来说,网球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小小的网球居然能让手臂受伤的手冢前辈如此拼命,能让病榻上的幸村部长如此努力,能让吊儿郎当的切原如此振奋,甚至能让最开始抱着玩玩看态度的她如此沉迷。

TOKI映着火光,低下头看向自己已经满是薄茧的手掌,轻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学网球、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打网球的,这些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她看着自己日益提高的技术,那从心底溢出的欣喜。虽然照说的那种感觉,那种世间万物都消失了、只剩下对手和网球的感觉她还没有感受到,但想必她的骨血里已经离不开网球了吧。

肩头被人轻拍,TOKI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入眼的就是幸村精市那溢满笑意、温柔轻弯的紫眸。

“部长……”

“在想什么呢?”幸村看着时而沉思时而轻笑的少女,微笑着出声,“是开心的事吗?”

“嗯,刚刚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打网球的。”TOKI也弯了眼角对幸村回以微笑,并没有掩饰刚刚的心情,“不过遗憾的是完全记不起来了。”

“呵呵,是吗?”幸村抬头看着升空的炸开又落下千万条金丝的烟花,盈盈的火光照在他的紫发上显得格外恬然美丽,“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只要记得当前的感受就好了不是吗?”

“嗯……”美丽的烟火似乎能勾起人心底的记忆,让人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说话也不由得套上了一层温柔的外衣。TOKI随着幸村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中的绚烂花火,橘色的双唇轻轻开阖:“再有两天就是全国大赛了,似乎时间过的有些太快了……”

“确实如此呢。”幸村笑道:“你不能来看比赛真是有些遗憾,不过你终于能够站在赛场上了。和这个相比,不能来看比赛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部长……”TOKI诧异地回头看着幸村,“难道……”

“呵呵,我一直在想,我们的监督什么时候才会踏上网球场呢。”幸村摸了摸TOKI那挽成髻又散落在肩头的银发,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味道,“终于在我毕业之前看到了TOKI的选择。”

“部长,这不是选择。”TOKI对幸村鼓起了腮帮,“自己的比赛和网球部我全部都要,才不会因为要参加比赛把网球部撂下!”

“呵呵,TOKI真是好孩子。”幸村闻言喷笑出声,“不过还是不要让自己太累,会让大家担心的。你从做监督起有多辛苦,我那时虽然在医院还是知道的。现在又加上了女网部,太勉强自己会吃不消的。”

“我才没有勉强!部长才是,不要为了急于恢复而太过劳累。”TOKI用原话回敬了幸村,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部长这次真正是恢复了,今年的全国大赛会更精彩的。去年我在英国没办法看比赛,不过今年的决赛我绝对不会错过!”

“要是女网没有夺得全国大赛冠军,我可不允许你来看比赛的噢!”幸村伸出双手,摘下了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饰物,轻轻地套在了TOKI的脖子上,“这个铃铛是还给你的时候了,要戴着小萤的护身符夺得总冠军啊。”

“那是当然!”TOKI抚上胸口,按住还带有幸村体温的小铃铛,抬起头灿烂地比了个V字,“如果没有夺冠,我就围着神奈川跑三圈!”

“噶!鬼之介要围着神奈川跑三圈?”刚刚跑的不见影的切原凑了过来,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狐狸面具,“你没发烧吧?”

“哎呀切原君,我发没发烧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在全国大赛输掉一场的话……”TOKI放下了按在铃铛上的手,转过头对切原灿烂一笑,“就请吃掉我为你准备的大餐后再围着神奈川跑上六圈吧!”

“哈?果然烧的不轻啊!”切原夸张地摸了摸TOKI的额头,“我这个立海的二年级王牌怎么会输?你就准备着请我们吃烤肉作为庆功宴吧,哈哈哈哈!”

“哼,真是个吃货。”一同走来的原凉美瞟了切原一眼,冰冷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隐隐好笑的声调。

“你们在说什么?要吃烤肉吗?”头上顶着猫脸面具的丸井搜索到了关键字,目光灼灼地凑了过来,“什么时候吃?去哪里吃?”

“哼嗯,文太还是一如既往的只记得吃啊。”柳莲二也回来了,将一把团扇塞到了TOKI的手里,也递给了幸村一把。

TOKI手中捏着小小的团扇,看着嬉闹的众人,手却又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胸口。那赭色和服的下面,是被幸村佩戴了一个多月的铃铛。她眯起了眼睛,眸中闪过了一道不明意义的神采。

这个波动,果然是……

她在留海的阴影下翘起了嘴角。

看来‘那个’研究,可以继续进行了呢……

“——啊!是立海的副部长!”

一把极有活力的声音穿透了进来。TOKI放下手臂回眸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碎花和服的蓝发少女跑上前来。随着她的跑动,她手上拎着的抽带小包包一跳一跳地左右摇晃。待她跑到近前,似乎刚刚看到TOKI似的又叫了一声。

“——啊,还有十二神前辈!”少女开心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穿着不同花色浴衣的女孩子和同样身着浴衣的少年。她对TOKI挥了挥手,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十二神前辈啊,前辈也是来看烟火的吗?”

“你是……”

“青学的赤月巴,还有她旁边的小鹰那美。”没等TOKI说完,一旁的原凉美接上了话,“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关东大赛决赛的对手。”

“哼嗯,我知道,之前见过一面。”TOKI对赤月笑笑,“真巧。”

“喂喂那美,这就是我说的十二神前辈!”赤月巴对身后的少女兴高采烈的介绍着,“现在是立海大男网的监督,超厉害的一个人!”

“十二神前辈,你好。”跟在赤月巴身后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红发少女。她对TOKI微微欠了欠身,“我是小鹰那美,青学一年级。”

“喂,装什么淑女啊那美!”赤月巴一巴掌拍上了小鹰那美的背,“明明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一见前辈就马上变了啊!”

“说什么呢巴,谁像你一样,对初次见面的前辈,说话也像野猪一样的横冲直撞。”小鹰那美挑起了戏谑的笑容,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又转过头对TOKI一笑,“巴一直就是这样,请别在意。我听说十二神前辈的网球实力很强,真想拜会一下呢。不过在那之前,恐怕要先和立海的副部长交手了。”说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原凉美,眼神中带着好战的光芒。

“哼,要和我交手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原凉美的眼睛却看着赤月巴,“不过全国大赛如果还让赤月做单打一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呵呵,本来想着女网会和男网不太一样,现在看来也很相似呢。”一旁的幸村笑出了声,拍了拍TOKI的脑袋,“看来要辛苦你了,TOKI。”

在赤月巴和小鹰那美身后的少年们本来还没太在意,但是听到人群中的幸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一瞬间都转过了头来。

“立海的部长幸村精市?”一位有着冲天短发的少年诧异的看着幸村,又将目光移动到了TOKI身上,“那……这个就是……”

“不不不不会吧?!”他身旁的红发少年也反应了过来,指着TOKI手指不停的颤抖,“银发、金眸、姓十二神、又和立海的人在一起……这个女生,她是十二神时喵?!”

“不,不会吧……”

“这个……女生……是那个……十二神?”

“呵呵,果然呢。”

今天没有戴头巾的、眼神凶恶的少年踉跄着退了一步,睁大的双眼显出他有多么的不可置信;头上有两撇毛的少年也抽动着眼角,一脸的惊怖。与之相反的却是乾贞治和不二周助轻轻的笑声,那反光的眼镜和笑弯的眼角相映成辉。随后赶来的手冢却仍然是一副无表情的面孔,但他看着穿着赭色浴衣、将银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提着手袋拿着团扇的少女,眼镜下的眉头还是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果然听到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呢。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丸井和切原互相扶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都飚了出来,“果然不管看几遍这种反应,都很好笑啊!!哈哈哈!!”

“很好笑吗?”TOKI的额角迸出了漂亮的小十字,转过头阴恻恻的看着两位笑到抖动的少年,“你们两个,全国大赛第一场想在浑身酸痛中渡过吗?”

“没,没有……噗!”听到TOKI这种怨念腔调的二人不由得打了一个抖,但又看了看青学众人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咦?怎么了怎么了?”赤月巴不明所以地四处观望,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请不要在意,他们只是见到TOKI有些过于惊喜罢了。”幸村笑眼弯弯地说着,但浑身散发的柔和光辉却掩饰不住他的好心情。TOKI此刻有些怀疑,难道部长是为了看到这一幕,所以才在自己去英国学习的时候建议自己继续保持男装吗?

“幸村,发生什么事了?”

远远地传来了真田的叫声。他去和仁王、胡狼一起参观神社,但在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家部长周围为了一圈人的景况,而且丸井和切原正在痛苦地抖动,以为发生了什么袭击事件,便急忙与其他二人一起奔了过来。但走到近前,却看到了人群外围那个穿着深蓝色浴衣的男子。

“手冢?”

“我是手冢。”手冢国光点了点头,“立海的真田吗,你好。”

“噗……”这次换做TOKI喷笑出声了。谁能想到被真田视为劲敌的手冢,居然和真田连话也没说过几次,更别提熟悉不熟悉了。一休啊一休,你还真是可怜。

“过两天就是全国大赛了,居然还和网球部的人一起来看烟火吗,真是好兴致。”真田双手抄在袖子里,鼻翼中轻哼出声,“手臂不要紧了吧,我还等着和你一决胜负呢。”

“彼此彼此。”手冢那无表情的面部也严肃了起来,对真田回敬道:“托你的福,手臂已经完全好了。”

TOKI听着两位有相当多共同点的人的对话,心里早已笑开了花。手冢的一句场面话正中红心,他估计死也想不到他的手臂是因为真田的拜托才会好的这么快呢。看着这两位外表年龄加起来超过四十的少年,TOKI对全国大赛的决赛更是期待了。气场如此相近的两个人,打出来的比赛想必也是万分精彩的吧。

两位都不是多话的人,稍微说了几句对于和对方交手的期待等等就没了下文。而他们也准备离开这里去到神社的祭典里逛逛了,于是便在这里告了别。就在临走之前,赤月巴却忽然拉住了TOKI,目光闪闪地请求道……

“十二神前辈,等我全国大赛结束后,一定要和我比一场啊!”

“噢?想和我比一场吗?”被拉住袖子的TOKI回过头,对赤月巴展颜一笑,“没问题,不过我想用不了那么久了。”

“啊?可是我明天就要去大阪参加全国大赛了,难道要现在比吗?”赤月巴还是不明所以。

“呵呵,TOKI的意思是不用等到全国大赛结束,在全国大赛中就可以交手了。”幸村走过来对赤月笑了笑,“在赛场上。”

“哎?”赤月没想到幸村会这么说,但是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

“哼,我刚不是说了吗,如果你还是单打一的话就不用和我交手了。”原凉美居高临下的看着赤月巴,眼神向TOKI的方向撇去,“是和她。”

“哎哎?”赤月惊诧,“十二神前辈不是监督吗,也会参加比赛?”

“哼嗯嗯,我没有说过吗?”TOKI眯起金眸,轻轻地拉开了被赤月拽着的袖子,“我们总有一天会在赛场上相遇……因为……”

“哎哎哎?”

赤月愣在了原地。看着愈行愈远的TOKI,漂亮的眼睛不知因为兴奋还是惊异而睁得越来越大。

青学的少年们全数钉在了地上,耳边还回荡着她刚刚的话。

——我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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