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鸢身上从神情到动作一些列的变化尽数被红鸾看在眼中,她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这随便一闹到真的让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貌似这个彩鸢是贺兰殇的人,也就等同于说是贺兰殇的眼线。或许曾经是安插在上官盈身边的卧底,而如今怕是连着她一起监视了。
“大人,时候不早了,您晌午还要去西华宫呢!”被红鸾又瞪又笑的搅得心里发毛,彩鸢忍不住提醒了下今天的日程。
红鸾点头,一挺身坐了起来,“你不说我还真的要忘记了。快,帮我找件衣服来,要简单点的。”
西凉宫装,尤其是女装本就繁复,哪里有什么简单可言?彩鸢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应着红鸾的吩咐,挑了套符合身份,又不算太复杂的襦裙。饶是如此,红鸾还是折腾了半天,才在彩鸢的帮助下穿戴整齐。
只是穿个衣服就这么累,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对着盛了猪肝粥的饭碗敲了半天,却是一口都没吃下去。虽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跟前也摆了一桌的爽口小菜和仙粥,奈何她就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不下便不吃吧!
红鸾叹息着离了桌,一回身对吩咐人撤席的彩鸢道,“西华宫我不知道怎么走,还得劳烦你陪我一起去了。”
彩鸢一怔,作为一个下人,对红鸾的客气实在有些不适应,“这个是奴婢应该的,就算大人不说,彩鸢也是要陪同在侧的。”
红鸾看着彩鸢,意味不明地笑,“嗯,我也这么觉得!”
红鸾不喜欢人多,便只带了彩鸢一人往西华宫而去。途中又经过了头晚遇到凤墨曦的地方,红鸾本能地又往那树上瞟了瞟。
人自然是不可能还在的,只是如今青天白日了,红鸾终于看清那人昨晚睡躺的枝丫,当真细得可以。发现了这点后红鸾无比郁闷,她仔细掂了掂自己的内力,散乱不说,貌似还不太能使上劲儿。那会儿在狄州的时候自己调息受阻,以为是重伤的缘故,可现在伤都好了还是不行,也不知是不是贺兰殇当初在救治的时候使了什么手段,还是她在大越的时候中了什么暗枪。
想到贺兰殇,红鸾心头一怔,随即苦笑摇头。别说贺兰殇不信任她,原来她对贺兰殇,也不是全然信任的。
“大人,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见红鸾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摇头的,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年长红鸾几岁的彩鸢又开始在心里犯嘀咕。这姑娘到底哪里好了,值得王爷这么在意,还特意把自己派了来照顾左右?
“没什么,走吧。”红鸾挺直了身板,临走的时候又回头往那烧得黑通通的“桑榆树”望了一眼。
原本上春宫已经让红鸾叹为观止了,却不想这西华宫竟比上春宫大了一倍不止。照这样看来,真不知那女皇的住处要大到什么程度了。奢侈啊奢侈!浪费啊浪费!
红鸾一边在心里摇头,一边维持着脸上乐呵呵连她自己都觉得僵硬的笑,迈进了西华宫正殿的大门。
这大殿那叫一个大啊!亮堂堂的一间大屋子,地板是打磨光滑,可以映出人影当镜子照得大理石。两边还撑着四根柱子,雕龙刻凤,竟都是上好的石玉所砌。柱子上嵌有游凤戏珠的花灯,那凤凰头上顶得不是蜡烛油灯,而是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随着殿内光线的变化,夜明珠也随之转换着亮度,使得整个大殿永远保持在通明的状态下。
“学士大人,王爷正在别处接见贵客,请您再次稍等片刻!”手执拂尘的太监总管将红鸾领到殿中,微微发福的身子,憨态的笑容,乍一看还有几分可亲的味道。
“好,我知道了,有劳了!”红鸾只顾着看殿内的陈设,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倒是彩鸢跟在她身后,突然问了句,“敢问喜公公,南安王有没有说,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红鸾搜索东西的视线一顿,诧异回头。目光只在彩鸢身上一掠,便以同样疑问的神色看向这西华宫的总管太监福喜。
彩鸢这一问原本算不得什么,只是红鸾知道以彩鸢的身份,按理是不该随便说话的。她此刻这般问,显然是有什么用意。
果然,福喜听到彩鸢的问话后脸色拉了下来。厉目一抬,猝不及防碰上红鸾递过来的探究,立刻又缩了回去,唇角挽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呵呵,这个王爷倒是没有说。不过那贵宾是一早来的,跟王爷议事已经一个上午,想来就快完了吧。”
“国家大事要紧,红鸾就在此处等上个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红鸾浅浅一笑,那神情看起来当真是无所谓,还带着几分义正言辞。
彩鸢还想说什么,被红鸾一抬手挡住。
红鸾这一抬手,打着让福喜离开的时候,却也同时堵了彩鸢的话,“公公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的吧,快去忙你的吧!”
看着红鸾大大咧咧的架势,福喜一怔,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一丝鄙夷,面上却依旧笑得和善恭敬,“老奴的确还有些杂事要忙,不能随侍大人左右,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去吧去吧!”红鸾摆摆手让开,在偌大的殿堂里随意踱着步子。眼角却没有离开福喜离开时的脚步,那矫健中带着几分漂浮的步履,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功夫怕是还不低。
彩鸢不解,“大人,为什么要让他离开。他这一走,南安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红鸾无所谓地摸摸鼻子,“你把他留在这里,王爷该不出来还是不出来。大人物都是喜欢耍大牌的,你要理解!”
“耍大牌?什么意思?”新鲜词汇,好奇姑娘不懂。
红鸾望着金灿灿的房顶眨了会儿眼睛,认真而又专注,“其实,我也不懂。”
真的不懂吗?那到也不是,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词来。
正如她们所预料的一般,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上午,连跨着午饭时间都过去了。彩鸢不时看看外面日头,又瞧瞧红鸾,纳闷这个传说中脾气不怎么好的主儿今儿怎么这么有定力。看来青衣的话也不能全心,改天见了面得好好嘲笑一番。
她却不知道,红鸾之所以此时的定力这么好,是因为她在思考问题。一边转动着她那灵活的脑筋,一边目光乱洒,看似毫无目的地瞟,其实每一眼都在记刻着这宽敞大殿内的方方土土。
比如背对着自己的后斜方六十度角的那根柱子上头的梁木与顶部卸下来那方垂目的交接之处,嵌了至少三种机关,每种都是可瞬间毙命杀人于无形的绝品。再比如大殿尽头那尊暗红色的楠木躺椅上,两柄扶手中也同样设了机关。座椅后的那扇硕大无比的屏风,看似是透明的,可谁知道这个透明是真的还只是幻想?
这个南安王,只一个大殿便搞得这样复杂,其为人可见一般。
午后,日斜,只一偏角的光透进殿内,越发显得萧索冷清。红鸾靠着殿内的大柱子打盹,彩鸢侯在她身畔,不敢如她一般,却也是时不时地点着头。
忽然,闭目养神的红鸾张开双臂,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唬得彩鸢一跳,还来不及问,就听得外头传来细浅的脚步声。听那声音应该还在百步之外,没想到红鸾却先她知道有人来了。所以,这学士大人刚才真的是在打盹吗?
明晃晃的琉璃珠钗,在西垂的日暮上泛出耀眼的光辉。红鸾迎着跨进门来的那道妖娆身影,微微眯了眼,俯下身去,“红鸾见过王爷!”
贺兰玥径自走到殿端,一转身坐下,才冲着红鸾浅浅一笑。“让大学士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实在是公务繁忙,比不得我那王叔清闲。”
红鸾一笑起身,“王爷为西凉操碎了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早已看在眼里!”
“大学士真的很会说话,难怪王叔如此喜欢你!”似乎对这句话很是满意,贺兰玥锐利的眸子也松软了几分。“本王已经查过了,正如王叔昨日所言,漠北那边确实不太平。而本王现在主管大越的战事,也有些无暇顾及了。如今看来,我西凉到成了腹背受敌之势。”
红鸾抿唇浅笑,也不言语,径自等着贺兰玥的下文。
贺兰玥瞥了瞥她,见她实在没有发表什么的意思,目光一转,道,“其实今天急着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教。”
“王爷言重了,只要是红鸾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红鸾抱拳做稽,一派义正言辞之势。
“大学士不用这么紧张,本王也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而已。”贺兰玥掩唇轻笑,“宣城一站轰动不小,尤其是大学士埋城之举,实在令人震撼。本王很好奇,大学士是如何引动周山之土,在瞬间将偌大城池掩埋的?”
红鸾怔了怔,原来是这个问题,这南安王可真是个好奇宝宝,贺兰殇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呢。想了想,这个东西告诉她也无妨,便道,“其实,那并非是红鸾所为,而是天灾。只是事有凑巧,红鸾不过是借着天威之怒,加以利用罢了。”
“天灾?能利用天灾制造出如此结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贺兰玥拧眉细想了一会儿,又道,“能告诉本王,你是怎么发现,又怎么利用的吗?”
这贺兰玥还真是勤学好问,只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红鸾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便道,“不知王爷有没有注意过宣城的地形?其实那次之所以能够成功,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宣城的地势。宣城三面环山,地处盆地,就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碗里头。一旦周围有什么动静,首先完蛋的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