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春天今年来得似乎比往年要早,三月份还未过完,气温就急剧上升,仿佛才眨眼的功夫街头上的树木以及广场上的草坪都已经显出充满生机的黄绿色。
这又是一个双休日,走在回家的路上,卞珊婷神情忧郁。她茫然地穿行在热闹的街道和人流穿梭不停的小巷,离家越近胸中越是心潮难平。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外界的一切是不存在的。几天来,她心里一直在酝酿着一个计划,这是她的最后一搏了,为了家也为了父亲。
此时的白荷正带着朵儿在花园里做游戏,不防卞珊婷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从两人上次不欢而散到现在已经快半年没有见面了,这意外的重逢让白荷很有些局促,她怔怔地忘着卞珊婷表情复杂的面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招呼也忘了打。
卞珊婷将手里的一个喜羊羊的布娃娃递到了朵儿的面前,并将她带到不远处的草坪上,又放了很多带来的零食放在她的身边,卞珊婷的到来让朵儿开心得不得了,一个人边吃边玩的很专注。
卞珊婷安排好朵儿,就转身向白荷走了过来。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白荷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有点事情必须要跟你谈一下,我子聪姨不在家吗?”卞珊婷看着有些尴尬的白荷轻声说。
白荷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就领先往屋走去。既然耿子聪不在家那今天的谈话就应该没有什么顾忌的,卞珊婷想,她果断地跟上了白荷。
“你说吧,我听着。”白荷坐在靠近花园的落地窗前,用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卞姗婷坐下。
“我劝你早点离开这个家,为了你好,更为了我的父母。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卞姗婷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好像你并没有这个权利要求我这样做!”白荷并不看她,仍旧将视线一直追随着外面的朵儿。
“以前我敬重你,甚至还对你有过那种让我想来就后悔的感情。可现在不了,你的所有的美好在我眼里全都成了丑陋和肮脏的东西。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说,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她在一起!跟你明说了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以为你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是吗?不,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做到。你得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多年我们全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就算我爸爸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全都弥补了,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太自私了,可惜你也只是个女人,而且你还在靠着药物在维持着自己的正常状态,所以,在这场角逐中,你注定是要失败的。我劝你不要逼我,否则,大家都会很难堪。”卞珊婷盯着白荷逐渐苍白的脸,越说越激动。
“没错,我就是梅美!我不怕你们知道,而且现在我正想让你们知道!因为,我所作的一切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说我丑陋也好肮脏也好,我,无所谓。对于我来说你们在我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在乎的唯有她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她!如果有机会让我为她献出生命我也是愿意的,所以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和卞克林——这才是真正的爱!而你的父亲口口声声说如何如何爱她,可是,他为子聪又做了些什么?生孩子时不管不顾差点母子丧命,养孩子时不能尽职尽责,面对诱惑他还是暴露了自己贪欲的本性,甚至不知凌耻地和一个**在一起鬼混……”白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在这个家里,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痛快淋漓地说过这么多的话,卞姗婷听着听着脸上就写满了惊愕,羞愤和悲伤。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白荷也就是现在的梅美制止了。梅美因为激动止不住如梗在喉的悲愤继续道:“自始至终,子聪根本就不知道我就是梅美!凭这一点你就应该明白,我并没有拆散他们的意思。想当初在子聪最为困难的时候,我放弃一切以保姆的身份来到这个家,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生活在她身边报答她,帮助她,我要她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一辈子。对于我来说,每天看着她们能过得幸福的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如果没有你父亲自私和那可耻的行为,他和子聪能走到今天吗?你最好去问问他对子聪究竟做了什么,再来和我理论!”梅美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由于过度的激动和愤怒,脸色突然变得像死人一般苍白,同时身体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梅美,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不知什么时候耿子聪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看着摇摇欲坠的梅美惊慌得跑上前扶住了她。
“小葱,我又……又可以这样叫……你了,对,对不起。”梅美话还未说完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了痉挛。
看着颓然倒下的梅美,卞姗婷心里突然又涌起一股怜悯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她想过去扶她一把,却又犹豫了,特别是看到耿子聪的突然出现,她便毅然决然地摔门而去……
卞珊婷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复杂,一边是父亲的无奈,一边是梅美的辛酸,她倒底要相信谁呢?如果事情真的如梅美所说,父亲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堪一事情,那她对于这个家可就真是太失望了,从此父亲的形像真的一下子会在心中轰然倒塌了……
梅美虽然身体反应激烈可还是挣扎着指了指自己的口袋,耿子聪在里面掏出了一个黄色的药瓶,看到它,她终于明白这几年来为什么会在无意中发现垃圾筒里有这种药瓶了,特别是前几天那个叫张金胜的男人和她争吵之后,她为什么会掩饰自己慌忙钻入卧室,以及好几次从她紧闭的房间里会传出一种令人窒息人声音……
耿子聪以最快的速度将药瓶接过来,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放入梅美的口中,由于痉挛药丸几次又被吐了出来。无奈,耿子聪只好用力掰开她的嘴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药丸灌入了她的口中,这一切她都是流着泪完成的。
整个下午,梅美一直在昏睡。
静静的房间里,耿子聪一直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她看着那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在不停地在心里复原着梅美应该的样子,心里不禁阵阵唏嘘。
“妈妈,荷花妈妈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在院里玩得好好的朵儿走了进来,看着两个最亲近的人,有些担心地问妈妈。朵儿喜欢荷花,更爱白荷也就是梅美,所以就一直叫她荷花妈妈。
“荷花妈妈睡着了,她累了。朵儿去看动画片吧,妈妈需要安静。”耿子聪一边说一边拉着朵儿去了客厅。就在朵儿不情愿地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一滴泪从朵儿的眼睛里滑落到耿子聪的手上,她猛的一惊,忙将孩子抱在了怀中。
“朵儿怎么了?怎么哭了?”耿子聪心疼地亲吻着女儿。
“荷花妈妈是不是要死了?荷花妈妈说过她有一天会死的。妈妈,我不要荷花妈妈死。”朵儿的哭声终于放了出来。小小的孩子突然懂事了,已经知道隐藏自己的感情。
“荷花妈妈不会死的,她要一直守着朵儿,直到朵儿成为一个大姑娘……”耿子聪轻轻地拍着朵儿的背,压抑着自己的心酸哄着女儿说。
“朵儿,荷花妈妈来了。”耿子聪没有想到,梅美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而憔悴,只是情绪已经正常了。
“你醒了?不要紧吧?我们要不要还是去医院?”耿子聪不放心地问道,她不明白为什么梅美昏迷之前一直要拒绝去医院。那种药应该吃了四五年了,刚恢复时就开始吃的,没想到她一直没换。看样子这么多年她根本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前钟教授提醒过说那种药最多只能吃两年,两年后必须换,否则肾脏和心脏会中毒而且会让神经系统产生依赖性。真是,她这是何苦呢。
朵儿见梅美醒了,高兴得收住了眼泪,马上将双手伸过来要她抱。梅美像是与她分别了好多年似的,一把紧紧地搂着她,眼泪不断地滴答在朵儿的后背上。
看着这一切,耿子聪心里无比酸涩。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独自默默地上了楼。
突然而来的打击和变故让她心里乱得像塞满了草,她需要一个人独处去慢慢梳理,如果可能,她真想离开,一个人走得远远的,或者也能失忆一次,好让生活能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