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对他们来说那简直是一种奢望,张薪火自从来了江城就没洗过一次澡。
要不是天冷的原因,他浑身上下早就“馊”了。
他的外套也因频繁喷洒消毒水而腐蚀褪色,却始终都没换过。
一是没衣服换,二是没时间换洗。
根据医院调整班次的时间,张薪火也根据医护们的个人需求,在供应晚饭的时候特地给出三样选择:肉粥、盒饭、热干面,每一种都放了足量的肉下去。
睡觉怕冷的人喝粥是最佳的选择,而且晚上休息不担心憋尿的问题,尿急了就直接起床上厕所便是。
张薪火可不擅长热干面这个江城特色美食,全都是徐雕这个“江城土著”做的,而且味道一级棒,张薪火吃了都赞不绝口。
这一忙直接忙到了傍晚七点,张薪火正计算着川省蔬菜运输车的抵达时间的时候,按理说早就该来电话了的。
正想着呢,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是张薪火张总吗?”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张薪火心头一跳,别不是运输车出了什么事吧?
张薪火应答之后,电话那头像是找到了救兵一样,“我是黄奕,是受薛猛王通兴所托,从川省运蔬菜过来给你的,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烦。
我们下错了高速路口,在途径一段乡道的时候车子陷进烂泥坑里去了,想尽办法也开不出来,你能不能派个救援车出来接应我们?”
张薪火想心中顿时堵得慌,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早几天接连下雨积攒的降雨量可不小,一些不好的路段肯定被大车压得稀巴烂,载重的卡车货车最怕走这种路,一陷进去就极难出得来。
路面泥土软烂、底下则是硬层滑腻的黄泥,车辆一旦陷进去之后会越挣扎越深,越难出来。
张薪火头疼了,交通管制指令已经规定出去了再回来就得隔离十四天,自己这边派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
张熄火叫他去附近救援的村子找人帮忙,自己则打电话问问丁香花那边能不能派人去救援。
丁香花那边的志愿者本就人手紧缺派不出人来,倒是联系上了蓝天救援队派出一车两人赶去救援了。
张薪火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黄奕的电话又来了,“张总,救援车队是来了,但是连他们也陷进去出不来了。
我们在旁边村子找了一辆重型拖拉机帮我们拖车,也一样被陷进去了。
我们今晚很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张薪火心乱如麻,一个劲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乱不要慌。
丁骏搜集捐赠的蔬菜还能支撑到后天,他此刻并不需要那么着急。
但是有些菜必须尽快入冷库,否则堆积在车上也容易变坏。
“怎么办?怎么办?”
成涛、许明涛等人也一起发动脑子行办法,可是连救援车都搞不定的事情还能怎么解决?
就算有心派几部挖机去,他们也全都去了火神山医院援建了,压根不可能找到车过去支援。
丁香花打电话进来了,开口就是道歉:“张大厨,我有负重托了。”
张薪火知道她承担的压力比自己还大,只好按着自己的着急好声劝慰她。
“现在所有车辆都不行,去一辆陷进去一辆,再派车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道路畅通,万一有特殊车辆要通过会引起**烦的,我们不能再派车去了。”
丁香花反复咀嚼着张薪火的话,突然间灵关一闪,“张大厨,我们都陷入误区了,习惯性地认为只有救援车才能救车,实际上是人去救车。”
张薪火反问道:“你是说派人去?”
丁香花很肯定地道:“没错,现在那里就是个大坑,再多的车过去都填不平,何况我们还没那么多的车。只有用人力解决才是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
“三辆车,几十吨食材,会需要很多人。”
丁香花斩钉截铁道:“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我立即去联系就近村镇的志愿者,能叫动多少就叫多少。实在没办法再考虑明天叫救援。”
张薪火很想说要不要请示一下张治仲叫他帮忙,到嘴边的话还是忍住了。
丁香花作为统筹志愿者的负责人之一不可能连这个都没想到,她不愿惊动他肯定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张薪火将这事情就交给丁香花全权处理,他则打去电话安慰黄奕等人。
他们本来就是冒险自付油费过来的,扛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压力,在泥坑里多待一分钟对他们都是煎熬。
张薪火重新投入做饭当中,八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张薪火一看到上面弹出来的微信视频电话顿时慌了。
“徐雕,徐雕,你快出来,江湖救急。”
“其他人全部躲到厨房里去,快,立刻,马上。”
徐雕正在揭围裙,张薪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给他拽吊,又把其他人全部轰进厨房里。
视频接通,画面里出现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圆嘟嘟的小脸和乌溜溜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意。
这就是张薪火整整一周没见过面的儿子,张牧川。
“爸爸,你在哪里啊?我好多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呀。”
他的发音带着浓重的川音,很显然他爷爷奶奶带出来的功劳。
他的讲话还有些吐词也不太清楚,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对父亲的思念的表达,因为他把思念全都写在他的脸上了。
看着可爱懂事的儿子,张薪火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一冲动就只身入江城,用欺骗的方式把年幼的孩子交给年迈的父母。
从那日起,张家夫妇入江城,一个从医救死扶伤, 一个为厨日日做饭。
老张家就剩下两老一小呆在乡下。
整整一周了,他没打过电话回去,没发过视频回去。
是因为忙,更是害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漏了陷,让父母徒增担心。
可这一天终究会来,自己没打回去,他们迟早会打过来。
老人家对儿子的思念比他更重,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从不停歇。
张薪火按压下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故作镇静地说:“儿子,爸爸在外面谈生意呢。”
小孩儿眨着黑溜溜的眼睛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抱川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