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续缘

※※※

“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齐轩晃晃小脑袋,等待着母亲的回答。

听到齐轩问这个问题,田灵儿的脸上突然变的暗了一些,这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看来真的是被他的那些师兄们给带坏了,田灵儿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摸摸齐轩的脑袋,关爱的说道,“你为什突然问这个?”

齐轩嘟囔着小嘴,想了想,说,“刚刚我在捉蛐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怪叔叔,就是一回头的时间,他就不见了,娘,我们龙首峰是不是有鬼啊?”

田灵儿心里一怔,忙问道,“你说的那个怪叔叔长什么样子?”

齐轩不假思索的答道,“怪叔叔穿的是黑色的衣服,长什么样子我也记不清了,天太黑么看不清楚。”齐轩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怪叔叔手里握着一根黑乎乎的烧火棍,课奇怪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叫他怪叔叔的。”

“烧火棍!”田灵儿在心里惊讶道,“难道是他?他回来了?不,不可能,不是他,他是一身白衣的,轩儿说的是黑衣,巧合,一定是巧合,可能轩儿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一个烧火的。”

田灵儿抱起齐轩,道,“放心吧,咱们青云是没有鬼的,就是有,也早就被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给收拾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齐轩眼睛一亮,道,“娘,你什么教我道法啊,我也想跟师兄们一样,可以有自己的法宝,可以在山上捉鬼。”

听到齐轩这么天真的回答,田灵儿忍不住的笑了出来,道,“你真的想学?”

“嗯。”齐轩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娘去跟你林师叔说说,让他先教你一些入门的道法。”田灵儿道。

“真的,太好了,娘,你要说话算话。”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

※※※

转眼之间,又是3天光阴流逝。

田灵儿并没有把齐轩交给林惊羽,因为齐昊说,齐轩还太小了,还不到学艺的年龄,田灵儿拗不过齐昊,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知了。

当然,这对于气旋来说也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他依然还是整天跟师兄们混在一起,忙的不亦乐乎。

而在齐轩的心里,却也早已经就把那个怪叔叔忘的一干二净。

※※※

『龙首峰』

齐轩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再次问起那个怪叔叔的事情,而且看着父亲跟林师叔的表情,齐轩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难道,怪叔叔真的是鬼吗?那一定是很厉害的鬼了,否则,爹跟师叔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齐轩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齐轩早就听同门师兄门私下里谈论过,说林师叔的修行跟掌门不分上下,只是林师叔一向淡泊名利,才没有去争取掌门之位。其实,无论事实是不是这样,对于齐轩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在他的心里,只要有林师叔在,他就什么也不怕。

可是今天不一样,自从齐轩从父亲房里回来之后,心里就一直在想着怪叔叔的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怪叔叔到底是谁,又究竟去哪里了呢?

齐轩毕竟还是小孩子,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最后就更加的断定怪叔叔一定就是鬼了,平日里林师叔也经常给他讲一些关于鬼怪的故事,还告诉他夜里千万不能一个人到前山或者后山去玩,但是齐轩一直都觉得林师叔是骗他的,所以也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听过林师叔的话,可是一想到怪叔叔,还有今天在大堂里林师叔跟爹爹的反应,齐轩心里就不觉涌出阵阵凉意,莫非林师叔说的是真的,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齐轩越想越害怕,但是小孩子终归还是小孩子,可以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就进入了梦乡。

后来的几天,齐轩都不敢独自再往前山跑了,甚至天一黑,连房间都不敢随便的出入。

也许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龙首峰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而齐轩也就渐渐的淡忘了关于怪叔叔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是龙首峰却从此多了一条规定,无论什么时候,龙首峰都要有人巡查,也因此组建了6支巡查队,彻夜不停的轮回查访着龙首峰的每一个要道。

※※※※※

有一天夜里,齐轩从母亲房间回来,很开心的样子,就在他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有黑影闪过,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见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的担心也即刻就消散了。

他向烛台走去,准备熄灭蜡烛。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听起来却很耳熟,齐轩潜意识的想到什么。

怪叔叔?

齐轩迅速的转过身。

整个人也瞬间呆住了。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面容也被黑纱遮住,男子的右手握着一个黑乎乎的烧火棍,烧火棍还泛着些许青光,看上去就跟夜空里闪闪的星星一般。

果然是怪叔叔。

齐轩虽然是小孩子,但毕竟也跟着林惊羽师叔学了一些简单的道法,还跟师兄们跑来跑去的,时间久了,却也练就一身临危不惧的功夫,所以面对怪叔叔的突然出现,齐轩倒是显得很镇静。

“喂,你是人还是鬼啊?”齐轩怔怔的问道。

张小凡嘿嘿一笑,道,“我当然是人了,你不是叫我怪叔叔的吗。”

齐轩这才敢仔细的打量着张小凡,虽然还有一些怀疑,但此刻却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恐惧。

张小凡看着齐轩,讶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齐轩觉得怪叔叔很有趣,他原本是不想去问的,但是现在张小凡的问题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齐轩立刻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然后,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等待着张小凡的回答。

张小凡却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问道,“你想不想跟你娘一样,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齐轩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连忙点点头。

张小凡也大为欢欣,上次遇见齐轩,他就发现这个孩子根骨奇佳,是个很好修道胚子,想想自己被烧火棍频频的侵噬,而且一次比一次的强烈,怕是很快就要为此丢掉性命了吧,如果可以将自己这一身的修为传下去,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于是,张小凡道,“那你跟我来,我教你修真道法。”

齐轩的眼神有一些犹豫,怯怯道,“要是被娘知道了怎么办?”

张小凡笑道,“所以,我们要互相保密,你不告诉别人见过我,也不许把我教你道法的事情说出来。”

齐轩好像还有什么顾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此刻在齐轩的心里,这个怪叔叔的修行青云门里找不出一个人可以与之抗衡,龙首峰巡查这么严,他竟然还可以这么无声无息来到他的房间,所以,既然怪叔叔已经开口要教自己道法了,那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就这样,张小凡便开始偷偷的传授齐轩道法,每天夜里,齐轩都会偷偷的跑出来,然后这个怪叔叔就会把他带到一片黑竹林里,传授他修道的心法。

张小凡只让齐轩叫他怪叔叔,所以两人之间虽有师徒之实,却并没有师徒之名。

一晃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张小凡已经把自己能教的都教给了齐轩,齐轩这孩子也异常的聪明,很快就懂了。

按照以前,他们现在应该是飞往大竹峰黑竹林的,可是今天,他们却没有去黑竹林,而是来到了小竹峰的泪竹林,齐轩一路上都觉得奇怪,但却不敢问,他想,怪叔叔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自己反正是跟着怪叔叔学艺的,也没必要去问那么多。

月光下的泪竹跟黑竹都是差不多的,黑压压的一片,只能朦脓的看见竹节跟竹叶。

齐轩看着怪叔叔,但怪叔叔的眼睛一直看着远处的阁楼,阁楼里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怪叔叔,这里是哪里啊?”齐轩扯了扯的衣角,问道。

张小凡伸出手摸了摸齐轩的脑袋,道,“这里是小竹峰,小竹峰的首座陆雪琪是怪叔叔很好的朋友,无论以后发生事,你都要忙她喔,这是怪叔叔的心愿。”

齐轩虽然听不懂张小凡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他小小的心里却已经知道了陆雪琪这个名字,他才不管这个人是谁呢,只要怪叔叔说的,他就照做,于是,齐轩点了点头。

张小凡再次抱起齐轩,向虹桥飞去。

齐轩就这样被张小凡抱着在青云门各峰之间飞来飞去的,他觉得很有趣,很好玩。但是,他突然间感觉到,怪叔叔今天有一些反常,他好像跟要告别一样,交代了齐轩好多的事情。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白色的亮光。

天很快就要亮了。

张小凡把齐轩带回龙首峰,蹲下身来,摸着齐轩光滑的小脸蛋,语气变的柔和,道,“怪叔叔教你的那些心法你都记住了吗?”

齐轩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记住了。”

张小凡轻轻的拍了拍齐轩的肩膀,喜道,“好,好,以后你一定要勤加练习,等你长大了,怪叔叔就会回来看你的。”

齐轩虽然是小孩子,但却是十分的聪慧,虽然怪叔叔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很不解,但是这句话他却听的很明白,他看着张小凡,眼睛里开始闪烁着泪花,“怪叔叔,你要走了吗,齐轩舍不得你。”

张小凡脸色一沉,道,“怪叔叔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不许掉眼泪,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怪叔叔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经常的来看你,你要记住怪叔叔今晚跟你说过话,不要让怪叔叔失望。”

可齐轩毕竟还是小孩子,今年也只有7岁而已,不可能像大人一样可以随时随地的控制自己的情感,他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怪叔叔,你放心吧,齐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小凡伸出衣袖擦掉了齐轩的眼泪,心里突然间也感到酸酸的,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当他跟齐轩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跟他一样吗?

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怎能有齐轩这样的幸福呢?

张小凡起身,手里的烧火棍顿时青光大盛悬在空中,他跳上烧火棍,很快便消失在黎明的第一道光线之中。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齐轩小小的身影上,齐轩一直站在张小凡离开的地方,他早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甚至站了多久。

直到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

田灵儿推开房门,看见齐轩一动不动的那般站着,很是奇怪,便快步走向前,问道,“轩儿,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齐轩这才回过神来,但也只是简单的叫了一声“娘”,然后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田灵儿被齐轩的古怪行为弄的莫名其秒,心想,“这孩子,一大早的就开始淘气了。”她本来想叫住齐轩问清楚神怎么回事,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候,齐昊已经梳妆完了,正要去用餐,却被田灵儿给拦了回来,看着齐昊,她心里突然很生气,道,“你整天就知道跟你的那帮师弟练剑修行,也不抽空关心一下轩儿

,我今天看这孩子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院子里,问他,他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你应该带他去做一些功课了。”

田灵儿口里的功课指的就是青云门弟子入门时所经历的磨炼。

齐昊却很不以为然,淡淡道,“轩儿还小,我担心他吃不消。”

田灵儿怒道,“那你就是不愿意了。好,那我带他回大竹峰,让他宋师伯教他。”

齐昊道,“随你了,轩儿在他那里我是最放心的。”

田灵儿看着齐昊,满面的怒火,但很快就压制下去了,她突然觉得齐昊说的也是有道理的,齐轩毕竟才只有7岁,还不适合做一些入门的功课,算了,还是由着他去吧,只要轩儿别闯什么祸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瞪了一眼齐昊,但刚才的气愤却全都没有了,不过她还是假装还是很生气的走开了,齐昊愣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只好摇摇头,快步跟了出去。

※※※

夜色轻轻,冷风拂面,又是一个惆怅无眠的夜。

ωωω▪тtκan▪C○

小竹峰的后山,静的只有风吹过泪竹的沙沙声。

月光下,陆雪琪的身影愈加的清晰,就宛如九天仙女一般,美的让人惊叹。

这世间,怕是找不出一位画师可以描绘出她的美丽。

她心事重重,轻轻的走进泪竹林,从不离身的天琊剑也被她冰冷的丢弃在一旁。

月光下,只留下她渐渐拉长的身影。

这是孤单的身影,高傲的身影。

她宁愿一个人守着思念,也不愿放弃心里的矜持。

是否情至深处,且终日的苦苦等待之后,就真的只剩下了恨?

是爱?或是恨?

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的感受吧。

在她的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就只是看着,眼神里却饱含爱意,怜惜。

他什么时候来的?陆雪琪竟然丝毫不知,以陆雪琪如此高的道法修行都不曾察觉,可见来者的修行远在陆雪琪之上。

“吱吱吱吱….”

一只灰毛猴子手舞足蹈的向陆雪琪跑去,这只灰毛猴子很是奇怪,不仅有少见的三只眼睛,而且腰间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

“小灰!”陆雪琪听到“吱吱”,忙回头看了看,惊讶道。

说来也是奇怪,小灰一向跟陆雪琪的关系不好,之前见面都不曾对陆雪琪这般热情过,而且不是咬牙咧嘴的冲着陆雪琪扮鬼脸,就是站在一旁扔水果挑衅,可是,怎么今日一见竟然如此的反常。

看来,易变的,不只是人,就连猴子也是一样。

小灰三蹦五跳的就跳到陆雪琪跟前,咧咧嘴,做挑逗状,仿佛在他的心里,陆雪琪就是那种永远都不会生气的女孩。

小灰的突然出现,却让陆雪琪着实吓了一跳,但她没有立刻搭理小灰,而是回过头寻找小灰的主人。

她身后那个白影,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了。

陆雪琪又惊又喜,她从来都不敢去想,就连梦里也没有过,张小凡竟然会这样的夜晚出现在她的面前,于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呆呆的喊道,“张小凡!”

张小凡,一个多么普通的名字,但这个叫张小凡的白衣男子,却是她这么多年来心里最深处的期盼。

小灰见陆雪琪并没有打理他,顿时就憋了一肚子火,他气冲冲的跳到泪竹上,又扯又拉,但是这泪竹却不是普通的竹子,枝叶却是异常的结实,任凭小灰如何的扯拉,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样一来,小灰心里就更生气了,于是,他打开别在腰间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然后塞上瓶盖,脸蛋红润润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显然是又又醉了几分。

张小凡白衣飘飘走向陆雪琪,脸上的笑容在月光下多了几分亲切,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柔情。

看着陆雪琪惊讶的表情跟水汪汪的大眼睛,张小凡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了,怎么每次见我都像是看到怪物一样。”

陆雪琪微微一笑,想说什么,但却只剩下很简单的一句,“你来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叫我?”

说话的同时,张小凡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的距离近的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到。

张小凡在陆雪琪身边坐下,看着眼前的泪珠,良久,道,“你有心事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对着这片竹林发呆,甚至偷偷的流泪吗?”

陆雪琪心里一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张小凡的身边坐下,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疑道,“我来这里,就连同门师姐妹都不曾知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张小凡看看挂在竹子上的小灰,小灰早已经喝的烂醉,在竹子上摇摇晃晃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从竹子上掉下来,要是自己也能像小灰这般自在该有多好啊!

这一瞬间,张小凡的心里竟然酸酸的,他转过头,看着陆雪琪,陆雪琪的脸色微润,几缕发丝被风吹到嘴边,眼睛里闪动着月光,张小凡伸出手,挑开了她嘴角的发丝,然后擦掉陆雪琪留在眼睛的泪珠,暖暖的道,“自从上次草庙村一别后,我每天都会到小竹峰看你的。”

陆雪琪心里大怔,她呆呆的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而挂在竹子上的小灰也已经喝光了酒葫芦里的酒,终于抓不住竹节“哗啦”一声从竹子上掉了下来,“啪”,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吱吱吱”的叫了几声,但他并没有爬起来,而是躺在摔下的地方呼呼的睡着了。

看着小灰这滑稽的一幕,陆雪琪忍不住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刻,她的笑容,如苍白世界里绽放的雪莲,冷傲、冰洁,却又让人忍不住的痴迷、向往,这一刻,张小凡竟也看的呆了,真情流落的时候,谁又能说这不是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呢?

这一刻,张小凡的眼睛里,除了陆雪琪,已容不下任何的事物,仿佛陆雪琪就是他的一切,张小凡的手心都握出了汗,终于开口道,“你跟我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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