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她是那样骄傲,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有所低头。何况,追逐许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竹篮打水,任谁,都不可能平静的吧。
“水清……”欲言又止,默默到底两头为难。最终,她长吁一叹,尾随离去。
如此,我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抱歉开口,却是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不关你的事。有些人,有些关系,早晚都要断得干干净净。现在,就当是老天提前给的一个机会好了。断就断吧,难得一身轻松。”
可是,那低沉的声音里,似有神伤。
“那,我就先回去了。真的很抱歉。”
我转过身,抽咽着掠过他的身旁。我实在没有勇气,只能够选择逃避。我轻轻地拉开门,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一直在发抖。
刘嫣啊刘嫣。懦弱如此,你还有什么权利和能力去追逐你想要的东西?
可是——
遥远的路上,暗黄的路灯之下,那一双方才还在眼前的女子如今但只钻进对岸的一辆小轿车中。而随之,那个替她们拉开门,将她们护送进去的司机,他缓缓地关上门,眼神冰寒地回转头,带着杀气,朝站在门口的我看将过来。
那,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
他一直盯着我看。久久,估计是车里的人不耐烦,叫了他一声。于是,他转过身,拉开车门,钻入车厢。可,就在这个时候,隔着半截的玻璃,他转过头,仇怨地瞪向我——
“哧——”眼前,耳际,伴随着他的眼神,仿佛凭空有什么声音呼啸而过。那是车轮与地面巨大的摩擦声,那是疯狂而颤栗的坠落声。
“噗通”一声,转眼血流成河……
是他!那双眼睛,那一双眼睛……
“啊!”忍不禁,我倒吸一口凉气,颤栗着往后退步,放开手里的门把,颤巍巍地跌入了身后人的怀抱之中。
“寒烟?”寒宵惊讶地看着我,不解。旋即,他也只掉过头,看向门外。“怎么了?”自然,他觉得一切正常。
可是,可是……
我要怎么说,才能够让他明白?而我自己,到底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够镇定地面对那一场灾难,一并那一双隐藏在黑色玻璃后的眼睛?
是他,就是他。可是……
轻姐!
“哇啊——”一步踉跄,我跌坐下去,我狼狈哭起来,什么都顾及不上。我看不见他已经驱车离开,我看不见轻姐和默默已经随车远走。我的脑海之中,一直,仿佛一直就只有那一刻尖锐的刺声,一并地上那如花火一般灿烂的光芒!
那一年,那一辆车,它肆无忌惮地
驶过我的心腔,粉碎我一切,却至今萦绕心头不忘……
为什么?
-
“寒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得到吗?听到你就回答我一声,寒烟?”
寒宵在我身旁担忧。尽管他一直呼唤,可我就是停不下来,我关不上心里那一直呼啸的尖锐刺声,一并,车轮在地上打转摩擦的凛冽风暴——
那是一个人,落寞地行走在漆黑的夜里。
他刚从酒吧出来,一脸醉意,脚步虚浮。
那是一辆车,冲刺在无疆的阴霾之中。他几乎,连车灯都不曾开,就这样,结结实实明明白白朝着那路上旅行漫步的人身上冲刺过去。
凄厉的刺声划破夜空,撕扯的转轮迅疾地带着那辆车转弯离去。
我眼睁睁看着,看着……
那个人,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不,不!我怎么可以去面对,去重温?
我不要记得,我不想去记得……放过我,难道不可以吗?
那是一道狼狈的抛物弧线。那个人,他悲壮地从地面鱼跃而起,飞翔。他仿佛生出了翅膀,却悲怆地跌落,轰隆巨响。他在地上翻滚,打转,停住的时候,手臂凄绝地瘫软一旁,而他的头颅一侧,那鲜红的泛着气息的水花……
是血,是血……
“哇啊!”
时至今日,原来有些事情,有些眼神,我一辈子都无法割舍,或遗忘。从我见证他们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扎根我心中,黏着我的心脏,伴随着我的呼吸,刻入我的经络,一点点,牵拉地痛。
我多久不曾忆起。可到如今,却还是避之不过。
-
寒宵站在我的身旁。他有些无可奈何,掏出了电话。
我隐约听见他提到了宝宝的名字。只是,就算宝宝来了,我就可以好起来吗?
你们知不知道,我曾经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三个月。
你们懂吗?
孤零零,一个人。面对那些人,惨淡地回忆,慢慢地逼自己遗忘,在选择的过程当中,欺骗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从未曾经历过那些事。
可是,原来,即便医生说我康复了,即便医生说我已经愈合伤口,选择性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给遗忘……可如今才知道,原来都只是一场错觉。
经历过的血案,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瓢淋在我心口的血色瀑布,我怎么可能真正将它们都驱逐出我的世界?
可是,他还是来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又转向寒宵。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知道。”略微,寒宵的声音里有了些许怯懦。
“就是我刚才,和轻姐吵了一架。她本来好好的,说要回家。可是走到门口,她突然就退了回来,哇哇大哭。我怎么喊她都没有用。”
“她动手了?”宝宝俯下身,看见了我脸上微红的掌印。旋即,他斜侧过头,眼里满是愠怒。
“是。不过那是之前。轻姐打了她,我就拉开了她。然后,轻姐和默默离开。她是在她们出门以后才突然变成这样的。”
“就没有什么别的人来过吗?”
“别人?”寒宵稍稍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是那个司机吧。不过,他的车一直都停在路的对面。他自己没有过来。好像,就是她们回去上车的时候才出来了一下。你可别告诉我,她是被那个司机给吓到了?”
“好吧,我心中有数了。”他温柔地将手伸过来,牵起我。他柔声款款,像个天使。“寒烟。宝宝这就带你回家。”
可是,我不能动,不敢动,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动的那个力气。
我该怎么办?
那个人,那个人……
哥哥出车祸的时候他就逍遥法外。现在,凭你,凭我,又能够奈他几何?
他可以伤害我。可是他不能动你们,你知道吗?
可是,心有万千语,奈何半句不能说。
我微微地扬起头,停止哭声。我看着他,悲悯而哀伤。
你走,你不用管我。
可是,他听不见我的心声。他依旧半跪在那里,眼神愤怒而怜惜。
你走哇。我不用你管我。你走,远远地走……这个地方,你不该来,你从来,就不应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
可是,他依旧静静地牵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紊乱,我感觉到他的心底在慢慢潮涌。
宝宝……
噙着泪,我的脸色一阵煞白。我看着他,唇角嗫嚅。我在心痛,我在难过。可我同样知道,你在为我而悲伤。只是,我回馈不了你任何东西。真的。回馈不了……
但是,宝宝的眼神突然冰寒起来。他冷厉地抽回手掌,站直起身。
他漠然地盯了我一眼,冷笑。“原来你就是这样的废物。”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旁的寒宵也弄不明白。
但,不及我们想通什么,我就只感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随之而来的,才是那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我的头歪侧在一旁。我难以置信。
方才,他把手掌抽离开去,就只是为了要搧我一巴掌吗?
你还是宝宝吗?你还是那个,即使被绑架,也依旧守护在我跟前的宝宝吗?
你说,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施了障眼法要来欺负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