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泄露了杨龙安生病的事, 反正他病入膏肓难以痊愈,最起码短期内没有心力管理至天是既定事实,而杨骏回国不到两年, 能否独撑大梁还有待商榷。也正因为如此, 至天股份大幅度下跌, 整个集团陷入信任危机。
一些本来已经和至天商榷好的合作伙伴, 也从此进入了观望阶段。
除了一些已经签订的, 正在运行的项目,至天的未来岌岌可危。
而原先与至天制衡的巴蒂,以及发展势头强劲的宏图, 也伺机而动,企图趁它病要它命, 从而彻底改变圈内的格局。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酒瓶满堆。
肖蛰将已经到尽头的香烟摁掉, 拿起第二罐啤酒慢慢地喝,看着地上派立分明的空酒罐, 一边是一个,一边是一堆,又看看那一堆酒罐的始作俑者——杨骏,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别喝醉了,外头还一堆事等着你呢。”
“你以为我是你, 一杯红酒下去就能把自己卖了?”杨骏喝了那么多, 人还无比清醒。
“好好的真是无辜躺枪。”肖蛰举手作投降状, “你下午是要开股东大会了吧?一身酒气你确定自己有说服力?”
“你看着我。”杨骏指着自己, 凑近了脑袋, 不苟言笑地盯着肖蛰,“有吗?”
这表情和他平时的模样挺像的, 就是少了点斯文劲,多了几分狠厉。
“有,看得我心里发毛。”
“那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面对闻晟的。”
“呃,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你小子不喜欢女人吧?”
肖蛰才要点下一根烟,听他这么一问差点把火机给丢了,只能讪讪地说:“你喝醉了吧,胡说八道。”
“名将拍摄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杨骏开了新的一罐啤酒,“只是没想到你们能在一起那么久。”
“我们之间就那么明显?”肖蛰听得心里一跳,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那不是很多人都暗搓搓地知道了?
“还行。我去过你家,看到他睡在你家里过。”杨骏表情复杂地看着肖蛰,“而且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只是在推断。”
“靠,你公司快倒闭了,你还有闲情设套子给我钻?”
“就因为快倒闭了,我不爽,得找点乐子。”
“不用拍戏的这个上午被我用来给你乐呵,我早上出门肯定脑子被门夹了。”
“我说这个的真正目的,是让你最近给我小心点,最好别让媒体抓到你们两个,那简直不亚于给至天注入一支□□。”
“会注意的。”肖蛰点点头,“现在至天这个样子,其实最根源还是因为信任危机,我在想如果你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那几个在观望的合作对象敲定下来,做出一番实际业绩给公众看,公众的信任应该就能回升了。”
“看来杜升也没有全坏事,最起码给了我一个有脑子的艺人。”杨骏皮笑肉不笑的,“可惜智商还没给你补全,我该把他叫回来才对。”
现在提起杜升肖蛰就头痛。
原来琴阮瑶质问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这事就是从杜升那泄露出去的——肖蛰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杨龙案的事情,但是之后还有和琴阮云通过几次电话,虽然是只言片语没有点名道姓,可应该还是被杜升听出了蛛丝马迹。
而且事后还发现,杜升竟是巴蒂那边的人。
这点还是闻晟告诉他的。难怪一开始的时候闻晟老是问自己经纪人的事,可能已经有所防备了。
不过这个也是肖蛰想不通的,为什么闻晟远在上海拍戏,还能看出自己经纪人不对劲来?
“你也不用一副愧疚的样子,人是我安排给你的,出了事就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杨骏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也早就考虑过把他们争取回来了,不过那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价码加得大,加上巴蒂和宏图从中作梗,已经有几家投入他们的怀抱了。”
“还剩下哪家?”
“他的经纪人泄露了连这些做子女的都不知道的问题,然后你还有闲情逸致和他坐在这里谈论商业机密吗?”
办公室的门骤然打开,锁定在房间内的烟雾找到宣泄口,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至多不超过三十岁的女人,穿着一身保守而昂贵的职业装。
“你怎么来了?”杨骏意外地看着闯进来的双胞胎妹妹,“你不是不问江湖事,宁愿在疗养院做你的白衣天使吗?”
杨月看着肖蛰,不说话。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不用,你就听着吧。”
“你是真不怕至天彻底倒下是不是?”杨月挑起眉,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
“反正你也讨厌老头子,他的心血跨了,你该很开心才对啊,还怕什么?”杨骏摊开手,一副爱咋咋样的样子。
“他的心血你是有继承权的,换言之只要他一死,这个集团就是我们的,那也就成了我们的东西,你觉得我的东西我会坐视不管?”
“咳,我觉得我真该走了。”
“坐着。”杨骏说着,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还自己起身把门关了,又回头看向杨月,“你不要忘了,现在整个集团最大的股东是他妈,不是我们,要是他妈死了,根据继承权,他就是集团最大的股东,也就是说这集团也是他的东西,既然是他的东西,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管?”
“第一,他妈貌美如花,离死还远得很,除非他自己开车把人撞飞,第二,他算哪根葱?就有个会伴人的妈就想吞下整个至天?第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你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个子宫里出来,你确定你要向着他不向着我?”
搞了半天是因为琴阮瑶,所以杨骏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肖蛰总觉得这不符合杨骏的人生哲理。
“那个,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们争,琴阮瑶和我没有关系。”
“你嘴里再怎么和她撇清,去医院做个亲子DNA鉴定,她还是你妈。”这对兄妹异口同声地说。
肖蛰觉得头好大,一个杨骏就够毒舌了,为什么还会来个杨骏2号。
“你究竟有什么事,要是没事就不要干扰我调节心情。”
“我带来了能挽救至天的消息,你究竟要不要让这个影响我心情的人出去,要是不要的话,我心情不好我也不想说。”
“你要是不要的话你就出去,这里不是医院,随便开个处方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行,我可以容忍他在这间房子里,但是如果消息在不恰当的时机泄露出去,我就默认是他干的好事,那就是你造成的错误。”
“有什么条件你就直说吧。”
“你来承担这个风险。”杨月指着肖蛰,“要是出事,我要你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我。”
“行。”
肖蛰忍不住抬头看杨骏一眼,他就真的那么信任他?可是撇开信任这些抽象的东西不谈,为什么他就一定坚持让自己呆在这里呢?
“投资商那块饼,我已经把最大的抢下来了。晚上你就过去,把合同给我签了,明天把这剂强心针发布出去,至天短时间内应该就没问题了。在这之前,你最好保证没有任何横生的枝节。”
杨骏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问他一连去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不碰壁的,杨月怎么就拿下来了,她就递给他一样东西。
红色的,印着的淡色暗纹冲淡了它的喜气,但也提高了它的美观。
“这是什么?”
“等下你还要开股东大会,然后你这会已经喝酒喝得连结婚请柬都认不出了?”杨月语带讽刺,神色淡淡,只是眼中有些浅浅的沧桑,“有些东西男人做不到,不代表女人做不到。”
她离开了。
杨骏拿起自杨月进来就没动过的啤酒罐,把里头残存的、已经没有气的液体倒进洗手盆。
“不劝劝她?”肖蛰问。
“你还记得你阿姨在疗养院醒来的那天吧?”
“记得,意外遇到了你。”
“那天是我自回国以来,第五十四次劝她回家,回至天。”
杨骏将手中的空酒罐放在之前的那一堆上面,成了啤酒金字塔上最高的一个,“她第五十四次和我说‘不’。”他自嘲一笑,“我从来就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肖蛰垂下眼睛。
“不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安慰我,你不擅长。”杨骏说着,“你想帮我,对吧?”
“我能帮到你?”
“今天你也看到我的诚意了。”
果然,事出有因。
肖蛰点点头,“你想我怎么帮?”
“把今天你在这里听到的,和闻晟说一声。”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杨骏冷冷一笑,“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宏图幕后的大总裁。”他顿了顿,瞧着眼前那人渐渐变化的表情,觉得人生真是变化多端,“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