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见了，我的蛇皮袋
林谦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在夜色下跳进河里清洗了一番，上岸之后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就恢复了大半。
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林谦只能把洗好的衣服就这么套在身上，虽然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总好过光着身子四处走。
林谦的家在附近的桥洞下。
不，不能称作是“家”，因为只有几张垫着的报纸和一个蛇皮袋子，用“落脚点”来称呼或许更为贴切。
从很早以前林谦就已经不住在室内了。
就算是地下室也不会有人租给自己，即便夜色里悄悄溜进车库，也会遭到保安的驱赶。
所以，只能睡在室外，如大街，或公园。
林谦其实睡在大街上也没关系，但桥洞下多少能挡一点风。
林谦按黑猫说的姿势盘坐下来，因为不常做这个动作所以林谦多少觉得有些不适。
“话说就不能躺着修炼吗？”
“这个姿势是先人整理出的最适合修炼的状态，躺着虽然也可以，不过效果差上很多。你如果想躺着的话那就躺着吧。”
“我就问问而已。”
虽然黑猫嘴上这么说，但林谦总不可能真的直接躺下，搞得好像自己刚刚开始修炼就想偷懒似的。
“那好。修炼第一步，寻找气机。——不过这一步你可以直接跳过。”
“等等，修炼还能这么做！？”
黑猫摇摇头：“你不一样。气机是修炼的源头，来自于人体深处蕴藏的灵力，所有修炼者的第一缕灵力都是由此而来。但你体内，已经有一股灵力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是修炼者了？”
“嗯。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这本来就不是科学好吧！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灵力？在我体内？”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黑猫站在那里用爪子抚着下巴，“从我遇到你开始，那股灵力就已经在你体内了。但那股灵力这么久以来不见壮大不见缩小，就那么自然地留存在你体内。你每次挨揍受伤的时候，这股灵力又会自动运转修复你的伤势，所以你才能每次都恢复得这么快。”
“这会不会是我平时呼吸的结果？”
“这绝对不可能！自然界中的灵力不经过炼化是无法留存在人体内的，而且如果你呼吸就能炼化灵力的话，从我遇到你开始这股灵力到现在应该壮大不少才对，可是它毫无变化。”
“那……现在怎么搞？”
“我觉得，先不要纠结这灵力到底从哪来的，反正灵力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继续下一步吧。”
林谦按照黑猫的意思，从记忆里选取了一部修炼法诀。
这些记忆是识海里的石碑传输给自己的。
林谦开始有了“这具身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这种疑惑，不管是识海里的神秘石碑，还是体内的不明灵力，林谦自己都不知道它们到底从何而来。
——我，还是我吗？
——如果……
“不要胡思乱想！屏除杂念，沉下心，保持这个呼吸频率……”
——不要胡思乱想……
——摒除杂念……
——沉下心……
渐渐地，渐渐地，林谦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堕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但这里并不是纯粹的黑暗。
在斜上方的位置，有几缕如烟如雾的白色絮状物质，在它周围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林谦靠近了过去，这才能注意到那絮状物正覆盖在一块凝结的暗红色物体上。
不，那不是什么“暗红色物体”，而是凝结的血块。
似乎是受那絮状物的影响，原本於结在那里的血液一点一点散开，然后彻底通畅。
随后这絮状物便一缕一缕剥离，像是被风吹过的云雾一样向其他地方飘去。
因为它身上散发着光亮，林谦看到它似乎是顺着一条脉状管道而运动的。很快，这些絮状物到达了另一处血液於结的地方，然后一缕一缕地添附上去。
这应该就是【灵力】了吧。
林谦试着去操控了下它们，虽然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似乎很听话，也很安分。林谦按照记忆中的修炼法诀，将这些灵力顺着几条经脉运作起来。
……
黑猫本来还在疑惑这家伙是不是就这么坐着睡着了，等注意到四周的天地灵气开始往林谦身体聚拢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黑猫抬头望望天色，更暗了。
——也不知道他要修炼多久。
黑猫找了个离林谦不远不近的位置趴在地上，替林谦守望夜晚的黑暗。
当晨曦落入桥洞下，林谦也终于停下修炼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黑猫连忙问道。
“喔！”林谦捏捏自己拳头，感觉身体和精神都说不出来的清爽，“我感觉我现在可以像这样坐一整天。”
“你……不会是想就这么修炼一整天吧？”
“对啊，我现在感觉特别好！”
“不行！”黑猫站起来用双爪比了个“×”，“欲速则不达，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那我又没什么事做。”
“起来，去给我找吃的！”
“哦！你一整天没吃东西，现在总该够饿了吧。”林谦得意地拿起蛇皮袋，“还好我都给你留着，感谢我吧。——喂你干什么！”
黑猫抓着蛇皮袋跑了出去，林谦赶出来的时候，只见黑猫咬着蛇皮袋把它丢进了河里。
“我的馒头！”
“不许捡！”
黑猫死命抓着林谦的小腿，就是不让他过去。
“里面可都是我的家当！”
林谦还想过去，黑猫却死死拉住：“不就是一些破烂，全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
“里面还有你的馒头，浪费粮食，可耻！”
“那也是别人丢的，是别人浪费粮食，不关我事！”
“那里面还有我的钱。”
“什么叫‘你的钱’，不都是你在路边、垃圾桶里捡的？”
“你……”
林谦还欲再说，可河水已经把漂浮的蛇皮袋冲得很远了。
这个距离已经让林谦丧失了把它捡回来的冲动，只能目送着蛇皮袋越漂越远。
“为什么……今天的河流得这么快？”
“估计也不想让你去捡回来。”
见林谦停了下来，黑猫也松开了爪子，站在林谦旁边望着渐渐遥远的蛇皮袋。
——这河流会把它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一定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一个，我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那里面装载着我的过去。
——充满着萎靡、绝望、自暴自弃与无能为力。
——我会不会也永远失去这些呢？
林谦沉默地注视着，直到它消失在远方的水平线下。
——再见了，我的蛇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