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清晨,柔柔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洒在我的肩膀上,它们在跳跃,它们在欢呼,明德一中的阳光是在欢迎我吗?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度过我的剩余的高中生活,并且使我终身难忘。
“曹老师,你们班新转来的学生,叫夏天。有这么个人吗?”传达室的大爷操着浓浓的方言,给我的新班主任打电话。
“是的,让她进来吧。”我隐约听到,那声音凝重而又有磁性,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那一番模样。
“进来吧,曹老师在教学楼5楼文科组办公室。”我其实根本没听懂大爷说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告诉我该往哪去,所以我还是礼貌地谢谢了他。
走进明德一中的校门,这个市最好的高中,我有点不屑一顾。教学楼就直直地矗立在我的正前方,我没什么感觉,径直走向了它。
一直五楼,我听不到任何吵闹声,只有咿咿呀呀的读书声,那声音真有排山倒海的魄力。到了五楼,我知道,这应该是高三文科的专用楼层,依然,洪亮的读书声,好像每一声里都在说“清华、北大我来了!”那么雄心勃勃。的确,在明德一中上学,就得有这点壮志。但一想到我要在这里度过我的高中最后时光,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走廊的最尽头,门牌上写着“高三(八)班”!不知为什么,我倒吸了口凉气。好像那将是我的坟墓一样。
“你是夏天同学吗?”是那个电话里凝重而又有磁性的声音。
我转过头,大跌眼镜!
驾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西服,配着不那么搭的领带,头发干枯的像一把稻草,目测,一米八的个子,身上没多少肉。他,就是我的新班主任,明德一中文科班最好的班主任曹金山!我真的不敢相信!之前对他的崇拜烟消云散,想起一句话,有些人还是活在想象中的好。
“你是夏天同学吗?问你话呢?”他有点愠了。
“哦!是的,老师。”我缓过一点神来。
“我叫曹金山,是你的班主任,你跟我来吧。”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跟在他高大但很瘦弱的身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他的背,我总觉得很凄凉,总觉得他有什么痛楚是我无法了解的。
三年八班,朗朗的读书声,早自习都是必须这样吗?
我跟着曹金山走进了三年八班。
“同学们,停一下。”奇怪,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停下来,教师里突然安静的有些恐怖。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曹金山。
“之前就和大家说过了,班里面要转来一位新同学,呶,她就是。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曹金山望望我,走下讲台。
我有点愣神,但很快清醒过来。
“大家好,我叫夏天。请多多关照。”我鞠了一躬,然后走下讲台,说实话,台下同学们的样貌即使是第一排的我也没有看清。
“嗯,慢慢熟悉吧。这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了,你要赶快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你就坐在那个空位置吧。”曹金山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
我走到我的座位,放下书包,看了一眼我的周围,左边是摆的整齐的树立,右边是杂乱的桌面,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两个座位都没有人。我很好奇,是谁呢?
当我刚想拿出书本也像模像样的读书时,下课铃响了。
为什么这两个座位还是没有人?
有同学来和我说话,“听说你学习很好,是因为爸妈离婚才转来这里的,是吗?”
我真的没有想到明德一中的学生说话这么直接,只顾自己的好奇心,根本不管当事人的心情。
“对不起,这和你无关。”我很坚决地回答他,也许大家被我的回答惊到了,居然全都散开了,没有人再和我说话。
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可是这两个座位上还是没有人。我有点不安。
大家都提前准备好了课本,第一节是数学课,虽然还没有上课,但教室里已经安静下来了。
“刚才那场比赛可真刺激!詹姆斯的扣篮太给力了!”一个穿着白T恤,蓝短裤和球鞋的皮肤黝黑的单眼皮男生头冲着身后激动地说着。
“是很刺激。但更刺激的是我们骗老师说生病去看球赛!”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白皙的面庞,整洁的白衬衫,淡蓝色牛仔裤外加一双帆布鞋。从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被他的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儒雅气质所吸引。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因为他旁边那只猴子太闹腾了。
他们两个向我这边走来,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有几万粒跳跳糖在跳动一样。我只能低着头假装很认真的在看书。
他们两个竟然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我的两边,猴子坐在杂乱的右边,我早该料到。他坐在了整齐的左边。
“你是新来的吧?”没想到竟是那个吵闹的猴子先和我说话。但我一点也不想理他。所以我低头不语。
“你的书拿倒了。”他轻柔地对我说,声音是那么温柔、亲切。甚至于我只顾着回味他的声音,而忘记了他说的内容。我依然低头不语,只是在偷笑。
“你是听障人士吗?书拿反了!”那只可恶的猴子大声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羞得脸通红。
“你好!我叫陈树,很高兴认识你。”他果真是我想的那种儒雅的男生。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好像是有星星在里面一样,闪闪发光。
“我叫夏天。”我微笑着回答他。
“夏天?你是在夏天出生的吗?”那只讨人厌的猴子诧异地问。
“叫夏天就是夏天出生的吗?你这是哪门子逻辑?”我没好气地回答。
“哦——不是就不是嘛,生这么大气干嘛。我叫莫鱼。”莫鱼?不知所云的名字。
“叮——”上课了。
数学课上,陈树在认真地记着笔记,认真地做着习题,我会不自觉地用余光瞟一眼他,但有很害怕他会发现,发现我这个第一天刚转过来的人这么偷偷地注意他。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有人和我做着一样的事情。
下课了。
上课了。
又下课了。
又上课了。
我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他们两个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课间,陈树会静静的拿出mp3戴上耳机听音乐,而莫鱼则是趴在杂乱的书桌上睡大觉。我真的想象不到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走在一起。太匪夷所思了。
又一次下课铃响了。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夏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刚来学校,你一定还不熟悉。”陈树真是贴心,真是友好。
“不麻烦你吗?”我怯怯地说,其实早就这么想了。
“我们说麻烦你就不跟来了?”莫鱼真讨厌。
“当然不麻烦。我们还没有和女生一起吃过饭呢!就当是我们两个老人尽尽地主之谊。”我心中一阵窃喜,我是第一个和他吃午饭的女生吗?我真是幸运。如果没有莫鱼就更完美了。
“既然是给你接风,那就不能在学校食堂凑合,我们出去吃。”莫鱼提议。
“出去吃?我们怎么出去?”在这个半封闭的学校里怎么出去吃午饭呢?
“别担心。莫鱼有办法,他是万能人,没有他办不到的。”陈树那么相信地说。我也相信了,因为是陈树说的。
莫鱼带着我们来到学校的西北角,在那里,我看到的是一扇大铁门,然后有个小铁门。还有个传达室。里面坐着个没有头发的老头儿。
“这么森严,我们怎么出的去?”我很怀疑。
“放心好了。莫鱼有办法。”陈树又一次给我信心。
莫鱼一个人跑进了传达室,大约五分钟后,他笑嘻嘻地走出来,手里摇晃着亮闪闪的钥匙,骄傲地对我说:“瞧!你还担心吗?”
这怎么可能!那个老头凭什么就把钥匙给了莫鱼?
“行了,别显摆了!快走吧!”陈树推着莫鱼。我们仨个走出了大门,走出了明德一中,走进了一家川菜馆。
“ladyfirst!你点菜吧。”真想不到莫鱼还会有点绅士风度。
“我不挑食也不怕辣,你们熟悉,还是你们点吧。”
“那好吧,水煮鱼是真真的不错的!再要个麻婆豆腐,京酱肉丝,和一份金针菇拌黄瓜。三碗米饭。”莫鱼熟练地点着菜。
“你怎么不问问陈树的意见?”我有点为陈树抱不平。
“不用,莫鱼了解我。”我竟然有点嫉妒。
“菜齐了!开动吧!”莫鱼像刚从贫民窟里出来的野孩子一样,两眼放光地拿着筷子,夹了一片最大的鱼,放入口中,闭着眼睛,做出回味无穷样。
“你也不怕卡着你!”我嘲讽他。
“没事的,这家鱼做的最好的就是基本没鱼刺,你也尝尝,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陈树说这话时,我忽然感觉到他们两个就像是从出生就认识了一样。
我夹起一片鱼,放入口中,软软的,辣辣的,真的没什么鱼刺,味道很鲜美,真的没让我失望。
“莫鱼,你为什么叫莫鱼?是因为你喜欢吃鱼吗?”我好奇地问。
“我是喜欢吃鱼,但这并不是我叫莫鱼的理由,我爸我妈也不能是发现我喜欢吃鱼才给我起的名字呀。是我妈,怀我的时候,出奇的爱吃鱼,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真是有趣!”我笑道。
“陈树的名字的来历才有趣呢。”莫鱼一边向嘴里送麻婆豆腐,一边说。
“怎么有趣?”我扭过头,问陈树。
“实也没什么,我倒没觉得有趣,是莫鱼一直觉得有意思。我妈和我爸年轻时,在一家卖树苗的店里,同时看中了一棵树苗,可就剩下这一棵了,他们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只好一起将树买下,并一起将树栽在了一个公园里。”
“就是他家现在那个小区后面的公园里。他爸他妈是因为那棵树才买的那个小区的房子。”莫鱼替陈树补充。
“真浪漫!”我感叹道。
“再浪漫现在也是众多平凡夫妻中的其中之一。”陈树说的漫不经心。但我已被打动。
“那你为什么叫夏天呢?”陈树问我。
“就是,为什么?”莫鱼也好奇。
“没有像你们那么传奇的背景,其实我是在寒冬腊月出生的,我妈说我出生时太冷了,不希望我将来的生活也是这么的冷,她希望我可以活得暖暖的,所以就给我起名叫夏天,让我永远觉得温暖。”
“你妈妈很伟大。”陈树的话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谁的母亲不伟大呢?
那顿饭我们吃了好久,要不是要赶回去上课,我们肯定还要再吃一个小时,再侃一个小时。
“好久没吃过这么满足的一顿饭了!”陈树说。
“满足?”用这个词来形容一顿饭,我不理解。
“就是,可能以前太素了吧!”莫鱼瞅瞅我,哈哈大笑。
“素?你们以前吃饭不吃肉吗?”我很疑惑。
“哈哈哈!是的是的!我们俩过的都是和尚的日子呢!”莫鱼笑得前仰后合。
“莫鱼,你不要开夏天玩笑了。”陈树也低着头笑。
我似乎明白了,伸手想去打莫鱼,结果被他跑掉了,我就去追他,他依然大笑,陈树也在后面跟着笑。只有我是又气又笑。
之后,我们三个人成为了好朋友,就因为一顿饭吗?真的不清楚,可能友谊的建立本来就不需要天长地久,只是一个笑容,一句话就已决定了是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