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2月云府
12月的北京大雪纷飞,整座城市银妆素裹,分外美丽,只是罗大头的心情却很差,恨死了这个美丽的冬天,先生越来越怕冷了,也不知道这个冬天先生能不能够熬过去?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可云先生的房间里却热得如同酷夏一般,罗大头在房间里燃了十来个炭炉,烧得旺旺的,希望能给先生带去一丝暖意。
只是云先生的身体似是被寒冰封住了一般,寒意也似是从心里一阵阵地沁出来,他笼着厚厚的棉被,可是脸上依然冻得青白,牙关也不住地上下打磕。
“先生,把这碗生姜红糖汤喝了,喝下去咱就不冷了!”牛二妞煮好一碗生姜红溏水端了进来,罗大头伸手接过。
罗大头穿着袄子,满头大汗,可是他硬忍着不脱衣服,端着姜汤喂云先生。
“大头,把衣服脱了吧,别把身体热坏了。”云先生喝了几口姜汤,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
“先生,我一点都不热,您不知道现在这天有多冷,耳朵都要冻掉了!”罗大头咧嘴笑强笑着,笑得声音很响,似是掩盖他内心的不安。
“嗯,我知道天冷得很,不过大头你身体好不怕冷,快脱吧,你要是把身体熬坏了,以后谁来照顾我呢?”
云先生小声地坚持,他哪会不知道大头的心意?不就是怕他心里难受吗?呵呵,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怕是没多少时候好挨了吧!
罗大头只得脱下身上的衣服,只打了个光膀子,他确实是热得狠了。这一脱才觉得舒服许多,他小心地喂云先生喝完姜汤,见云先生面上的青白似是淡了许多,心稍安了些,先生肯定也会和以前一样熬过这个冬天的!
“大头,你抱我去外面看看,我想看看雪景。”
“先生。外面现在下着雪呢。天冷得很,咱就在屋里呆着好吗?”罗大头说好话,希望云先生改变主意。
“大头抱我出去吧。我就想看看雪花是什么样的,我都快忘记雪花的样子了!”
云先生小声地说着,从未有的软弱,在罗大头的记忆里。先生就跟神一般,可是神怎么会这么虚弱呢?
罗大头擦了擦眼睛。没再反对,他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沉默地穿好衣服,给云先生再笼了一床棉被。并为先生戴好皮帽和围巾,再在被窝里多塞上两只汤婆子。
牛二妞嘴唇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她背着身子用围裙擦拭眼睛,再转过身来,恢复如常。
罗大头两手一抱,将云先生放在藤椅上,再运气把整张藤椅连同云先生一道抱了出去,牛二妞跟在后面撑伞遮风。
罗大头将云先生抱到了后花园,此刻花园里一片白茫茫,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冷风寻着缝隙钻进身体里,云先生只觉得身体如同冰块一般,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只希望这些北风再吹得猛烈一些才好。
“大头,二妞,你们两口子风里雨里陪了我这么些年,先生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云先生的精神似是好了许多,声音也响亮了起来。
“先生,我们陪着您是本份,大头的命都是先生给的,您干嘛要这么说?”罗大头哽咽道。
云先生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头,我在汇丰银行和花旗银行的密码你都是知道的,到时我若是不在了,你就把那些钱取出来,随便你干什么用,自己花也好,送给别人用也好,反正那些钱都是你抢来的。”
不待罗大头回答,云先生接着说道:“还有咱们地下室的那些东西,我估摸着再有一两年那四人就该有人收拾了,到时候你看着政局稳定了,就把那些东西捐给国家,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你和二妞两人会太平地养老的。”
“先生,您别说了,我就跟着先生您,先生您去哪,大头也去哪!先生您别想着撇下我一人。”
罗大头趴在藤椅扶手上,如同小孩一般呜呜哭泣,牛二妞也不住擦眼泪,只是却越擦越多。
“胡闹,你跟着我干嘛?我都被你烦一辈子了,下辈子可别再烦我了。”
只是罗大头伤心之极,根本不理会云先生说的话,哭个不停,云先生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罗大头的光头,“大头听话,先生希望你和二妞好好活着,把先生没活够的日子都补上,大头,你答应我!”
大头有心想反对,可是他素来都对云先生言听计从,从来就没有反对过先生,嘴里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云先生欣慰地笑了,大头答应自己的话向来都会做到的,他可以放心地去了。
云先生只觉得天上的雪花越来越模糊,似是有一个小女孩在雪地上滚雪团,一个少年跟在她身后撑伞。
“哥哥,你别撑伞了,跟我一起来堆雪人吧!”
“哥哥,你真没意思,哪有堆雪人还撑着伞的啊!”
“囡囡你可真没良心,要不是怕你冻感冒了,哥哥我才不会撑伞呢,冻死我了!”
“哥哥你最好了,囡囡最喜欢哥哥了!”
“你昨天不还说最喜欢爹爹吗?”
“唉呀,哥哥,此一时彼一时你都不知道!”
云先生面上带着微笑,嘴里呢喃出声,“囡囡!”。
画面转换,洪水滔天,少年和小女孩抓着一块破木板冻得嘴唇青紫,随着波浪起伏。
“哥哥,我害怕,我肚子好饿,身上也好冷!”
“囡囡不怕,爹爹和姆妈会来救我们的,等我们上岸了后就会有热汤和棉被的,哥哥搂着你,囡囡就不会冷了!”少年紧紧地搂着小女孩,不断地安慰她,渐渐地陷入昏迷。
“云老三,你自己决定,是要大的还是小的,反正我们这艘船最多只能再载一人。”
“求求你们,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轻得很,两个人肯定都能载的!”女人跪在地上乞求,头磕得砰砰响。 Wшw◆ ttκá n◆ ¢Ο
“云老三,快点拿主意,再拖下去你们两口子也一道下去吧。”
“要大的。”男子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无力跪下。
“不要,爹爹,救囡囡,不要扔下囡囡,我自己会游回去的。”少年被争吵声吵醒,听到父亲的话,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爹爹,姆妈,哥哥,你们不要囡囡了吗?哥哥,你不陪囡囡了吗?囡囡害怕!”
少年被人打晕在船上,恍恍惚惚地听见后面妹妹凄厉的哭声,他想爬起来去救妹妹,可是他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只有旁边姆妈的轻泣声。
但以往温柔善良的姆妈在他眼里却变得狰狞可怖,英伟正直的华父亲也成了一条可怜虫,少年闭上眼睛,眼角流下清泪,第二天醒来后他划船划了三天三夜找到妹妹的尸体,将妹妹安葬好后,少年便离开了住了十五年的家,从此以后江湖上便多了一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云破壁。
“大头,囡囡来接我了,大头,二妞,你们要好好活下去!”云先生笑看着天空,伸出手接住一朵雪花。
“囡囡,哥哥来了,哥哥这次会永远陪着你,我们永远不分开!”
云先生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只剩下一抹微笑凝固在嘴角,他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手心那朵雪花的花瓣依然美丽,轻轻地飘落下来。
1975年12月25日下午三时十六分,中国共产党优秀的领导人云破壁先生因病殁于家中,享年六十三岁。
12月26日清晨,电台的播音员沉重地播放了这条讣告,天安门的国旗也降下半旗致哀。L
ps:云先生其实不是死于疾病,他是死于孤独,一个人孤独得太久了,他的心便也死了,也所以云先生在见到思思的时候,会因为她与小妹一点点的相似而心软,与其说云先生是田思思的靠山,倒不如说田思思是他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