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东在蒋琳的话里听出了别的东西:“我不是你那个‘牢笼’第一个访客。”
“当然,小鹿是第一个。”蒋琳说着往厨房走去,“本来,我给你蒸了夜宵,今天这个局面,看来你是不会吃我做的东西了。”这话说得轻巧,全然没有多愁善感的样子,暴露了,结束了,这大约就是她从出生起就习惯的事情。
“所以,小鹿背叛林正阳,其实是受了你的蛊惑?”林晓东跟在她身后追问着。
蒋琳关掉了燃气灶的火,转身看向他,眼中有嫉妒的火苗:“看来你对她的死耿耿于怀?”
林晓东愣住了,因为他完全没想到蒋琳会这么问,而他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蒋琳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确对小鹿的死耿耿于怀,毫无缘由。
有意无意地,他在追问着自己,小鹿那些关于林正阳的秘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看来,眼前这个暂时叫蒋琳的人,就是答案。
“那些画,不全是小鹿画的。”林晓东说着,两个人已经又回到了客厅,已经是后半夜了,这场谈话依然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就好像,两个人都在熬着,想要熬过这漫漫的长夜,每一个答案,每一个真相,都如萤火虫的光,闪亮又熄灭,微弱却坚定地告诉着林晓东,他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而关于答案,蒋琳出奇地慷慨,仿佛这就是她表达着对林晓东爱的方式,此刻的林晓东还没有意识到,对于蒋琳来说,这样的坦白有多么危险,她在做着一件无异于飞蛾扑火的事。
“那些,都是观察者的杰作。是我们向组织汇报任务执行的形式,隐蔽、低调、直观。”蒋琳说着。
“呵,所以你们这些,额,观察者,都是画手?”
“这是我们训练的一部分,当然还有其他。”
“有人和我说过,透露徐斌勇死讯的那幅画,和沈家宅邸的那幅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中间有很久没有作画了,笔法生疏了,我想她不作画的原因是被人囚禁了,最近才放出来吧?”林晓东看着蒋琳的脸,带着不由分说的笃定,他此时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油画的作者就是蒋琳。
然而,蒋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多有感慨地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在那之前你看到的对你的依赖、感动都是真的。我和组织脱节很久了,在我被徐斌勇囚禁的时候,组织和林正阳的对决还未彻底分出胜负,但是我出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变了。”
“我明白了,你去找徐斌勇的真正目的,是要问出你的老东家去了哪吧?”
“一切都不能明说,我们之间进行着只有我们能听懂的暗语。他交代了关于林正阳的一切,因为知道花岭会已经暴露,有意思的是,关于组织,他竟然没有提。我想,这是身为一名叛徒的羞愧,亦或者他还在希冀着通过出卖林正阳,可以换取减刑。而组织,是你们完全不知道的存在,坦白只会界外生枝。只不过,他自己机关算尽,低估了组织的实力,这么多年韬光养晦,终于等到了林正阳隐退的这一天,而我们还有卷土重来的实力。
也许连林正阳自己都没有料到,我们还在。
当我见到徐斌勇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因为,组织已经找到了他。”
“我知道,他们黑进了临看的视讯系统,我一度以为是小鹿的同党,看来是更高阶的‘玩家’。”
“算是吧,小鹿通过我,应该是链接到了组织。可惜我因为始终被徐斌勇监视,并不清楚他们合作到何种地步。”
“呵呵,合作到林正阳想要引蛇出洞的地步。”
“林正阳到底是轻敌了。这一点我倒是没料到,像他这样一个狠戾警敏的人物,竟然没有在退出之前留一手防着我们。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
“你见到徐斌勇那一次,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在南浦发生了什么,要拿这件事和组织做交换保命。可惜,他低估了组织的决心,南浦,并不算他们最担心的事。”
“何况其实你和组织失联了。”林晓东接着蒋琳的话讲道。
“他当然不会信,他只知道我是见死不救。”
“徐斌勇喊着要杀你全家,是要杀了你和你背后的组织吧?”林晓东想起来。
蒋琳不无嘲讽地说:“他倒是没有忘记,组织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进行灭门处理的。”
“我最近反反复复在研究着那些画,有一点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你从徐斌勇那里回来,期间的时间就那么点,哪来的时间画出这件成品?”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仓促,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给你了。”
“破绽?……”林晓东不由得重复着这个措辞,她不愿意承认,这些是她故意泄露给他的线索。此时一脸冷漠的蒋琳,因为他,做了她口中所不耻的叛徒,后知后觉的林晓东,在这一刻,开始意识到了。
这让他越加在意一个问题,徐斌勇的死,蒋琳到底牵扯了多少。
他复盘着自己的发现,那些零散的拼图此刻忽然因为有了可参照的对象而变得容易联系起来:“蒋琳的身份,你是在1998年取得的,因为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你被关进了临州看守所,有人保了你出来,消除了你的关押记录,但是你在那里,发现了藏在监室里的秘密,一个没有被发现的通道。所以你在被释放后,用你的新身份查阅了大量和陆光忠以及临州看守所有关的资料,发现这个地方因为历史原因存在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漏洞。从我这里目前得到的信息,至少有包括徐斌勇在内的两个受害人是通过这个密道被杀害的。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这两起谋杀,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蒋琳默默地听完了林晓东的话,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一切还要回到徐斌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