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四弟的舅舅德妃的弟弟。莫逸风原本想要婉转一些,却在一怒之下脱口而出。
若影骤然瞪大了双眸怔怔地凝着他,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安谦然是莫逸萧的舅舅德妃的弟弟?
“不可能!你不要给他乱扣帽子,若是当真如此,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不可能救我,也不可能照顾了我整整三年,更不可能为了我而盗取夜明珠,你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卑劣。”若影原本不想和他发生冲突,可是谁让他这么说安谦然。
莫逸风见她为了安谦然对他发怒了,脸色更是铁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瞑”
他没想到若影在知道当初休书后隐藏的真相后还会这么看他,就算是生他给她休书的气,也不该如此看他。
紧了紧牙根,莫逸风紧握拳心沉着脸道:“他是这个身份是事实。我不管你们在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从今以后不许你再想他,就算真的想,也烂在肚子里。”
说完,他疾步走出了书房,再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瑾。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能一再让他失控。
书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若影一下子仿若失去了支撑,身子顺着书架缓缓滑落,眼泪流淌而下。
为什么她信任的人都在欺瞒她?就连安谦然也是……
她是那么相信他,将他视如自己最亲的人,可是到头了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身份,他到底还有什么没有隐瞒她的?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影不知道在书房里呆了多久,直到书房门被叩响,紫秋担忧地走了进来,却看见她抱膝而坐,泪流满面。
“主子。”紫秋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哽咽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三爷又欺负你了?”
若影缓缓敛回思绪,抬眸看向紫秋怔怔地摇了摇头:“帮我打盆水,我想洗把脸。”
紫秋顿了顿,随后点头应声:“是,奴婢马上去。”
集市上,若影失神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聚仙楼,楼上的安谦然一看见她站在聚仙楼门口,立即走了下来。
若影看见他时本想问些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替他顾忌着,所以还是跟着安谦然上了二楼。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过来莫逸风知道吗?”安谦然扶着她坐下后问道。
若影抬眼深深地凝着他,见他满脸担忧地给她倒茶,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缓声问道:“安谦然,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谦然倒茶的动作一顿,心里隐隐不安,微愣顷刻后放下茶壶将茶杯递给她后敛去方才的僵硬:“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若影神色一滞。
这么多年了?是啊,他们相识都已经三年了,他从未害过她不是吗?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至少这几年多亏了他的照顾。
可是……她早已对他坦诚一切,他却对她只字不提,当初的相遇真的是巧遇吗?
“你老实告诉我,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你真的是正巧经过吗?”若影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只因为不愿相信事实是如此。
安谦然拧了拧眉心,看着她的神色十分不悦:“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多么熟悉的话,他和莫逸风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靠她猜,猜错了还要认为是她的错,可是她不是神仙,如何能知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我告诉你。”看着她受伤的眼神,安谦然终是不忍再隐瞒下去,而且知觉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真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他的视线落向了窗外的天际,声音似乎来自远方,“德妃是我姐姐,是我爹收养的。”
若影再次猛然一怔,抬眼看向他:“你真的是德妃的弟弟,永王的舅舅?”见安谦然点了点头,她紧了紧指尖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谦然敛回思绪转眸凝向她:“很重要吗?”
若影言语一滞眸光微闪。
安谦然不愿提及当年
过往,但是见她如此,轻叹一声后道出了实情:“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我正在替一户人诊治,也……正好见了德妃娘娘。”
若影看着他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安谦然又继续道:“她让我帮忙去查当年的飞鹰门是否还有余孽。”他凝着她眸光一闪,见她不记得当年之事,便转了话题,“但是我没有同意,当初已经做了一次错事,又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当初……你做了什么?”若影试探地问他,总觉得他所说的事情似乎十分严重。
安谦然沉默了好半晌,看她的的眼神带着一抹浓浓的歉疚:“玉琼露……是当初德妃让我调制的。”
“什么?安谦然你……怎么可以?”若影整个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安谦然,他那般温文尔雅,更是一名医者,怎么能调制这种害人的东西?
“当时德妃进宫一年,却怎么都得不到皇上的宠幸,然而身为她贴身女官的容妃娘娘却被皇上看中了,怎奈容妃虽然容颜倾城,但是出身卑微,而且容妃也忌讳德妃,所以一直对皇上退避三尺。一次皇上醉酒,桐妃娘娘因为身子不适,就让当初还是女官的容妃帮忙送去醒酒茶,也就在那一夜,皇上强行将容妃留在了寝宫,所以德妃才会急着让我帮她调制了玉琼露。”
听着安谦然的话,若影的一颗心仿若被狠狠揪起,虽然知道后宫之中勾心斗角难免,可是当真亲耳听闻,还是心有余悸。
“可是……如果德妃得到了你调制的玉琼露,为何容妃还是怀了身孕有了莫逸风?”这一点,若影怎么都想不明白。
安谦然轻叹道:“想必皇上当初没有将德妃奉上给的东西赐给容妃,看来当初皇上对容妃当真是恩宠备至,我只给了德妃两瓶玉琼露,而后便离开了帝都。”
若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姐姐的请求他没有拒绝也是正常,毕竟这也关乎到德妃的终身幸福,在后宫之中,拥有帝王的宠爱有了龙嗣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利器。
突然,她记起自己的冰蚊针也是他所解,隐约记得莫逸谨曾说莫逸萧为了冰蚊针背叛师门,如此一想,她顿时忘了呼吸。
“莫逸萧是你徒弟?冰蚊针也是你所创?”虽然冰蚊针已经被去除,可是每当提及,若影还是能感觉到当初的疼痛,她知道这是心理因素,可就是难以摆脱当初的阴影。
安谦然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是,当我知道容妃还是有了子嗣,而且比德妃先诞下龙嗣,我心里也好受了些,于是应了德妃的要求进宫做了御医。”
“你做过御医?”若影神色一怔,难怪莫逸风会人的安谦然,却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不过想必他们已经分别了许久,否则莫逸风不会在后来才会认出安谦然。
安谦然没有否认:“嗯!不过在那一场大火之后……我便离开了。”
“大火?”
“就是当初瑶华宫失火那夜。”
“你……你不会为了德妃烧了瑶华宫吧?”若影一下子怒火中烧。
“你还没这么心狠手辣。”若是心狠手辣,他也不会还留着她的命。
若影缓缓坐下,也知自己方才是冲动了。三年里足以看清一个人,安谦然是什么人她很清楚,所以也为刚才的一时冲动而感到歉意。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德妃纵的火?”若影低声问道。
安谦然抿了抿唇,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她知道得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既然当初的一切痛苦回忆她早就忘却,他也不想再让她重拾记忆,或许这也是为何莫逸风没有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虽然他不知道莫逸风为何会让她饮下玉琼露,或许是因为对玄帝的顾忌,所以不得不妥协,可是对于这一点,他还是相信莫逸风心里是有她的。
脑海中迅速翻转,他只能避重就轻:“这个……还没查明,连皇上也没查清,我也只是怀疑。”
“那你当初为什么离开皇宫?”若影心里总是有些怀疑,实在是他和德妃的关系太过亲近,让她不得不这么认为。
安谦然沉默顷刻,道:“让自己的心安然一些。”
若影顿了顿,看着安谦然渐渐失
神,顷刻后长叹一声:“后来呢?怎么收了莫逸萧为徒?”
“那个时候他体弱多病,宫中御医谁都医治不好,皇上张贴皇榜寻求名医,我终是忍不下心放任他不管,所以就接他去了山里医治,但条件是德妃不能再去害人,否则我会让他们母子付出代价。”
若影拧眉垂眸不语。
安谦然又道:“可谁知,当我研制出冰蚊针的时候,莫逸萧的身子也完全康复了,便要我教他,我并没有同意,他就偷走了那些冰蚊针,还有两颗解药,但是那颗解药并没有用,因为我只是研制出一半,若是真有人中了冰蚊针之毒,就算服用了解药也只能缓解半年左右,到最后会比刚中冰蚊针时更痛苦。”
“他知道吗?”若影眸光一寒。
安谦然知道她指的是莫逸萧,点了点头道:“知道。”
若影心头一紧,再次看向安谦然时,眼底带着不忍。
其实安谦然也不容易,玉琼露也好,冰蚊针也罢,都不能怪他。谁让他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必须要靠争夺才能得到的男人,而他又不忍自己的姐姐受委屈。可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就能害人了吗?若影总觉得当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和德妃……当真事实姐弟的关系吗?”她试探地问他。
“为何这么问?”安谦然眸光一闪。
若影苦涩一笑:“因为你在我心里没有这么坏,为了自己的姐姐竟然害别人,我还记得当初你知道我喝了玉琼露时比我当时的反应还震惊,而且还带着痛恨。”
安谦然抿了抿唇,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紧:“当初她进宫为妃也是因为我。”
“什么?”若影感觉今天知道的事情似乎多得超乎了她想想,屏息静听,感觉自己的心都乱了节奏。
安谦然眸色深远,回忆一点点进入他脑海:“当初我母亲多年无所出,父亲也不想纳妾伤了我母亲,就领养了一个女婴,就是现在的德妃,也就在半年后,我母亲怀上了我,似乎是老天垂怜我父母。后来我与姐姐关系也比一般的兄弟姐妹还要好,父母也很是欣慰,但是母亲却因病离世,姐姐就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照顾着我和父亲的衣食起居,原以为一家人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却不曾想后来……父亲发现姐姐她……”
“她爱上了你这个弟弟?”凭着直觉,若影道出了真相。
安谦然惊愕地看向若影,未料她的直觉会这般准,但是也没有否认:“所以后来父亲就将姐姐送去了皇宫,原本姐姐是不同意的,一入侯门深似海,宫中有多少阴暗,我们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是也知道并非是享尽荣华富贵这么简单。可是当时父亲执意而为,所以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当我知道姐姐的心意后,也不想她再执迷下去,所以没有反对,但是……”
“但是你心里愧疚,所以对她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对吗?”若影又一次一语道破。
安谦然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矛盾之处,因为他,姐姐才会迫不得已入宫为妃,勾心斗角只为了存活,但是后来当他得知她竟然对可能威胁到她但心地善良的容妃和习嫔都不放过时,他便寒了心,所以选择了隐居到小竹屋,谁也没有知会,也想为当初自己的行为而赎罪。
两人再次沉默,厢房内寂静无声,外面的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还在继续,而若影却觉得心头无端沉重起来。
走到窗口,她望着下面的两人眸光一寒:“安谦然,如果我向你要一根冰蚊针,你会给我吗?”
安谦然一头一撞,转眸凝向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了什么。
“就真的不能放手吗?”安谦然拧了眉心。
若影言语坚决:“不能。”
“如果我不给呢?”他一直不希望她活在仇恨之中,可是如今看来,他根本阻止不了她。
若影转眸将视线落在他脸上,神色认真:“你若不给,我也不会勉强,我会用别的办法,最多赔上一条命,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就算再丢了,也是命中注定,没什么可惜的。”
安谦然眸色一沉:“好,我可以给你,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若影转眸看他。
安谦然深吸了一口气无奈
道:“答应我,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失去了。”
若影深深地看着他,上前靠在他胸口紧紧拥住,不为情爱,只为感激:“安谦然,真的谢谢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若有来生,你是否能给我一次机会?”第一次,他卸下所有的面具说出这样的话。
若影背脊一僵,却是无奈摇了摇头:“怕是不能答应你,因为……我爱了他千年。”顿了顿,她又道,“就连千年后的我,也和莫逸风纠缠在一起,我可不想耗费你千年的光景。”
“千年……”安谦然满腹疑云。
若影缓缓与他拉开距离苦涩一笑:“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竟是无端被老天从千年后送来这里,与莫逸风相遇相纠缠,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但是我相信,这身子的主人是我的前世,因为不仅仅是相貌,就连记忆都能和千年后串联,我记得千年后的我一直做着同样的梦,就是一个夜晚,一个男孩坐在荷塘边哭,而我在安慰他。”
安谦然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置信。但是她所说的事情又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不得不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