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轮回的很遥远很古老的故事了。

有一个少年,在村里举行的一次祭祖庙会里看上了一个女孩,并且爱上了她,他们在那一次匆匆地擦肩而过后,就再也不曾相见过。于是少年每天都会来到这间简陋残破的老庙里,不停地等待着,不断地祈祷上天,希望能够再见那女孩一面。

终于有一天,佛祖被他的深情感动了,下凡至他身前,问他:“你是不是很想再见她一面?”

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佛祖又问他:“如果我告诉你,要想再见到她,你必须忍受一千年的寂寞去交换,你是否愿意?”

少年点点头:“我愿意。”

于是少年化作了一株不能移动的树,每天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古城最中央,焦急地等待着,不愿错过每一个路人。一天、两天、十年、二十年……终于熬过了一千个岁月,他终于等来了那个女孩。

她纵马而至,飞驰着经过他的身边,却在远去之际回眸一眼,仿佛他们之间心存灵犀,就这感应的一眼,化解开了他千年的寂寞。

但她终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少年很失落,苦侯了千年的心在刹那的芳华过后又开始恢复于空洞。这时候佛祖又出现了,问道:“你,满意了吗?”

少年摇摇头:“我想牵一牵她的手,哪怕只是瞬间,也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

佛祖说:“那你就还得承受一千年的寂寞。”

少年代点点头:“我愿意。”

于是少年又化作了一泓清泉,静静地淌在鲜为人知的山道间,只偶尔遇见几只迷路的鸟儿。他深知,这样的煎熬比上次的更痛苦更寂寞,但他却不怕,他甚至学会了用自己流淌的躯体编织出一曲又一曲歌谣,和着清风朗月星光树影。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又过去了一千年。那临近的几个晚上他彻夜难眠,欢快地向大自然表达着自己内心的喜悦。终于,那天早晨他遥遥地便听到了马蹄声,不稍片刻,女孩已下马走到了他跟前。

他尽可能地放缓了流动的速度,担心自己内心的激动会下怀了她。

女孩将手伸入泉水中,灵巧地捧起几口清水喝下。她一共捧喝了三次才转身上马,给他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而后驰骋离去。这一次,他不仅牵触上了她的手,还认真地记住了她娇美的容颜。

然后佛祖又出现了,少年依旧摇摇头:“我想吻一吻她的唇,哪怕还要忍受千年的寂寞。”

这一回佛祖也答应了他,让他化作一只小小的杯子,搁在冷冷清清的黑暗的柜子中。这一次的煎熬是前所未有的,他不能动不能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那儿,看不见日月分不清白昼,只能眼睁睁地被尘封。

但他犹未绝望,孤苦伶仃地守候了又一千个春秋。那一天,他终于被人取出,仔细地替他擦拭去尘埃,带到了府中。

他看着府里喜气洋洋,通眼的一片光明以及铺天盖地的红,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在乎,他知道离那个愿望实现的时刻已越来越近了。

果然,随着一声“吉时到”,他见到了掩藏在一袭金红嫁衣之中的她。少年的心砰地像是挨什么东西猛地使劲撞击了一下,痛得肝肠寸断。

只见女孩缓缓揭起深藏的容颜,握起杯子,抿嘴一笑,与相好的新郎官对碰一下,后回至唇边,一饮而尽。

他们终是吻上了,而此刻,她的心是甜蜜的,他的心却是酸楚的。他终于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时,她已将他搁下,随着她的终身相伴翩翩入了洞房。

一场吻别。他的灵魂一空,开始了堕落。几家欢乐几家愁?

不知不觉地,佛祖又来到了他身边:“你,满意了吗?”

少年浑如行尸走肉,许久才道:“我要和她成婚。”

佛祖却摇摇头:“你为了吻她,只等了三千年,而她为了嫁给那位相公,却足足花了三万年。”

少年冷笑道:“三万年?十万年我也能等。”

佛祖笑笑道:“你能等,她却不能等;你若肯放下她,另一个女孩或许就能少等一千年了。”

少年坚持道:“我只要她。”

佛祖又笑了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双手握无限,刹那是永恒。其实每一点绽放都是前缘,每一场情爱都是因缘,每一次轮回都会有纠结,你的执着已够,感动了苍天,又何苦化为固执呢?”

少年道:“何为‘情’?何为‘爱’?为何有‘情’?为何有‘爱’?心中有爱,何处无爱?”

佛祖收敛了笑容,叹道:“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本无一物,何惹尘埃?情爱即是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你还是请放下心中所持,往回去吧。”

少年冷笑道:“若我偏要渡苦海,觅我所爱,你又能奈我何?”

佛祖叹道:“婚姻由天定,逆反了上天,是会遭受到报应的。”

少年双手合十:“既为真爱渡苦海,何错有之?既无过错而受惩,天理何在?”

佛祖叹息着摇头。

少年双目突绽精芒,犹如一串兵戟相交夺射而出的耀眼火星。他道:“我的路时由我自己选择的,上天何能自作主张?我说要就是要!我不给你的,就是上天也不许抢!”

他仰天长吼一声,撕破白云于晴空之中扯下一道霹雳雷霆!佛祖脸色数变,亦不能不为之动容。

少年拔剑出鞘,一剑指天,咆哮道:“我一定要上天改写我们的命运!”而后他垂首,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我的境界里,喃喃道:“你等着……我一定会去迎娶你的……一定会的!”

十六日,荆州之外一百里处的乱葬冈里,无数土坟骚动,后自裂,有阴煞之气喷涌而出,足足将这片极阴之地笼罩了大半个月,就连晌午的烈日也难以照透。

次月廿一日,一场浩浩荡荡的讨天之战拉开了蓄谋已久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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