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秦晋之好

江宜月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禁不住地脸红。明明是喜事一桩,她却不淡定地大失风度,搂住湛蓝筝,哭个天翻地覆。上不来气的结果就是让凤晓白扶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还是回味不过来,抽泣着昏沉过去,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不清楚,只明白湛蓝筝活着回来了,怎么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着,回来了。这对江宜月而言,足矣。

接下来的事情,不仅是江宜月,即便是凤晓白等人也不是很清楚。江宜月哭的时候,丁小剪只是坐到她带回来的那只大行李箱上,抽出腰间手枪,危险地拨弄扳机。江宜月哭得要厥过去的时候,湛蓝筝及时吩咐凤晓白带她回去休息,凤晓白自觉急流勇退。湛蓝筝扭脸立刻让孙桥先带“宗掌门休息”——宗锦让凤晓白点了,动不了,孙桥少不得要抱着走,又是一痛不情不愿地冷嘲热讽,却到底执行了“命令”,他刚走几步,丁小剪就拍拍箱子,对湛蓝筝点点头,持着手枪跟着一起去了。

五分钟内,悲欢离合,烟消云散,清一色就剩湛家人。已经酝酿了五分钟,那些充满了水气,惊喜和疑惑的空气,随着湛蓝筝瞬间也不耽搁的行动,彻底冻结。

“大家受苦了,所有感情先都推推后——”她说,“我们时间紧迫,需要立刻解决一个问题。了却后,医生和护士们会到场治疗诸位,这几天的折磨就都是历史了。”利落地从公文包抽出三份绘制了玄黄符咒的文件,展示给众人,“第一,平反冤假错案,还我一个清白,至于错判的责任,鉴于家族面临重大危机,以团结和谅解为上,故而不予追究。第二,正式恢复我湛家族人的身份。第三,正式恢复我——湛家掌门的位置。正式的文件我都准备好了,笔也有,只缺诸位的符篆签名,签字的地方在这里,一个一个来吧。爷爷,您是长辈,先请。”

她礼貌地俯□子,将文件递给湛修慈。

湛修慈接过来,“法杖呢?”

他问出了湛家人都想问,但都被湛蓝筝此刻的雷厉风行,给弄得问不出口的问题。

湛蓝筝轻轻一笑,右手张合间,绿光悠然,法杖已在手。

湛修慈注视着湛家祖传法器,叹了下,“各方都在追寻的法杖,一直在你手里?”

“不是。”湛蓝筝坦诚,“被冤枉那会儿不在。”

湛修慈眸光一凝,“你父亲找遍了你所有的朋友,却都无果,宗锦绞尽脑汁,用尽了酷刑,也都搜索不到——难道是无涯?”

“对。”湛蓝筝干脆道,“玄黄世家的法器都是神族赐予,我姑父是神族派来监管玄黄界的,暂时存放在他的居所,合情合理,而且最保险。”

湛修慈苦笑,“无涯离开后,没有谁能进入那里,他却给你专门开了通道……宗锦策划已久,而你却逃开了……恐怕没有他的……那么筝儿,你都知道了?”

湛蓝筝保持微笑,眼中再无笑意。

“对。”她低声说——但是湛家人都能听见,“我知道五岁前,我喊您‘外公’。”

有时候,破碎的声音是听不到的,在人们心里。此时的厅内,独有湛修慈低头签字的沙沙响。他并没有看文件的内容,只是痛快地签了字。

湛蓝筝从祖父手中拿回文件,她走向湛明儒,“父亲。”她称呼着,“该您了。”

湛明儒的胳膊,本来是抬起的,似乎只差一个手指尖的距离,就可以触摸到死而复生的女儿,抱在怀里不用松开。

沉默一刻,“父亲……?”他语带疑惑和无奈,湛蓝筝彬彬有礼道:“您是我父亲,我好像没认错吧?有什么事情——”她看出一旁的齐音然红着眼睛起身,似乎要抱过来,立刻说,“可以等事情了结后,再细谈吗?我还要立刻去处理宗掌门。”

齐音然尴尬地停在半空,湛明儒说:“你知道多少?”

“您不希望有多少,大概就有多少。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您该签字了。宗掌门目前虽无缚鸡之力,也不容小觑,我的两个朋友不一定能确保万无一失。请快些好吗?”

湛蓝筝诚恳地递过笔,湛明儒看了看文件,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就签下了符篆签名。之后,湛家人一个个都签了字,包括病痛中的湛思露,也没被放过。轮到湛垚的时候,他也不看文件,猛地抱住湛蓝筝,“姐……”少年的嗓子哑了,眼圈红了,“姐,对不起……”

湛蓝筝拥抱他,温柔地抚摸堂弟的头发,“笨蛋阿垚。跟小时候一样傻。”

湛垚落下了泪,“……姐,是不是……是不是宗锦?”

湛蓝筝沉默,湛垚明白了,他挣扎,“……我该怎么办?”

“或许,你可以和月亮谈谈。”湛蓝筝这样建议。

“还有,你那个导师萧婷……”

“先签字吧。”湛蓝筝轻柔地截住了这句话,“等我忙完好吗?”

宗锦恢复了元气,微笑着打量房间里的两个人——冷酷的孙桥和玩枪的丁小剪,“其实一个人看守我,足矣了。”

他说。

丁小剪热情地解释道:“人家要和亲人抱做一团痛哭流涕,我们这些外姓的还是懂点人事吧。”

“真会有那种场面吗?”宗锦失笑,“孙桥,你说呢?”

孙桥没有开口,宗锦又问:“为什么帮她?”

孙桥继续沉默,宗锦自问自答,“因为程澄?”

孙桥当他是画外音。

“你们算是能团聚了。只是我还要与莞尔继续分开,搞不好是阴阳两隔。”宗锦看丁小剪。

“小宗,不用东拉西扯了。”丁小剪玩笑着,将枪口对准宗锦的额头,指头搭在扳机上,“我是做什么的,您心知肚明。裙摆那批货,会让条子们一窝端,他们还真得给您发奖金啊。”

宗锦说:“只是为了报仇?”

丁小剪笑,“若是如此计较,我早已血流满手或是命归黄泉。不过呢,我这个人是很好的,我就告诉你——”她亲切地伸出一根食指,“你的背后,是这个。而她的身后——”

握住了拳头,“是这个。”

宗锦了然,“原是如此。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又问孙桥,孙世子爷终于烦了,“因为她比你无耻。”

“有我无耻吗?”丁小剪热切地问,孙桥懒得瞥她,“蛇鼠一窝。”

丁小剪大笑,“you呢?”

“彼此。”孙桥倒不撇清。

丁小剪欣赏他的坦白,“就凭这个,你也不是我们这窝的。”

湛蓝筝来了,“帮忙照顾一下我家里人。医生马上就该到了。湛思露大概要被送到医院抢救,让她去。还有,孙桥,多谢你带我妹出来。”

“还是谢自己吧。如果不是你和一个长了白痴脑子的家伙做了朋友。”孙桥挖苦,湛蓝筝只是笑,丁小剪最痛快,直接出去,擦肩而过,那两眼却分明有话,却只是一个“待会再谈”的示意。

这种示意,她回来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收了N多个了。

湛蓝筝轻叹,宗锦个王八蛋,准是提了不该提的,九成九和莞尔有关系。

这局面,看似干净利落,实则泥水甚多,她不过就是学习总工程师,搁置争议,慢慢解决罢了。

怕的,就是时不待我。

思考间,宗锦已说:“该如何称呼?”

湛蓝筝出示了湛家人连署的文件,法杖轻握于手,宗锦再一次自问自答,“湛掌门。”

湛蓝筝应了他,坐到对面,“宗掌门。”

他们要谈谈了。

“潜形火……可是我精心炼制的。你是怎么逃的?”宗锦感慨。

湛蓝筝笑道:“原初散也一样。不过你没有逃过。”

“……月亮……”宗锦说了一半,摇摇头,“湛掌门直接把可以对我说的,都说了吧。”

湛蓝筝翻出一张纸,铅笔画着圆圈,“你应该熟悉这几个——三亭湖,裙摆,东商驾校,蜃楼,还有西山。”湛蓝筝说,“分别位于城市的西北,北部,西南,东南和西部。”

湛蓝筝看了宗锦一眼,他的表情迅速严肃了,“目前还差东北,东部和南部。宗掌门,你应该了解上古大封邪阵吧?”

宗锦轻轻蹙眉,“古老的传说……难道这座城市有一个?”

“我想,令尊雍寂上仙——”湛蓝筝淡淡道,“让你用这些给我找麻烦,制造机会来离间我和家父关系的时候,大概没告诉你,如果这些封印,都被打开的话,后果会是什么。”

“如果——”宗锦沉吟,“你要解决所遇到的问题,就必须破开封印……三亭湖的古亭,裙摆的古缸,驾校的墓碑……”

笑容轻轻浮上来,“这么说的话,湛掌门,您可是亲手打开了封邪的封印,毁了这个城市的罪人啊。”

湛蓝筝笑道:“承蒙您的指导。”

“我一无所知。毕竟直接下手的,不是我。”宗锦无辜地说,“不过这时候封回去,来得及。”

“学艺不精,需要相助啊。”湛蓝筝感慨,宗锦失笑,“这就是留着我这条命的原因了?不过我大活人一个,大不了一走了之。”

“那阿垚和月亮呢?”湛蓝筝好整以暇,宗锦眸中含笑,“当年,城市也面临了天意降下的危机考验,家父做的,也只是带着家母躲入山中。我可以效法。”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那就一起死亡。”宗锦不在乎地说。

湛蓝筝淡笑,“我只是想,令尊让你在离间我和家人关系的时候,顺带设套让我解开这些封印……可怎么就没知会你一声啊……”

宗锦冷笑,“挑拨我和家父关系的话,就不必了。”

“他想让你死吗?”

“湛掌门……”宗锦轻声说,“你利用阿垚和月亮,制造我和我堂姑母姎妱的冲突,已经获得成果了。我本来还奇怪,你是如何知道我堂姑母看我不惯,后来当我想通我此刻的被动,一半是源于家父不在,我孤军奋战的缘故——我就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湛蓝筝把话题抛回去。

“无涯上仙支持了你。”宗锦说,“我一直以为,是我杀了你,激怒他,家父顺势拖他于九天之上,让我毫无后顾之忧去收拾湛家,摆平玄黄。但事实应该是,你故意装傻充愣,迷惑了我,让我自以为全部事情,还在我的计划之中。你则将计就计,一面骗着我,一面骗着令尊,终于诈死潜逃,当我得意于无涯终于被引开的时候,其实……该是他拖住了家父,还放出谣言离间了我和我堂姑,最终孤立了我,好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宗锦冷冷地说,“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源头大概就是你看穿了我。我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的,但可以明确,你明白我的身份后,就找了无涯,从他那里获得最大支持,这种支持,应该包括一些往事,一些内幕,还有一些特殊的法力。对吗?”

湛蓝筝坦白道:“师父紧急传授我的法力,让我躲过了你的暗杀。但往事与内幕,我不是从我师父那里得知的。”

“谁?”

湛蓝筝只说:“我承认,你没有败在我手里,而是败在了令堂和我先姑母手中。”

宗锦怔住,当不解被了然取代的时候,悲伤和愤懑就轻轻浮上眼眸,他眨了下眼,褪去那些情感。

“她们是死亡的传说……”宗锦轻说,“大概留了东西给你……”

“这和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事情,没太多干系了。”湛蓝筝口吻冷漠,将话题拽回来,“开诚布公,我和你,封回那些已经被打开的封印。”

“还有呢?”宗锦不傻。

湛蓝筝的唇边,一抹淡笑,“封封印,是帮我。然后就是帮你解决心腹之患。”

宗锦森然,“你要杀姎妱?”

“非也。是姎妱要杀宗掌门,而你是正当防卫。”湛蓝筝柔声道。

“我会和姑母解释清楚。”

“宗掌门是聪明人,应该早就明白,姎妱不需要解释。”湛蓝筝皮笑肉不笑,“你家的事情,你比我清楚,解开误会是无关紧要的,趁着老弟不在,赶快借刀除掉小杂种,再把责任悉数推在刀上的机会,却是难得的。姎妱爱雍寂,宗堰却为雍寂生了你,对吧?”

宗锦冷笑,“这才是湛掌门要无涯拖住我父亲的最终目的吧?没了父亲,姎妱会无所顾忌地对我动手,而我不是她的对手,无可奈何。但是湛掌门,唇亡齿寒,姎妱因为您曾祖母恢复法力的方法,看你们湛家也一直不大顺眼吧?”

“是啊。姎妱神女实在令人头大,搞得好好一个西山,风景这般秀美,却成了我玄黄子弟不敢擅入的禁地。”摇摇头,“还是让西山变得面目可亲一些吧。”

宗锦轻哼,“姎妱不能出西山。”

“她可以借刀。”

“原初组织已经覆灭了。”

“任何一个组织,都有继承人的。”湛蓝筝微笑,法杖冒着绿光,横在了宗锦的脖子上,“宗掌门,你应该知道,姎妱神女命令原初组织追杀于你。现在,首脑湛飘雅不幸死于你手——可不巧的是,我刚好是她的继承人,相关继承文书就在我的公文包里,可以请你过目。总之,我在继承原初组织的同时,也连带继承了姎妱神女下达的神谕。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神女之名义,杀了你,再去复命。”

宗锦看着湛蓝筝,大笑了,“所以容采薇死了是必须的,否则你如何继承这份神谕?而且原初组织覆灭了是最佳的,省得你还要拖家带口不好处理。什么原初组织,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你就用这么个东西诈唬了我,还诈唬了姎妱?!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真是想学学啊!”

“不过是知道了玄黄界余孽的大致分布和一些宗家礼器的流落之处,这是令堂宗堰掌门当作笑谈,在书信中告知先姑母的。不巧那些书信作为先姑母的遗物,都留给了我,我看到了,记住了,证实了,用上了。”湛蓝筝淡淡地说,“然后就是派人找,晓白和孙桥去东南亚,就是按图索骥。至于草台班子的资金问题,丁小剪可以借我,而我那个天外居也有点钱,旅费加收买费,支撑一个月,差不多了。”

宗锦笑出泪水,“我的确不是败在你手里。不过你能充分发挥优势,也是有才了。我心服口服。”

“多谢。”

“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提醒你,我随时都有这个权力。或者我杀你,或者你杀姎妱。姎妱一死,神谕作废。”湛蓝筝说。

宗锦又笑了,体力不支地脸色惨白,“真是……太可笑了。因果因果,我该到哪里去寻我失败的因果?”

“还是向前看吧。”湛蓝筝一笑,“封回封印,杀了姎妱。于我们彼此,都好。”

宗锦说:“姎妱死了,我父亲难道不会报仇吗?”

“你毕竟是雍寂的亲儿子。怎么?刚刚还要我别挑拨离间呢。”湛蓝筝笑他。

“湛掌门。”宗锦恢复了沉稳,“交易是要双赢的。但我看不出通过这笔交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不在乎自己的这条性命,也不关心城市的安危。而真正在乎这两点的,恰恰是你。如果我此时选择不合作,你杀了我,堵死的是你自己的路。不仅城市救不了,姎妱还会立刻杀你,然后告诉家父‘堂弟啊,湛蓝筝这小贱人杀了你亲儿子,我杀了她,已经替宗锦侄子报了仇’。最后的结果,你死了,湛家有可能毁于家父的怒火中,城市完蛋。没有一样是你想看到的。当然,若是我的命能换来这些,我可是心甘情愿呢。”

宗锦盯着湛蓝筝,“其实我认为,现在并不是我被迫受制于你,而是你急切地有求于我。我只希望你许下的承诺,能比我的命可以换来的那些,都要值钱。”

湛蓝筝轻轻吁了口气,撤回法杖,“对宗掌门而言,湛家一半的权力和玄黄界半个霸主的地位,足矣吗?”

宗锦眉峰耸动,“太具有诱惑力了。但这不可能。湛掌门委屈求全,示弱服软,不惜用了苦肉计,金蝉脱壳计,要的就是让我放心大胆地替你收拾了湛家,你回来后就能获取实实在在的湛家大权。苦心孤诣地筹划,丢了良心,抹了脸皮,用尽手段,舍了一身剐,冒了要命风险才修成的正果,焉有割爱之余地啊?”

湛蓝筝道:“宗掌门,我不是在说笑。我可以拯救城市,你可以保住性命,同时除掉姎妱这个你我共同的心腹之患,之后我们共享玄黄界的权力。这份权力,是我和你都追求多年的,如今来个双赢。比起你死我亡,湛家倒台城市毁灭来说,能做到互惠互利,大家都留得自己和亲友爱人的性命,一并享受荣华生活,这才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说的没错!我也是生意人,知道谈判要以双方共赢为最好境界。湛掌门所言的结局,也是我赞成的。但问题是,你如何给我这份权力和地位?我可是宗家掌门啊。”宗锦饶有兴趣地问。

湛蓝筝甜甜一笑。

湛蓝筝去找宗锦后不久,医生护士们就都到齐了,湛思露已烧到昏迷,果然被送到医院急救,同去的还有湛明嫣,湛思晴,另外又照着湛蓝筝的吩咐,旁系几个族人也都跟着过去“照顾”。

剩下的人,分别躺回各自房间,等待医生过来治疗半个月的刑伤。

湛修慈没有受刑,不过体力不支,但他喝了些参汤,也没去休息,而是探视安慰了每一个虚弱的家人,最后才去了湛明儒养伤的地方——医生刚走,已做过治疗的湛明儒服了药,才躺下,困意尚未席卷,见了父亲,本能要起身,却又尴尬地停了。

湛修慈心知,湛家人经了刑房一劫,毁的不是身子,而是心。身子能治好,湛家总是有钱的。但是在电流和皮鞭下说出去的那些话——反正,他自己都耿耿于怀着儿女们在刑求下的种种控诉,更不要说修炼不到家的湛明儒。

只是对目前的湛明儒而言,天大的惊喜砸得他脑子正发着昏:女儿活着回来,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那个活蹦乱跳,漂漂亮亮的女儿,活着回来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想怎么兴奋。他放任医生摆弄自己的时候,只是发自内心地激动——为了活过来的女儿,为了不会毁在自己手里的湛家,为了即将受到千百倍惩罚的宗锦和萧婷,对,萧婷!

湛明儒恨恨地冷笑,你加诸给我的耻辱,必万倍奉还。

湛修慈关切了长子一会儿,才坦率道:“筝儿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湛明儒倒不含糊,“错都在我。是我委屈她了,我会跟她道歉,好好哄着她,顺着她,呵护她。她若是要和凤晓白结婚,我立刻给她准备婚礼。”

“还有呢?”

湛明儒说:“她心里还恨我。我看得出来,恨我,恨音然。而且她又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声音低了低,“可即便她喊了妹妹五年的‘妈妈’,她也是我和音然的亲生女儿,妹妹去了,她认回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她若是不理解,我会好好和她谈开的。毕竟是一家人,不是解不开的结。”

“别躲避重点。明儒。”湛修慈冷道,“她是湛家合情合法的掌门。”

湛明儒脸色一沉,“她说了不会追究。即便她要追究,任何惩治,也是我愿意承担的。谁让我害她打她骂她,还差点害死她。以为她被炸死的那几天,我真有死过一回的感觉……父亲,您放心,筝儿若是跟我耷拉脸,闹脾气,我全都顺着她就是了。音然那里也一样。她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什么都好。”

湛修慈失望地摇摇头,“筝儿今非昔比,或者说……她终于要当真正的她了。明儒,无论如何,我只盼望你能时刻都记得,她是你的亲女儿,她有当湛家掌门的能力。而湛家这一劫,到底是如何造成的,当然,责任大都在宗锦身上,但是否存在隔岸观火……”

“父亲,我能猜得出。”湛明儒坦诚道,“但是我不计较。筝儿面对这一切,她又能如何?她总要先保命,若不是我老逼迫她,不信任她,惩罚她,我们谁都不会沦落入水深火热的半个月。”

“你能这么想,最好。其他人,我倒不在乎。”湛修慈欣慰道,“你也受了屈辱折磨,我不想把话说太重,但你不得不承认,筝儿,恐怕比你更有能力掌握这个家族和整个玄黄界。”

湛明儒面上微红,还未说话,湛修慈就转了话题,“除了筝儿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湛明儒冷笑,“自然是宗锦和萧婷。处置他们,是我们湛家必须做的。他们不只羞辱拷打我湛明儒一人。”

“你希望筝儿如何处置他们呢?”湛修慈轻问。

湛明儒不假思索道:“我自然会把那些耻辱和折磨都还回去。这是理所应当的。族人们也都会同意。”

湛修慈眸中又闪过了失望与担忧,他轻轻藏好,没露痕迹,“宗锦也就罢了。但萧婷……明磊和阿垚不一定同意。”

“萧婷对湛家做了什么,明磊和湛垚还能为她如何辩白?更何况,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给欺骗了,湛垚还不定怎么想呢。”湛明儒连着冷笑,“父亲,我看思露的情形,恐怕也不大好。若她出了问题,明嫣势必不会放过宗锦与萧婷。那也不是我能拦得住的。”

湛修慈又拨开话题,“明儒,你和明嫣的事情……”

“大敌未除,湛家人理当一致对外,您放心吧。”湛明儒痛快地说,“待处置了宗锦和萧婷后,我认为我们必须惩治陆微暖了,这女人实在不能留。至于明嫣……”他看湛修慈,“她毕竟是我亲妹妹,这一场劫难,思晴思露都备受折磨,她不会比我好受到哪里去,就当是惩罚过了。父亲,您放心,我不会做绝了事情,让您伤心为难。”

“儿子。”湛修慈实在忍不住了,“你还是没适应吗?现在这个家,这个玄黄界,已经不是你想做什么的时候了,而是筝儿想做——”

咚咚咚。

敲门声轻巧,进来的是湛蓝筝——和宗锦。

湛修慈和湛明儒一怔。

“爷爷,父亲。”湛蓝筝温和地说,“刚好都在。父亲,您身子如何了?”

女儿的关心让湛明儒欣慰不已,又是惭愧又是疼爱,若是没有宗锦,他定然不顾一切地下地去拥抱女儿,再亲吻她的额头,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是现在——

“宗锦?!”湛明儒不解地蹙眉,痛恨,厌恶甚至杀气,都涌上眼眸。湛修慈的目光也严厉几分。

“是啊。”湛蓝筝心不在焉地应着,“父亲,爷爷,有件事情,要和您二位先说一声。”

她停顿了,只是笑,不自然地笑。

宗锦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他刚被解了穴道,活动有些不便,暂时又没了功力,不过凭着半神之躯,才能在几个小时内恢复到可以行走,说话的地步。

此刻,他微笑着将手臂,慢慢放上湛蓝筝的肩头,甚是亲密。又对湛明儒鞠躬道:“岳父大人,这半个月,真是太委屈您了,您受到的屈辱和折磨,全都是小婿的过错。小婿任凭您打骂惩罚,不敢反抗。只求着您能给小婿留条性命,就看在您女儿的面子上。”

…………………………

湛明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婿?!”

他竟不顾疼痛地吼了出来,“宗锦!你说什么?!”

宗锦为难地看着湛蓝筝,“这事情……唉,唉,还是你和岳父大人,还有爷爷说,比较合适。”

湛蓝筝终于淡淡道:“父亲,爷爷,我要和宗锦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了有一桩婚事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哦。确实是一桩婚事。至于是谁提出来的,那可就玩味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正做梦要宰了宗锦的湛老大,真会被气晕啊。

而可以安慰的是,白瑢梦寐以求的事情,似乎实现了啊。她没得到明婵,小宗却要和筝儿订婚。白美女当年提出过娃娃亲的事情哦。呵呵。

不知这局揭秘可还足矣?其实就是搞明白筝儿的目标到底是谁的问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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