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小的坟冢,立在草原之上,没有丝毫奢华的装饰。
从外表看去,就只有一个小土包,唯有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也没有写任何文字,只是作为标记。
只不过这一座墓从选址到建造,都是由段玉与秦飞鱼两人完成,不假人手。
如此当然是为了防止已经完成交易的毕勒格与手下那些马匪泄愤,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不到几天就给扒掉,挫骨扬灰。
“这位老爷子也算一代猛人了,可惜……没有足够的根基消化反噬!”
段玉望着墓碑,略微摇头,将瘟神道人的生平说了说。
实际上,这罪孽看似恐怖,若根基足够,也不是无法可制。
比如朝廷将领,在开疆扩土,抵抗外敌之时所制造的杀孽,大部分都有国家承担。
而修为若是极高,到了天师那一等级,甚至可以自身硬顶,缓缓消解。
奈何这位瘟神道人一心钻研毒物,更是散修,纵然有着传承,到死也只是兵家第二重的境界,这就很惨了。
“严格说起来,这位藤老先生死后挫骨扬灰是应该,没有资格安葬……但我既然收了他的传承,又怎么能令他暴尸荒野?”
段玉叹息一声,又望了望自己。
在他收了瘟神道人的传承之后,哪怕没有什么叩首千遍的入门仪式,一部分恐怖的罪孽之气,也是自动归到他头上。
当然,道家对于罪孽也有研究,自有避劫秘法。
再加上这只是当年遗留下来的极小部分,因此段玉还是能承受得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化为劫数了。
“不过,只要撑过那一劫,这些劫气也就大致消散了,没有什么……避劫秘法的原理,就是暂时封印,选择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
这很类似死神来了的电影,死神不会当面杀人,只会从周围环境中寻找破绽。
而如果主动提供破绽,吸引它动手?再针对性进行防御呢?
只要把握这一线,便是天留之生机所在了。
但这等观察入微的本事,恐怕非元神真人不能为也。
“为了收这一道传承,大哥你也是付出太多了,为何不让我去?”秦飞鱼脸皮抽动,还是说着。
“你的根基,根本承受不了,怕是立即引发……劫难八成就是附近草原大军杀到,还不是要牵连我?”
段玉翻了个白眼。
“这一道兵家传承,很重要?”秦飞鱼知道,这位大哥绝对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是非常重要……”段玉想到收获,脸上立即由阴转晴:“对你我而言,好处都太大了!你想不想突破军气灌体?”
“哦?”秦飞鱼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这位瘟神道人,曾经也是兵家二重境界的高手,但却未曾在任何军中任职?也没有统帅超过五千人的战兵?”
“什么?”
秦飞鱼大惊失色。
历来以武入道的最大难关,就在于传承与资源。
而领战兵五千,还要统领超过一年,便是最大的门槛,难住了不知道多少天才高手。
此时听到有法子可绕过,就好像你无论如何尝试也难以逾越前面的高山天险之时,忽然听到有了一条可以直达目的地的羊肠小道,该是如何欢喜?
“这是如何办到的?”秦飞鱼目光炯炯。
“历来以武入道,必走兵家之路,第一重为军气灌体,第二重是为练精兵,第三重是军气神通!”段玉侃侃而谈:“如何突破军气灌体呢?”
秦飞鱼一怔,旋即回忆起龙蛇阴符经的内容:“自然是先掌兵权,慢慢汲取兵气修炼,再配合特定的仪式、秘法、符咒……如此方可成就!”
“而第二重练精兵呢?”
“这个……需要以各种练兵秘法,先练出一支精兵,起码要百人以上,如此方可吸纳精兵之气突破!”
“精兵之气,可是军气?”
“这个……自然也算,难道是……”秦飞鱼不是笨蛋,眼睛一亮:“莫非可以这样?不……若是如此轻易的话,那诸多兵家前辈又怎么会不提到?”
“这第一是因为法门难得,怕不是只有极少数将门掌握,而第二么,练一百精兵的消耗,可一点也不逊色于养上数千兵啊……”
段玉苦笑了下:“上古五毒宗,说起来算是道门,有着道将之法传下,虽然那些道将多数还是修习道法,但也有另辟蹊径者,就摸索出了一条路子,可以以精兵之气,突破军气灌体的第一重难关,顺带完成第二重修炼,算是两者同时进行。瘟神道人说起来,并未继承上古五毒宗的道统,所继承的,只有这么一个道将法门罢了。饶是如此,他也曾在草原上收服过一支百人马匪,精中选精,完成了突破!”
草原上马匪众多,一支百人的队伍,的确不怎么养眼。
并且,如此以战养战,反而大占便宜,毕竟精兵不仅要养,更要杀人见血!
刀刃久久不试,就容易生锈,精兵更是如此。
“一支百人精兵的马匪,莫非是……狂沙盗?”
秦飞鱼瞪大眼睛,显然这一支历史上的悍匪名称,他也有所耳闻。
“是的,可惜这都是草原大军围困藤国之前的事了……”段玉耸了耸肩膀:“那次之后,瘟神道人便将狂沙盗解散,将多年劫掠来的金银都埋在一处,也托付给了后人,希望能以此做些功德之事,来清偿罪孽!”
末了,望着秦飞鱼:“你觉得如何?”
“光以消耗而论,实际上五毒宗此法更加浩大,但胜在足够隐蔽!”秦飞鱼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优缺点。
要在庆国之内藏五千兵,那怎么样也隐瞒不住。
但一百左右的规模,却还是有着办法可想。
“实际上……二弟你或许也不用想着立即改换修习之法!”段玉的表情却是颇有些奇异:“等到日后,或许有着转机!”
他不能对二弟和盘托出,因此说得模棱两可。
“大哥是说,这次回去受赏么?”秦飞鱼明显理解错误,有些苦笑:“恐怕不成呢,这次出来之前,大都督就提拔我为正七品,若是立下大功,或许前程无忧,但这次……”
此次庆国谋划,怎么看都是一副大败亏输的样子。
不仅没有如愿重创正阳道,反而失去了乌延部这个盟友。
秦飞鱼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就这么弃职潜逃,免得成为替罪羊的问题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悲观,虽然乌延部之事办得难看,但我们也是立下大功——发现了八贤王谋反!”
段玉一本正经地道。
“这种事……没有证据啊!”秦飞鱼苦笑。
“所以也不必捅到朝堂上,只要国君知道便可以了!”段玉眨眨眼睛:“难道你认为国君真的很希望八贤王继位么?只是大势如此,他无法违逆罢了,而若发现八贤王叛国呢?为了祖宗社稷,谁也无话可说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主动成为国君的刀?”
秦飞鱼吓了一跳:“是否太过冒险?”
“不冒险不行,我估计崔山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以他的势力,或许还有北燕暗助,收服行人司不成问题,甚至军方中或许也有他埋下的暗子,白毫山一脉回去之时必然遭到伏击,也不知能活着回去几个,特别是白毫山主!此人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但证言极为有用!”
而最后,神捕司几乎全军覆没,自然随便段玉如何说。
至少,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任务圆满完成,因为已经将九霄灭神符拍在了一尊天师的脑门上。
虽然没有砸死正阳道主,但砸死对方一个天师强援,也是不亏了。
‘这么算起来,这次回去如果打口水仗,神捕司加一个不一定逃出去的白毫山,对面是行人司加不怎么可靠的军方,当真是势均力敌啊,再加上没有铁证,八成要不了了之……’
“大哥执意欲与八贤王为敌?”
而秦飞鱼明显发现了一些不对。
“不!我只是表现得如此而已……”段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从中捞取最大的好处就够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这么大干一场,再离开庆国这艘破船了。”
书院、军方、行人司都被渗透,肯定并非八贤王的势力,而是那个神秘的大夏复国组织。
既然已经知道此国不可靠,为何还要立于危墙之下?
“破船?”
秦飞鱼有些不能理解,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位大哥做出的判断,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嗯,上次我已经命郭百忍打通商路,你回去后也要注意下这方面的事情……”
段玉深吸口气。
将前世明面上的仇人斩杀殆尽,是之前的目标。
而借着庆国之力,做完这些之后,他就会选择再次蛰伏起来,默默积蓄力量,与那只神秘的幕后黑手一决雌雄!
秦飞鱼也感受到了段玉的坚决,不由问道:“那大哥准备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回去述职便可!我这次卖了白毫山一个大人情,他们也得为我活动一二,将你提拔起来……如果他们能回得去的话!”
段玉胸有成竹:“顺带,再将那个小其木格送回巴特尔那里吧,你有没有发现,如果从巴特尔的地盘走,此女倒是一个不错的护身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