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话很对。”顾卿容点头。她发觉李嫂并非是个全无内容的女人,在她的生命中,有过怎样动人的故事?
“你父亲那边没有什么亲人了吗?譬如爷爷奶奶啊!姑 叔叔啊什么的?”
“没有,我父亲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李嫂恍然大悟的点头,难怪沐天培不赞 成女儿和他的婚事。一个孤儿—谁知道在他身体里流着什 么样的血?
“李嫂,那架钢琴都是谁在弹啊?”顾卿容将话题转到那架 钢琴上面。
“没有人弹。”
“没有人弹它?”顾卿容无法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外公没有 理由在客厅里摆一架钢琴来炫耀他的财富,来附会风雅啊!
“是的。”李嫂望向那架钢琴,慢慢的说:“从我到沐家来 后,那架钢琴就没有移动过位置,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它在那儿,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哦?”顾卿容握紧了拳头,突然之间,似乎真有什么看不 见的幽灵隐匿在这大厅的某个角落,随时准备窜出来,她的 背脊一阵发凉。
“也许它等待的就是你。”
她的声音更冷,更硬广嫂说她看出以苓的不安和迷惑。
“刘嫂。”
顾卿容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瘩,这刘嫂一她怎么怪兮兮的。
“这架钢琴十分名贵,听说在此地还不容易买到。”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调音师说的。”
“调音师?”顾卿容对这个名词很陌生。
“老爷每年都请调音师来调调音,顺便检查一下。他很珍 视这架钢琴,当然,并不是为了这钢琴本身的价值。”
顾卿容思索着李嫂的话,不是为了钢琴本身的价值,那又 是为了什么?
“你想试试吗?这钢琴永远保持着最佳的情况。”
“不用了。”顾卿容说,她想外公也许很忌讳别人去乱碰那 架钢琴,况且她一时还看不出李嫂是善意还是恶意:“我不怎么会弹钢琴。”
“我想你能学会弹它的,它也希望能有个知音。”
“知音?”顾卿容提高了警觉,李嫂的谈吐并不像个下人,她 屈身为仆,而且一做就是十多年,总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她 掩饰的笑了笑:“在这世界上,知音真是难求啊!”
“要是没有事的话,我想回房去了。”李嫂看了看手表说。
那是一只男用手表,旧得连表面都泛黄了。
“请便。”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顾卿容一个人,窗外暮色深浓,蛙声伴 着虫鸣,这情景,倒是很像她住的那个小村落的夏夜。
她喝了一口李嫂刚才为她沏的茶,茶很浓,她平常都习 惯喝白开水,偶而喝喝浓茶,大都为了考试开夜车提神醒脑 的。
放下茶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着她走向钢琴旁,她 坐在琴凳前,用双手轻轻的抚摸着琴盖上那柔软光滑的天鹅 绒,慢慢的,她掀开了天鹅绒的套子,露出黄得发亮的钢琴, 这是何等美丽神圣的光泽啊!她梦想中,送给妈妈的钢琴就 是这样子的。
这架钢琴会不会是母亲少女时代曾经弹过的?
顾卿容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琴盖,在琴键上轻抚了几下立刻流泻出一串清脆的琴音,她的黑眸上凝聚着泪水满是悲哀、酸楚和惆怅!母亲永不可能坐在这儿弹奏她所喜爱的乐曲了。
她站了起来,正要盖上琴盖的时候,偶一抬头,她看见外公笔直的站在楼梯中间。外公的表情那么深沉、严肃和凝重。
她吓了一大跳,张开口好久说不出一句话。
“小容。”沐天培走下了楼梯。
“外公,我……”顾卿容看着沐天培,她不知道外公是否生气了?
“你学过弹琴吗?”沐天培的表情不再那么严肃和凝重。
“没学过。”顾卿容小心的回答。
“你想学吗?”沐天培的眼中有一抹少见的、慈爱的光辉。
“我…”
“你讲话并不是吞吞吐吐的,难道是我吓到了你?”
“不是,外公,我是怕您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想您也许并不愿意别人乱碰这架钢琴。”
“别人?”沐天培的目光投向那架钢琴,声音低而沉:“你是佳琪的女儿,你怎么是别人?”
“外公!”顾卿容低喊,泪水滚滚落了下来。
“你可知道这架钢琴会是谁弹过的?”
“难道是我母亲?”
“不错。”沐天培点头:“佳琪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送这架钢琴给她。”
“您一定很爱她,才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