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御医等闲自然是不给人看病的,因为其中存在着题,而且皇帝的病情作为国家第一大隐私,更是不能让臣子知道。然而,体恤许敬宗作为元老重臣多年来为朝廷服务的份上,李治不顾众臣的反对,大手一挥把太子“找来”的名医秦鹤鸣派到许家给许敬宗诊治。饶是秦鹤鸣正当盛年,这十几天两头跑下来,也是颇感吃不消。
“沛王殿下,你可是给我寻了个天下第一苦的差事!”
骑在马上,秦鹤鸣不禁唉声叹气。要说他也是家传名医,只不过某些治疗手段太过耸人听闻,所以来医馆看病的人竟是日益减少,到后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苦研医术的他不会做招揽生意的事情,索性就不管那么多了,谁知道某日遇到一个上门求医的人,这人生际遇立刻为之一变。
一个世家公子哥居然跑到他这里来治跌打损伤,他以为碰到捣乱的,就干脆用针灸散去淤血,而且还特意用那种吓煞人的长针。结果非但没把人吓回去,反而因此麻烦上门。到最后李贤李弘上门拜访,前者表明身份的时候,就是他胆大包天,也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在李贤的威逼利诱下方才答应。可是,这御医荣耀是荣耀了,是非圈子他却一下子跳进来了!
“秦大人!”
听到这称呼,秦鹤鸣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却见旁边地李贤正在似笑非笑地看他,顿时又是长长嘘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病在他看来根本不用花那么大工夫,人老了总归要死的,更何况许敬宗已经是高寿,又服了那些劳什子的丹药,就是救回来这命也差不多了。
“殿下,这宫里随便派个御医来难道不行么?非得让我天天跑来跑去!”
李贤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秦鹤鸣这抱怨了,所以只是耸了耸肩歪歪头并不回答,自是把对方噎了个半死。后头的张坚韦韬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胆的御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听说这人是李贤向李弘推荐,后者才推荐给天子的,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李贤这样的人,才会认识这么古怪的大夫。
直到进了许宅到了许敬宗地寝室,旁边没了其他人,李贤方才体谅地拍了拍秦鹤鸣的肩膀:“老秦。你就看开一点吧,父皇让你给许相公治病,是为了向朝臣表示态度。你只好辛苦一下,反正不吃亏不是么?你可别忘了,你家的医馆匾额,可是父皇亲自题的,这大夫当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有事情一定帮你挡着!”
秦鹤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再和李贤计较天天来回跑的辛苦。毕竟,他这御医的薪水丰厚得很,而且几乎每次给天子治一次病就能得到一笔赏赐,这钱赚得比谁都快。大不了等李治地病稳定下来,他就上书求去。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他这个大夫?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他便上前为许敬宗把脉,旋即又检查了一下昨日的药方,进行了一次针灸,这一阵忙碌下来,他自是看不见身后的李贤已经溜了。
百无聊赖的李贤自然没兴趣观看医生是怎么治病的,这种专业伎俩就是偷窥也学不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偷师的打算。秦鹤鸣这家伙不是寻常想要攀龙附凤地名医。但是。只要他李贤逮住的人,能这么顺顺当当溜走么?
他一面走一面别有用心地微微笑。浑然没注意面前就是一根廊柱,最后竟是险些一头撞了上去。好在他练武的神经终于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了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前老奇怪有人怎么会走路撞电线杆或是大树,现在看来,这人只要一走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扑哧——
背后的一个笑声让他赶紧转过了头,却见是许嫣。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内内外外一把抓的辛苦,她的脸庞消瘦了几分,那鹅黄衣裙穿在身上,竟显得有几分宽大。倒是发间还勉强用了几样饰物,但总归还是显得有些寒酸。然而,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却荡漾着一股掩不去的笑意,和往日地愁苦畏怯相比,何止平添三分容光。
在李贤的炯炯目光下,许嫣很快醒悟到自己此时乃是单身一人,赶紧收敛了笑容:“沛王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刚才可有磕着碰着?”
李贤赶紧摆摆手,这才想起自己是沿着许敬宗寝室前那条回廊胡乱逛出来的,这许嫣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想着想着,他的诧异便货真价实写在了脸上。
“我只是看着秦大人给爷爷诊治,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扰他。”许嫣退后一步深深裣衽一礼,旋即深深吸
气,“沛王殿下对许家的恩德,我在这里谢过了!”
“哪怕就是看在往日许相公和我的那点喝酒交情,我也不可能坐视,你就不用耿耿于怀了。”李贤笑着上前将其扶起,四手相交地时候,他忽然见许嫣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不禁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你还把你妹妹关在房里?”
“若不是她性子乖张,我怕她惹祸,又何尝想这么做!”许嫣面色黯然了下来,旋即微微笑道,“除了大哥,殿下还是第一个问起她地人。”
要不是没话可说,谁会管那个不知好歹地丫头!
李贤晒然一笑,一下子沉默了。要是换成别的场合,他自然可以滔滔不绝高谈阔论,但面前地人是许嫣,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了。谈老许的病情?开玩笑,那又不是他的专长,万一他安慰说肯定没事,许老头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了。至于哄女孩子开心……那种事情他只对小丫头做过,此时来这一套,只会让事情的发展更诡异。
“殿下若是无事,不妨四处逛逛,我去看看爷爷!”
许嫣仿佛也对这种程度的独处有些忌惮,略一施礼便匆匆回头走了。李贤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干脆转过身朝长廊那一头走去——这许家他来过好几次,却只是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今天干脆就参观参观好了。
穿过长廊,便是一条青石小径,两边都是常青灌木,虽是深秋却依然郁郁葱葱。尽管已经是百花凋谢百鸟迁徙的时节,但他走在其中,自有一种清幽的感觉。看到不远处有石桌石凳,他便径直走上前去,用袖子掸了掸,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人,身后又是某棵大树,他干脆把双脚翘了上去,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竟是闭目养神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沛王殿下这段日子天天来,是不是真的看上了大小姐?”
“那还用说?如果没有人撑腰,大小姐怎么会忽然这么厉害,还居然得了陛下和娘娘的指令统管家务?要知道,以往相爷生病,哪次不是小夫人出头,这次倒好,上上下下被关了那么一大批!”
“那要是相爷病好了……”
“病好了只怕相爷也不会计较她这些,谁不知道相爷最最看重沛王殿下,得知这消息只怕笑都要笑疯了,还能理会这些?要我说,那些狐狸精也确实该好好收拾。小夫人……那个贱人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侍婢出身,有什么资格僭称夫人?”
好嘛,这外头的八卦止住了,里头的八卦居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李贤一下子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再凝神细听的时候,那说话的两个侍婢却仿佛已经走了,他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见。懒洋洋地放下了腿,他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谁知这一起身就瞧见了某人出现在小径尽头。
而这是一个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如今应该正舒舒服服等着选官的李敬业!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代爷爷来探望一下病人,然后出来找你,想不到六郎你竟然在这里偷懒!”李敬业很快便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了神,大步上前走到李贤面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啧啧称赞道,“怪不得之前伯虎说我对许大小姐完全是一厢情愿,敢情是你和人家勾搭上了。刚刚我看到许大小姐的时候,她眼眶似乎有些红,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事吧?”
“谁像你这么急色?”
对于这种程度的戏谑调笑,李贤自然是完全免疫,而且,他更知道李敬业目前作为李绩的完全代理人,这次登门的代表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此自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两眼,旋即冷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我可是老于嫡传弟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在老于面前多多吹嘘你的风流韵事……”
“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行么?”李敬业百般无奈,心里却暗自把自己的祖父和老于埋怨了一通——敢情他就是倒霉,这辈份竟是死活都比李贤矮一辈!
觑着四周无人,他便在李贤耳边低语道:“有人让我通知你,你托她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明儿个若是有空,跟她去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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