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之内。
吊桥放下,钱季通亲自在门口迎接,将孙校尉与黄子平迎入寨内,嘴里还在抱歉连连:“之前诸多得罪,只是我家多有女眷,不能见人……”
“请钱家主放心,兄弟们自然知道规矩!”
收了一张银票的孙校尉心情极好:“必不会骚扰了内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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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平也是笑意吟吟,暗想着拖延了如此长的时间,钱家肯定能将一些违禁之物收拾干净,算是两厢情愿,心照不宣。
地方官员与这等缙绅,本来就有着这个默契,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
之前叶州大乱,钱家畏惧兵灾,建了个寨子,招揽亡命勇士,甚至还收藏几具盔甲乃至弓弩,这都不算啥。
以此家的人脉关系,纵然巡捕们看到了也会当成没看见。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黑蜘蛛,可不会管这小小逾越,只要上下银子打点够了,更是无妨。
只是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山寨之中潜藏的违禁之物,可不仅仅只有那点数量,而是多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让钱家父子宁可杀官造反逃亡,也不愿意将裁决权交在官府手中!
“如此甚好,还请入大厅奉茶!”
钱家父子将孙校尉与黄子平请入大厅,对视一眼,立即拉开距离,两个青衣仆役低眉顺眼地捧着木盘上前。
“咦?怎么没有丫鬟?反而是家丁奉茶?”
黄子平一看,顿时有些奇怪,纵然这钱家有着龙阳之好,也不会如此——太失礼数了。
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念头。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响,一抹寒光已经来到他面前。
赫然是那个送茶的小厮,手持着利刃,嘴里噙着冷笑,将匕首捅入黄子平心口。
“你……你敢杀官造反?”
他扑在地上,一时不死,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头,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老夫也不想这么早,奈何……”
钱季通冷冷摇头。
伴随着摔杯为号,大厅内突然浮现出十数人,皆是身披铁甲,将他护卫在内。
孙校尉却是武功过人,又穿着镶鉄皮甲,一刀将刺客杀了,头也不回地逃出大厅:“儿郎们听令,钱家杀官造反,立即诛杀!”
咻咻!
回答他的,却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
这箭威力十足,近距离甚至能穿透比较薄的铁甲。
惨叫连连当中,被他带进来的一营士卒与数十捕快,顿时死伤惨重。
“杀!”
箭矢射完之后,在钱季通的一声令下,又有数十披甲之士围杀上来,一举一动之间皆有章法,竟然是以军法操练!
“数十弩箭、铁甲、还以军法练兵,这已经超出民用防贼的范畴,根本就是造反!”
在孙校尉心底,一个声音狂吼,又不断挥刀:“杀贼啊!”
“哼,弩箭手上!”
见到此人凶猛无比,连杀数人,钱富脸皮一抽,让围攻的甲士退下,又调来几个弩手。
此时他们之前射完的弩箭又重新装填完毕,新一轮箭雨落下。
这一次,孙校尉就没有了之前的好运,被集火攻击,身中数箭,血流如注,倒了下去:“杀……贼啊!”
终究是死不瞑目!
“杀啊!”
但就在这时,喊杀声又从寨门响起。
“怎么回事?”
钱富大惊失色之下,看到一名满头流血的庄丁,狼狈不堪地过来禀告:“官兵攻寨,已经占了大门!”
“该死的!”钱季通神色顿变:“为何反应如此迅速?可恶……若我有三百壮士,又何惧这群官兵!”
钱家之前还是处于休养生息的潜伏状态,纵然接到了北面的命令,开始招兵买马,但亡命徒也没有凑足百人。
更何况,官军来得太过突然,那些壮丁农夫都还在耕地上呢!
“怕什么?”
此时,一名道人从偏厅中走出,见着满堂血色,眼皮都不眨一下:“敌方还有几人?我方伤亡如何?”
“对方还有一营过百兵,已经占了寨门,我方能战者还有四十,但都甲胄齐全!”
钱富扫视一圈,立即说着。
“虽然寨门被攻陷,失了地利,但你们随我迎敌便是!”
道人一挥拂尘,有着傲然之气。
……
时间略微往前片刻。
几乎是山寨之内剧变开始的同时,段玉就带着营兵,开始强攻寨门。
因为之前为了麻痹官兵,吊桥也没有收起,并且大多数有生力量都被叫去伏击官军,因此进展得十分顺利,特别是段玉身先士卒,一刀斩了敌方首领之后。
“这……这是要造反么?”
副指挥使熊宜望着不远处的修罗场,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呵呵……大人,他们就是要造反,此时必得尽数杀了,方能有功无过,否则……”段玉冷冷的声音传来,立即令他打了个激灵。
心知这战场生死存亡,都在自己一念,此时万万犹豫不得,立即怒吼一声:“钱家杀官造反,丧心病狂,给我尽数杀了!”
当下身先士卒,向着弓弩手杀了过去。
在这年代,纵然有亡命之徒敢杀人见血,亡命天涯,但真正跟官军短兵相接,还是要手软三分。
只是两道洪流冲在一起之后,居然还是官兵一方被逼入下风。
“该死的,这么多铁甲,到底谁是官兵?”
甫一交手,熊宜就吓了一跳,因为对面的叛逆,竟然每个都穿着铁甲,防御惊人。
往往受到几刀劈砍都混若无事,反手一刀却能要走官兵的小命。
历来古代都严禁盔甲,便是这个道理。
真正灾荒年代,数百甲士一冲,上万流民军都要抱头鼠窜,这便是铠甲之利!
好在这帮叛逆人数较少,之前纵然是围杀陷阱,也折损了些人手与体力,而官兵人数是他们的两倍!
“杀!”
既然下了决心,段玉也是身先士卒,鬼切连斩。
仅仅凭着刀刃锋锐,便连连破开铁甲,让数个大汉倒地身亡,及时挽回士气。
此时心念一动,脚下如飞,又绕到敌侧,见到几个手持弓弩的家伙,正在忙不迭地装填。
弩箭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是装填麻烦。
这时自然冷笑而上,一个个杀了,人头横飞,鲜血洒满墙壁。
“休得逞凶!”
就在段玉杀掉最后一个弩箭手的同时,一个青年道人追赶而来,手上长剑疾刺。
嗤!
他长剑一出,便嗤嗤作响,有着浩然大日的意境。
“正阳道的朝阳九剑?武道宗师?”
段玉一见,又是一喜:“想不到还有一条大鱼……杀!”
乒!
任凭对面剑光万千,他就是一刀斩出,传来清脆的声响。
旋即,剑身断裂,对面的道人望着胸口的血痕,满脸不甘地倒了下去:“你依仗神兵之利,我不服!”
他手中长剑也是利器,道袍内更穿了内甲,奈何在鬼切锋锐之前,还是跟纸张一样,一撕就破。
“哼,无法在此等小军阵前演法,连元神都不是的家伙,就敢如此小视天下群雄!”
段玉上前,将这道人敲晕,又冲入敌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连连杀伤敌人。
对面的叛军也就四十人不到,折损过半之后立即士气崩溃,做鸟兽散。
段玉眼尖,拦住钱家父子:“两位真是做得好大事。”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杀!”
钱季通神色狰狞,挥剑冲来,被段玉一刀枭首,又敲碎了钱富膝盖,令此人脸色扭曲,跪在地上,被士卒俘虏。
“快快……追击!”
熊宜见胜利在望,却是越战越勇,连连发号施令。
……
黄昏,夕阳如血。
段玉轻轻擦拭着鬼切刀刃,后面郡兵们正在收敛同僚与敌人的尸体,外带抄家发财。
片刻后,副指挥使熊宜来到他身边,语气都在打颤:“段铜章,我们摊上大事了!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说着,就带着段玉,来到一个仓库里。
里面是一排排木架,摆放着皮甲等物,除此之外,成捆的刀枪堆积成山,锋刃簇新,形制都是一般无二,显然都是制式军械。
“经查,共计缴获刀五百柄,枪五百柄,弩箭五十架,铁甲四十九具,皮甲一百具……都是军械……”
熊宜声音里都透着凉气:“如此多军械,再随便凑凑,武装两千人都足够了,并且还是州兵水准……除此之外,还有金银合计五万两,粮食九千石……”
这种大事,不仅会惊动州里,甚至会惊动国君!
“幸好他们只有五十人,还没开始招兵买马……”
段玉也是吓了一跳,距离造反还有几十年,钱家不至于如此早便购置这么多军械吧?
原本他最好的打算,也只是搜出十几副铠甲弩箭,顺带与正阳道勾结的书信罢了。
此时便只有庆幸自己先发制人,没有让他们发展起来。
“是啊……若是给他们时间发动附近庄丁,那就真的是一支乱兵,非州军出动不可剿……”
熊宜擦了擦冷汗:“从审问上来看,似乎与北燕有些关系,我们怎么办?”
此时的他,无疑与段玉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能如何?上报州郡吧!”
段玉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