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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奇,奇奇!你过来一下!奇奇,听见没有?快点儿过来!”我刚翻开从棉花糖那儿借来的《海贼王》漫画,就听见老妈在厨房里喊我。
“哎!”我嘴上应着,手却舍不得放下漫画书 ,眼睛继续在漫画书上流连:这是一个港口小镇。港口自一年起……来了一艘海盗船……
“奇奇,妈叫你呢,你听见没有?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老妈的喊叫声再次从厨房里传来,声音已经比刚才提高了两个调门。我知道,我必须立刻把自己摆到老妈的眼皮底下去,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发飙的。于是我只好立刻放下漫画书,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厨房。
“什么事?”我站在老妈的眼皮底下问。
“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初中生了,怎么还不长进?妈做饭的时候你就不能在一边打打下手啊!你说你……”虽然我就在老妈的眼皮底下,可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顾一边摘韭菜一边自得其乐地唠叨我。不过,对于老妈的唠叨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因为像这样的唠叨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虽然她的唠叨让我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是我除了听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话说我的日子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不好过的,在老爸跟老妈离婚之前,我的日子还是颇说得过去的。因为那时候老妈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唠叨老爸上,有老爸在前面做挡箭牌,我中箭的几率自然不多。可惜好景不长,老爸终于受不了老妈的唠叨了,他说老妈的唠叨杀人不见血,他不想死在老妈手里,于是不顾一切地甩掉老妈逃命去了,扔下我一个人面对老妈的枪林弹雨。从此我不但悲催地成为了老妈唯一的唠叨对象,而且还成了老妈发泄对老爸的牢骚和愤怒的目标。
老爸老妈是两年前离婚的,并且是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战役后才离成的,尽管老爸在这场战役中被老妈搞得丢盔卸甲,狼狈之极,但老爸却说只要能够逃出老妈的魔爪重获自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和老妈离婚后不久,老爸便以风卷残云的气魄闪电般的速度和一个冬天能穿得起裘皮大衣的女人结了婚。
得知老爸和“裘皮大衣”结婚的消息后,一向讨厌动物的老妈突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保护动物的伟大事业中去了,具体的做法就是不停地咒骂那些把动物的皮毛穿在身上的人,说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除了这样不遗余力地“保护动物”之外,唠叨我也成了老妈每天必不可少的程序。虽说老妈以前也爱唠叨,可以前不过是经常唠叨,如今却是天天唠叨,时时刻刻唠叨。仿佛不这样唠叨旧的一天就不能结束,新的一天就不能开始。
我站在厨房里抻着脖子使劲儿寻找,希望能在老妈继续唠叨我之前及时插手到老妈需要的地方,可我却没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行了,你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棉花糖家的小卖部买瓶酱油去吧。”老妈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所以才又给我买酱油的差事。
“现在要用吗?”
“现在不用以后也要用的!听说又要涨价了!过日子总要精打细算,不然妈怎么养活你?”老妈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十块钱崭新的钞票递给我。“记得把找你的钱拿回来!”
“噢!”我接过钞票后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了。尽管我知道灶台下面的橱柜里至少有五六瓶儿酱油。而且酱油要涨价的事老妈十有八九也是道听途说,从去年她就这么说,可到了今年酱油的价格也还是没变。不过管它呢,买酱油起码好过杵在这儿听老妈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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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是奇奇啊!找小唐吧?她不在,去她二姑家了。”棉花糖的老爸——“老棉花糖”从小卖部的窗口探出他总是不停摇晃的肥脑壳儿对我说道。
“我不找小唐,我买酱油!”我说。
“又买酱油?你们家咋那么能吃酱油啊?”
“能吃酱油又不犯法!”
“不犯法,不犯法!要几瓶儿啊?”
“一瓶!”我把钱递进去。
“算了,别给钱了,你和你妈不容易!嗨——”老棉花糖边说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棉花糖的话刺痛了我,我和老妈的日子是很难,但还没难倒连酱油都要人施舍的地步。老妈给的是十元的钞票,我把钱丢进窗口,转身就跑。
“喂,奇奇——等等,还没找钱呢!”老棉花糖在我身后没命地喊,喊得我心惊肉跳的。
“不用找了!”我大声回了他的话,却没有回头,一直跑,真害怕老棉花糖看见我心虚胆怯的样子,十块钱买瓶酱油,老妈要生气的!不,是要抓狂的!
“回家怎么跟老妈交待呢?” 转过街角听不见了老棉花糖的叫喊声,我立刻放慢了脚步,像蜗牛一样往家的方向缓缓移动。低头看看手里不争气的酱油,还是从前那副嘴歪眼斜的德行,连商标都贴得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这种酱油再怎么涨价也涨不到十块钱的。
“咳!”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咚!”正在我低头叹气的功夫,有个人重重地撞进了我怀里,撞得我眼冒金星,啪的一声酱油跟着落地开花。
“完了!”我的心像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什么叫屋漏偏遭连夜雨?看看地上的碎得四分五裂的酱油瓶子就知道了。记得老爸收拾好行李走掉的那天晚上,家里的水管子漏了,弄得一地都是水,老妈当时说的就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这句话。
金星从眼前消失的时候,我看清楚了撞进我怀里的人竟然是矮趴趴的蚕豆。
“蚕豆!你要死啦!”被矮过我一头的家伙撞成这样,我简直要疯掉了。
“奇奇,真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蚕豆连忙向我道歉。
“你到底在乱跑什么?”
“我爸在市场等我呢,蚕豆卖完了,我得给他送些过去。”蚕豆答道,我这才看见蚕豆的肩上背着一个布口袋。
“我的酱油怎么办?”
“再去买一瓶儿吧,我真得走了,我爸一会儿等急了又要骂我了。”蚕豆一边说一边背着布袋子跑掉了。
我翻遍自己的衣服口袋,除了一个洞以外什么都没找到。用什么再去买一瓶儿酱油啊,我刚才给了老棉花糖十块钱,现在回去再找他要一瓶儿酱油,他不会不给,可我既然都说不要找钱了,这样回去拿酱油就是出尔反尔,那不是很糗?我不能回去……..回头看看蚕豆,已经跑得踪影全无了。可是若就这么空着手回去,老妈非扒了我的皮不可。算了,还是先不要回去,不如去市场找蚕豆他爸借买酱油的钱,借的钱明天就能还了。明天小姨会去学校看我,小姨知道老妈从来不给我零花钱,所以每次去看我,都会偷偷塞给我一点零花钱。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走在去市场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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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里乱哄哄的,找到蚕豆爸爸的摊位,看见一个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儿穿皮衣的男人正在买瓜子。
“瓜子怎么卖?”金丝边眼镜儿一边问一边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四块一斤,刚炒好的。买点儿吧,很香的。”蚕豆爸热情地招呼顾客。
“便宜一点儿吧,尽是瘪子,还有不少发霉的。一定是去年的陈瓜子!”金丝边儿眼镜一边说一边继续津津有味地嗑瓜子。
“这是今年的新瓜子,您要是能找出一个发霉的来,我这一袋子都白送给你!”听顾客说瓜子不好蚕豆的爸有点儿不高兴了。
“就算是今年的新瓜子,可是也不成啊!有很多瘪子!”
“哪有瘪子,您看看这瓜子,一个个圆鼓鼓的,跟孕妇的肚子似的,怎么会是瘪子呢!”一着急,蚕豆爸满嘴跑起了陕西调。蚕豆爸自己从来不承认他说的是陕西话,说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甭管怎么说,给我算便宜点儿,我就在你这儿买,要是不便宜,我就到别处买去!”
“那算你三块八行吧,你要多少?” 就见蚕豆的爸咬了咬牙说道。
就在金丝边儿眼镜跟蚕豆爸讨价还价的功夫,蚕豆站在摊位里面冲我使劲儿招手,示意我从旁边的一个摊子下面钻进去。我不想进去,可蚕豆没命地招手,我只好钻了进去。
“那给我称一斤!”金丝边儿眼镜儿终于决定买了。
“好,一斤。这就给你称!”
“秤挑得高点儿啊,我回去还要称的,要是缺斤少两我可是要回来找你的!”金丝边儿眼镜一直在絮絮叨叨,我很讨厌这个人。
“奇奇,你怎么也来市场啦?”蚕豆翘着嘴巴问我。
“我是想……”
“你这称也太低了,这么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金丝边眼镜儿的吵嚷声给打断了,于是我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这称明明挑得高高的!”没等蚕豆爸出声,我先忍不住冲着金丝边眼镜儿嚷嚷起来。
“站在这儿看就是很低!不信你出来看看!”金丝边而眼镜儿仍然不依不饶。
“站在这儿看就是很高!不信你进来看看!”我成心捣乱,故意跟金丝边眼镜儿叫板,却没想到金丝边儿眼镜儿一躬身一塌腰真的钻到了摊位后面来了。
“站在这儿看怎么了,站在这儿看也还是很低吗!”金丝边儿眼镜说道。
我真是给他打败了,难道成年人都是这样的吗?我不懂,他们为什么总是在所有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再给你添上些,这回总可以了吧!”蚕豆的爸见状又抓了一把瓜子到秤盘里,显然他也被金丝边儿眼镜儿打败了。
金丝边儿眼镜这才付了钱,然后拿着瓜子满意地走掉了。
“奇奇,这市场里头乱哄哄的,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妈找不到你又要急了。”金丝边眼镜儿走掉后蚕豆爸不禁操着一口陕西话说道。
“豆是(就是)!豆是(就是)!”蚕豆在一边拼命地点头。蚕豆说话永远都是‘就’和‘豆’不分,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在给他们家卖的东西做广告呢。
“我……没事,就是来看看,这就回去了。”我一边说一边从摊子下面钻了出去,借钱的事,怎么都说不出口,一瓶酱油没有多少钱,而且我很快会还,但是就是说不出口。
“给,拿着!”蚕豆从摊子上的一个口袋里抓了一把干辣椒给我。
“干什么?”我问。
“你不是离不开这个嘛!”蚕豆笑嘻嘻地说。
“不用了!”
“快接着!”蚕豆有点不耐烦了。
我于是伸手接过辣椒,它们在我的手心发着诱人的光泽。蚕豆说的没错,我已经离不开它们了。爱上辣椒是老爸离开之后的事。自打老爸离开了我和老妈以后老妈变得更加神经质,还老是疑神疑鬼,收电费的来了都不敢给开门。我也被她搞得胆战心惊,胆子越来越小。后来听棉花糖说有两个方法可以壮胆儿,一个方法是喝酒,一个方法是吃辣椒。棉花糖说自古以来有胆识的英雄都是既能喝酒又能吃辣。我不知道她的这些理论是从哪里得来的,但既然有增加胆识的办法总要试一试。
虽然棉花糖推介的方法有两个,然而第一个方法行不通,因为我不到喝酒的年纪,家里也没有酒给我喝,所以也只剩下吃辣椒这一个法子了,于是我就开始吃辣椒了。一开始吃辣椒的时候辣得我肠子都直转筋,不停地拉肚子,我跟棉花糖说不想再吃了。可棉花糖说不这样锻炼胆识的话我和我妈就没救了,她的这种说法多少起到了一点恐吓的作用,于是我只好接着吃,结果吃着吃着就再也放不下了,慢慢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吃辣椒就打不起精神,别人吃饭的时候才吃辣椒,我却把辣椒当零食,随身的小挎包里永远要放一把干辣椒。虽然胆识还是老样子,并没见有什么增长,但我却从此再也离不开辣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