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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苑的菜色确实很有特点, 也很美味。一顿饭吃得或许算不上宾主皆欢——至少在黛玉看来,遇到冯紫英之后,妙玉其实就没有什么享受美食的兴致了。但是贾家这几个姑娘吃得还都挺开心的。

不过因为多少还惦记着八卦, 所以例如湘云, 这顿饭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吃饭的时候妙玉也没有多找她们聊天, 反而是贾家的几个姑娘互相闲聊几句, 才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冷淡。

妙玉先吃完饭, 出去把账结了,再回来的时候见贾家的姑娘们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笑着问, “这家的饭菜你们觉得可还好?”

听大家都说好吃,她才满意地笑了笑, “这周围的饭馆, 我吃着觉得好的不多, 也就是这家还能带朋友过来招待一下。如果不是这家开在这里,我是万不会留你们吃饭的。”

能被妙玉称为“朋友”, 黛玉几人又难免受宠若惊。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几人起身,又问妙玉怎么回去,要不要先送她一段路, 却又被妙玉拒绝了, “我住的地方里舞蹈班不远, 溜达着就回去了, 再说你们那车里怕是也坐不下了。”

听妙玉这样说, 宝钗等也就不再坚持。几人出了饭馆,妙玉又同她们一道走了一段路, 直把她们送到车上,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们难免又聊到妙玉,“也就是她了,虽然傲气,脾气也怪,但是却又让人觉得她这人就应该这样一般,若是换一个人这么样的派头,哪怕是公主呢,怕是都会被人在背后骂‘装模作样’呢。”

探春的话里隐约带着几分羡艳,湘云也是早就想和人聊聊妙玉了,有了探春先提起话题,她就顺势开始八卦,“你们注意到她和冯紫英的关系了没有?依我说,他俩之间肯定是有前缘的,不过妙玉似乎对冯紫英的印象又不好,很不愿意理他。”

只是若真的不愿意理他,一开始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事实上,冯紫英的话妙玉都会接,只不过态度和语气都说不上好罢了。

湘云又问迎春,“二表姐,你在舞蹈班见过冯紫英没有?”

“冯紫英?”迎春在人际上原本就差着些,刚刚冯紫英过来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她又在玩手机下围棋,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人机对战上,没怎么注意周遭的情况,此时被湘云问得愣了一下,还是探春提醒她,才终于想起了冯紫英是哪个。“说起那人,我还真的在舞蹈班里见过他一次……好像是过来给老师送点心的吧?两个人站在舞蹈房门口,说了几句话差点没吵起来,嚷得屋里的人都听到了,险些就要出去劝架的……也就见过他一次,说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这样说起来,妙玉和冯紫英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一路聊着回了贾家,宝玉竟已经回来了,正陪着贾母在小客厅说话。几人进屋后也都直接进了小客厅,和贾母打招呼。贾母忙说:“你们回来了,吃饱了没有?”又看了看几个女孩,只不见宝钗,就问,“宝丫头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的,怎么没一起回来?”

湘云忙说:“宝姐姐送我们回来就直接回家了。”

“嗯,那也是应该的。”

宝玉虽然没能跟她们一起出去,但是也听说了迎春的舞蹈老师的事,好不容易把姐妹们盼回来了,就坐在贾母身边好奇地问,“你们今天去二姐姐的舞蹈班那边看了?可见到那位代发修行的老师了?”

“见到了。”湘云嘴快,“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的时候还碰到冯紫英了,他竟然和妙玉认识,但是妙玉对他却一直冷着脸,爱搭不理的。”之后又复述了一遍迎春刚刚在车上说的那番话,她口齿比迎春更伶俐些,虽然两人描述的内容大差不差,但是被湘云一说,就硬生生更鲜活了几分。

宝玉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笑道:“啊,原来是她啊……云妹妹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前几日北静王告诉我,最近冯紫英似乎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追得紧。但是那位姑娘却并不太待见他,总是支使四处去寻些稀罕东西,弄得他焦头烂额的,还要经常四处求助,大家说起来都当做是件趣事。”

原来,最近冯紫英追妙玉这件事在京城的二代圈子里早就已经传遍了,这件事说起来还颇有些戏剧性,这两人一开始认识就是因为一幢误会。后来不知怎么,冯大少爷竟然动了真心,却偏偏妙玉脾气秉性都与常人不同,她面对冯紫英的时候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偶尔搭理他一下,也往往是支使他出去买东西办事,只把这大少爷使唤得跟小厮一般。

而向来桀骜不驯、除了家里老子外谁都不怕的冯大少,竟对这使唤也甘之如饴。圈子里的人背后都说冯紫英这次怕是真的栽进去了,宝玉也从北静王那里听到过这个说法,但是他毕竟有自己的事要忙,今天白天的时候又遇到了些烦心的事,还是听到后面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原来冯紫英在追妙玉啊,我们倒是没太看出来。”湘云笑着说。

宝玉也笑,“我之前听人说起过这位女子,大多都是用‘怪诞’二字来形容她的,你们今天见了真人觉得可真是这样?”

湘云皱了皱鼻子,“可不是‘怪诞’嘛,林姐姐都被她直接说是个‘俗人’了。”她这话也不尽是在为黛玉抱不平,史家祖上也是被封过侯爵的,湘云的二叔现在身上还袭着爵位,但是今天,她却被比下去了,心里也着实有些不爽。

“和她比起来,我可不就是俗人嘛。”黛玉满不在乎地一摊手,“人家是懂修行的人,我可不懂。”

听了黛玉的话,众人都发一笑,宝玉又说,“早知道今天我就找你们去了,没得休息日出去工作还要惹一肚子闲气。”

他这话应当是已经跟贾母抱怨过了,贾母没说什么,反而是探春和湘云追着他问,“二哥,谁给你气受了?”

“倒不是给我气受。”宝玉叹了口气,“我今天去给杂志拍照片,恰好遇到另一个杂志的主编,她就问为什么我给这本杂志拍了照片却不给她的杂志拍,到最后竟还变成了袭人的错。我想着解释两句,袭人却还要拦着我……”

探春笑着插话,“袭人姐姐这是不愿意和她们一般见识呢。不过我听人说,时尚圈子里的这群主编最是记仇,专等着落井下石,并且身边还跟有一大群拥护者,视她们的话如圣旨一般,也确实得罪不得。”

宝玉砸了砸嘴,“还有那些新来的工作人员也不省心,晴雯和秋纹总和我抱怨,不过她们管不了人事上的事,袭人又忙,也管不过来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些。”

探春奇道:“那你怎么不和琏二嫂子说这事?人事上的事,别人管不到,她总是能管到的。就算她有别的事要忙,平儿、金钏,不论哪个也都是能说上句话的,总比你自己在这边发愁来得好。”

宝玉摆了摆手,又不欲继续说这事了。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过了十一点,都有些困了,才都揉着眼睛回屋去了。

但是回到卧室之后,宝玉却久久难眠。他虽然不愿意多和姐妹们说工作中的事,但是烦心事并不会减少。不期然又想到今天回家的路上袭人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宝玉,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起子小人最是不能得罪,你今儿为我得罪了这个,明儿为了晴雯、麝月得罪了那个,时间长了,圈子里还有谁的心是向着你的呢?”

这样的话宝玉向来不以为然,“我身边有你们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她们向着?”

袭人轻叹一声,“你这样可让我怎么放心地走呢。”

这话一出,宝玉倒是急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

袭人听着宝玉这话,心里倒是有了主意,她装着冷笑一声,“这话倒是齐了,我和公司也就是签合同的关系,合同到了,走人也正常,万没有一直留在公司的道理。况且,就算这几年不走,等以后结婚生子,自然没有经历带你,到时候不走都不行了。”

宝玉越发着急,若不是袭人正在开车,恨不得直接握住袭人的手,“好姐姐,你怎么突然说到了结婚生子的事了?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和凤姐姐说,我身边就只要你这一个经纪人,你……你也只能陪着我!”

袭人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宝玉这个态度,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这话可奇了,王经理再管着公司里的事,也管不到员工的私生活上。再说,过几年你也要成家立业了,太太也不会让你一直在娱乐圈里混日子,等你接了家业,我还有什么身份跟在你身边呢?”

“你放心,到时候必定有你的位置!”宝玉一心只想着不让袭人离开,也不管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

袭人又冷笑一声,“我现在的话你都只当做是耳旁风,倒是我就算还跟在你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宝玉这才听出袭人话语里的意思来,忙道:“好姐姐,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千万别提‘走’这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