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觊觎自己夫人的情敌,唯一应该做的一点,就是不遗余力的打击,没道理不对自己的情敌下重手,难不成,还给他机会来同自己抢人?
所以,一旦出手,就一定不会是小打小闹!
于是,十分突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出兵。
情理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的,两国几近同时出兵,安南出兵的理由很简单,讨伐天圣,要回本国遗留在外的皇室血脉。而相比起来天圣还要更气势汹汹,名曰,要征讨安南无故诽谤之罪。
加之随行大臣轰轰烈烈的赶往北封负荆请罪,在北封皇宫外痛心疾首的忏悔自己的罪孽,希望能迎回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当然,遭到不少北封百姓的诟病。他们的女君陛下在位置何其重要,在从来没有受过这类对待,才去天圣多久?就遇到这等事,怎么不让他们气愤恼怒?
不过,他们虽不懂得什么政治外交,却也明白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天杀的安南国,冤有头债有主,更何况他们的女君陛下与天圣国君如此恩爱登对,两国联姻,到底是不应当给友国摆脸色的,于是也就心里念叨几句,就这么过去了。
大臣们负荆请罪了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北封的宫门,原谅了他们。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整个大陆掀起了一阵狂潮。天圣的大臣们知错得到原谅,这说明什么?说明已经证实了小太子的身份的确属实了,而天圣安南两国必有一假,既然天圣已经证实了是真的了,那么,岂不是证实了安南之言均为谎言?
有不少略懂政治的人就说了,安南国君又不是傻子,如果天圣国的小太子真为他安南血脉,那此时此刻迎回自己的亲弟弟,不就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坐稳王位的绊子?要知道,如今对于他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皇后和儿子,大多数朝臣都是持怀疑态度的,早就想要另扶持继承人取而代之了,若是真的迎回来了,他的王位,岂不是不保?
照这么一想,安南国君容寂的动机,就显得十分可疑了。到底那个所谓的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纯属虚构,只是生硬的套在头上当做出兵的理由的,还是是真的,又有谁能知道呢?
两军交战,都因为有理由而气冲冲的士气鼓舞。
而也就在此时,在北封境内截获了一大批安南军卒,其中领头的人逃走了,全都被带走做了俘虏。这时,是朝云第一次大发雷霆昭告天下,关于安南国前一段日子的卑鄙行为已经很让她愤怒了,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也不想再多追究,但没想到安南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紧逼,让她大为冒火,最后一次明确表示,安南国国君想要满足自己野心战争,但不要再把苗头一丝一毫的打到她北封身上!不论发生什么事,北封都不会想要搀和进去,但若是安南再做出如此行径,可就不一定了!
这是明摆着的警告。但毕竟在北封境内截获了那么多安南士卒是事实,这无疑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他想做什么,但容寂本就没想过要对北封做什么,只是想逼迫佩兰族就范而已。但那些士兵的存在不容抹去,他也就只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这是朝云第一次明着昭示天下人,她的大发雷霆。而事实上,所有亲近她的人都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对双生的爱护,绝非母爱二字能够完全概括,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她对允香的愧疚,对玉沉檀的愧疚,对于自己此生不能有儿子的遗憾,将希望与亲情加诸在他身上,他们相伴这么多年,有着难以言尽的感情。
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双生的身世,呵护他健康成长,就是怕他会因为一段不应该让他知道的过往,而伤心,而产生隔阂。
但是她小心翼翼维护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居然被他当做利剑,用来对她进行重重的尖锐的一击,而且,不仅伤害到了她,还伤害到了双生!这让她怎能容忍!
哪怕双生表现得再无所谓,这终究都会是他心中的一根暗刺!一份难掩的伤痛!
想到这儿,她就不由得狠狠地攒紧了拳头,手指边缘别攒的泛起了一阵阵的惨白。
如今,纳兰天阙正在大殿议事,她说过不会插手这件事情,就一定不会插手的。至于最后是什么结果,她也不会管,既然是容寂他自己选择的,就自己承担后果。
她,就自始至终的,当一个旁观者吧。
抬头看了看,在不远处,双生正伏在案上临摹毛笔字,可是不怎么专心,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她。
“过来。”她轻轻笑笑,朝他招招手。
双生忙不迭的扔了毛笔,直直的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笑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能专心?在想什么?”
双生扑在她的怀里,磨蹭了一会儿脑袋,默默地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朝云也没说话,默默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从怀里传来了他闷闷的声音,“娘,现在我只要一安静下来,就脑海里面就不停地浮现出来,那些人在朝堂上要求滴血认亲的模样,那样凶狠狰狞的盯着我的模样,像是要吃了我……”应当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朝堂有了阴影,再也不愿意随任何一个人去上朝旁听,即便是多少次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不会发生了,亦然如此。
朝云还是温柔的抚着她的脑袋,眸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心疼。
早知道会给他带来影响的,没想到,给他影响会这么大。
能够让他不憋在心里面,而是说出口的,相比已经是真的他所无法承受的东西了。
“娘。”他努力仰起一张小脸,脸上涌现着的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表情,“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么?我不是野孩子,对么?”
像小鹿一般害怕受伤,却又倔强的想知道答案的表情,隐忍,痛苦,与渴求,朝云凝视着他的眸,自己眸中却突然有波光粼粼,浮动开来。
母子应当连心,她也跟着他,心中纠痛起来。
而她缓缓浮现的泪光,却把双生吓了一跳,赶紧伸出细嫩的小手给她揩泪,急切的道,“娘,是我不对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你别哭啊,你原谅我!双生不问了,双生不问了!不问了好不好?”
朝云摇摇头,扯过他怀里的那个贴身放着的小兜兜,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拿出小兜兜里的玉沉檀给他的草蚱蜢,轻轻问道,“这是谁给你的?他爱你吗?”
“是契父给我的,他很爱我。”虽然不知道朝云问这个干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从他的小兜兜里又拿出一块羊脂玉来,那上面刻着他的生辰八字,朝云继续问道,“这是谁给你的?他爱你吗?”
小家伙立马很坚定的回答:“是娘给我的,你很爱我。”
朝云笑了笑,从他的小兜兜里又另外拿出了一枚小玉叶,上面用极为细腻的笔锋雕刻了‘纳兰天颜’四个字,朝云继续问道,“这是谁给你的?他爱你吗?”
“这是臭爹爹给我的,他也很爱我。”双生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虽然他很想说臭爹爹不爱他,老是跟他抢娘亲,但是从心底来讲,他还是知道,他的臭爹爹是爱他的。
这枚玉叶上的字,是纳兰天阙亲手刻的,当时他还在想着,是刻纳兰天颜好,还是帝天颜好,后来朝云还是朝云说了一句,都一样,反正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打消了他的顾虑。后来送给双生,他虽然面上表现出嫌弃,但是还是难掩住心底的那一份高兴与激动。
朝云笑了笑,眸中闪烁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光。
而就是这样,让双生全然明白了。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契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依旧深爱着他,更何况从小照顾他到如今的娘亲爹爹呢?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不同?他永远是他们的好儿子,他们永远是他一生深爱的爹娘。他们对他的爱,没有任何人能质疑。
突然才发现,他一直所纠结的问题居然这么不值一提,没有任何意义。
他紧紧的抱住了朝云,神色变得坚定而又严肃的,郑重的道了一个歉。
“对不起,娘。”
想清楚了事情之后,他觉得,他之前的种种猜疑,全都变成了对他爹娘的亵渎,对他爹娘全心全意投入给他的爱的亵渎。
朝云欣慰的抱了抱他。
而就在这时,纳兰天阙正巧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温馨至极的一幕。
看着这一幕,连着刚才枯燥乏味的军事对话,仿佛都变得明媚起来,带着他的心情上扬着。
朝云感受到有人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背着,轻柔的说了一句,“已经好了吗?”
“好了。”纳兰天阙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回答了一声,走过来,坐到他们母子旁边,笑着轻敲双生的脑袋,“喂喂,你抱你娘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