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之人以圣人在上,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而庶人多以之谤之。而至孟春,徇木铎以求歌谣,巡省观人诗,以知风俗。过则正之,失则改之,道听途说,靡不毕纪。
小说家为诸子百家中的其中一家,他们所做的事以记录民间街谈巷语,并呈报上级等为主,然而小说家虽然自成一家,但被视为不入流者,故有“九流十家”之说。
荒古与春秋相仿,这个世界的小说家同样地位尴尬。
他们自成一家,但所做之事并不受重视,又因为小说家没有顶尖强者坐镇,也就造成了小说家的社会上地位比较低下。
缪语,秦国小说家魁首。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解释一下小说家的运营模式。
小说家属于半官方组织,他们主要为朝廷收集天下风俗,以及各地的奇闻异事。也是因此,小说家才能得到朝廷补贴。除了朝廷补贴外,小说家们也会挣挣外快补贴家用,比如说书。
没错,小说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说书,在大街小巷向人们讲述各地的奇闻异事。
又因为小说家是半官方的组织,主要向各诸侯国的朝廷负责,私下虽然也有一定的联系,会互换各地风情习俗等不重要的消息,但并不属于统一的组织。
缪语低垂着头,恭敬地立在客厅内,远远地隔着帷幔等候着长公主的吩咐。
“说说你的看法。”弄玉平淡道。
缪语斟酌道:“《化蝶》一书,小人不敢说。在下从未见过这种写法,也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粗俗的描述,不敢断言是否有用。但长公主若是愿意给在下五天的时间,在下可让长公主看到成效。”
长公主面露惊讶之色。
她道:“你确定五天即可。”
缪语道:“五天,足以在雍都传开。”
小说家的耳目不敢说遍布天下,但遍布雍都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长公主眼睑微垂,玉手轻轻敲击着凤楼的窗台,发出清脆如凤鸣般的声音。
她道:“好,本宫给你五天时间。不过此书只得在妙香楼进行传播,不可在别家的茶馆酒楼,你可明白。”
妙香楼正是玉女剑派的产业,整个雍都有八个妙香楼。
缪语并未感到惊讶,因为整个雍都没有人不知道长公主喜欢去妙香楼品茶。而他们小说家知道的更多一些,妙香楼是一个古老剑派的产业,而这个剑派与长公主有着密切关联。
他双手置于小腹处,低垂着脑袋,恭敬退下。
离开凤楼后,缪语才抬起头。
长公主看着缪语离开的身影,轻笑道:“萧卿,小说家可没有你这般自信。”
萧史自傲道:“正是因为这世上庸才太多,才更能显出伯乐的可贵。公主若是不信萧某对《化蝶》的判断,我愿与公主打个赌。我赌五天后《化蝶》轰动京都,若我败了,任由公主处置。”
长公主嗤笑道:“好你个萧史,你这是想要戏耍本公主,任由本公主处置,这也算是赌资。也罢,本公主和你赌了,我倒要看看这位傅严杰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两天后,雍都妙香楼。
妙香楼是雍都有名的大酒楼之一。
其高三层,一楼与二楼摆放了六十多个矮案,三楼则是幽静的雅间。
自从雍都关于长公主的流言漫天飞后,妙香楼的生意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以往日上三竿时分,正是妙香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之一,来得晚了甚至还要排队。可现在妙香楼只有零零散散不到十桌生意,大部分的桌子都空在那里,凄凉无比。
而这种情况并非仅仅出现在这一家,整个雍都的妙香楼生意都是如此。
“该死的儒家妖人。”
三楼,一位典雅的妇人看着楼下冷清的生意,忍不住咬牙骂道。
她正是玉女剑派在雍都的负责人之一,眼看着祖上的基业在自己手中破败,如何能够不怒,如何能够不气恼。
“姐姐,门中可有消息传来。咱们这生意已经坏了一个多月,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好。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只能吃老本了。”一位娇弱的妇人黛眉紧蹙,姣好的容颜分外撩人,开口间声音带着特别的磁性,好似能勾魂一样。
“哎,这事就算门中也没有特别的办法,那些儒家妖人太狠了,竟污蔑我们妙香楼是藏污纳垢之地,干的不要脸的生意,可恨。”
娇弱妇人沉默不语。
谣言已起,除了等它慢慢消退,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楼大堂处。
一位小说家的说书人跪坐在墙角的位置。
他鬓发斑白,身子骨单薄,异常消瘦。
“嘭。”
惊堂木一拍,发出震耳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侧首看来。
说书人精神很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双手高举在身前交叠,对众人躬身拜了拜,随后才整理衣衫坐正。
其声若雷霆,洪亮无比:“小老儿今日给诸位带来了一部旷古之作,古今未有的长篇作品。这部作品名曰《白雪化蝶》,共计三十六章回,通篇五十六万九千三百四十二言,由落魄才子傅严杰所作。”
众人闻言,之前不在意的神色顿时消散。
他们彼此对视,脸上满是诧异。
能喝得起上午茶,无不是家中比较宽裕的富人。这些人不能说饱读诗书,但大多经过启蒙,至少能写一些文字。
此时听说有人写出五十六万言的巨著,不免有些震撼。
诸子百家经典若是能有万言,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了。很多诸子百家的经典更是不足千言,这五十多万字的小说着实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
说书人可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缓缓讲述道:“话说在周国白家,有一位女子,生的花容月貌。其肌肤如雪,故而名白雪。”
说书人缓缓讲述,当说到白雪区区女子之身想要前往学堂学习,顿时惊爆了众人。
“嘶,古今从未听说过女子上学堂,这白雪莫不是疯了。”
“区区女子有这般豪气,倒是与咱们长公主相似啊,哈哈。”
众人议论纷纷,对白雪的故事也提起了莫大兴趣。
尤其是当说书人说到白雪女扮男装,想要混入学堂,更是引得众人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的吗?
女扮男装!?
这,这将礼教至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