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阿萝你轻一点!”
趴在床榻上,李贤禁不住叫嚷了一声,可话音刚落,他却忍不住龇牙咧嘴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早知道恣意过后是这个下场,他就不下去逞能了,弄得这一身瘀青是怎么回事!话虽如此,想到一场比完之后全场山呼海啸似的喝彩声,他禁不住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虽说是输了,但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真是不错!
阿萝瞥见李贤嘴边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哪里会不知道这位主儿所思所想,心中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别说亲王,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贵介子弟,看到昨儿个那个盛允文的身手,也断然不会下去自讨没趣,偏偏李贤明知肯定是输,却还不管不顾地下场。不过那个盛允文也着实可恨,面对皇子,就不能相让一下子么?想到这里,她手上忽然加重了几分力道,结果自然而然又引来了一声痛呼。
“贤儿,你没事吧!”
随着这一声痛呼,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随即扑到了床榻上。李贤勉力抬眼看去,见是满面关切的小丫头,顿时把龇牙咧嘴的样子都收了,但那笑容着实比哭还难看:“没事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涂抹一点药膏就没事了!”
“这背上都是瘀青,居然还说没事。”阿萝没好气地嘟囓了一声,见贺兰烟咬着嘴唇坐在一边,忽然心中一动,把整罐子药膏一起塞了过去,“贺兰小姐,既然你来了。就给殿下涂一下药膏吧。那边还有一点急事,我先过去一下!”
眼看阿萝一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贺兰烟不禁脸色微红,旋即用手指蘸了一些药膏。待要涂抹时,却被李贤背上肩上那几处瘀青吓了一跳,良久才轻柔地碰触了上去。只是她虽然极为小心翼翼。却毕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不免有些笨手笨脚,而李贤面对着她那几乎能融化一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哀嚎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容易捱完了这酷刑,他干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皓腕,笑嘻嘻地问道:“昨天你一直都呆在飞香殿没有出来?”
“我……”贺兰烟死死抓着那罐药膏,话到了口边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许久,她方才把心一横,抬起头直对着李贤地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贤儿,以后如果你遇着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申若姐姐对我说起当初那些事的时候,我的心都揪了起来。就算是我不如她能干。不如她聪明,但至少……至少……”
李贤听得眉头大皱。听小丫头这口气,仿佛是屈突申若真的对她说了些什么。那位大姊头好心归好心,但问题是。很多事情说出来,没来由让贺兰烟担心,这用得着么?然而,当着贺兰烟那双泪眼盈盈地眼睛,他压根不能说什么用得着用不着,只得慌忙掏出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
“好了好了,我以前不是怕你知道了瞎操心么,以后都告诉你就是了!”趁着擦眼泪的功夫,他顺便很是揩油了两记,见小丫头脸色渐红,喘息也粗重了起来,这才住手,然后又在那娇俏可爱的耳垂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省得来来回回,反而会惹出不必要地麻烦。”
贺兰烟来之前就得了外婆首肯,此时自然不会拒绝。而李贤才想再撩拨几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咳,转头一看,却是阿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殿下,外头有人求见。”见李贤面露疑惑,她忽然冷哼了一声,脸上便带出了几许恼怒,“是那个盛允文,他说是前来探望殿下的。哼,要不是他手重,哪会弄出那么多伤来,连个轻重也不懂……”
“好了好了,阿萝你就别念叨了,你在这里陪着烟儿,我去见见他!”
冷泉殿顶着一个殿的名头,但和太极宫武德殿相比,规模不到其五分之一,乃是当年太宗皇帝驾幸骊山之后修建地,魏王李泰曾经在这里住过,而李治当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也到过这里。
盛允文刚刚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有些异样,心中不禁后悔白日里为了出彩而忘记了上下之分。直到现在,那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漫天彩声仿佛仍旧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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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了一会,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边的角门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他慌忙起身下拜道:“拜见沛王殿下!”
“不用那么客气,起来吧!”李贤轻轻摆了摆手,遂在主位坐下,笑容可掬地打量了对方半晌,见盛允文虽垂手侍立,那
一直大胆地和自己对视,心中不禁有些激赏。还是这换作别个时候,区区一个小兵胆敢和一个亲王实打实地相扑?
“父皇可是又见过你了?”
盛允文没想到李贤不提白天那一遭,反而直截了当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他进入军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如今不如昔日那样,朝廷时时刻刻需要出兵打仗,因此想要靠军功爬上去异常艰难。若不是李贤这一次突发奇想来了一次相扑大会,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显不出来。
“蒙陛下恩赏,特拔我为右亲卫。”答了这一句之后,他见李贤微微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对于日后地前程遂放下心来,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对殿下武勇深为赞赏,特令我随侍殿下左右。”
咦?李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他确实准备到时候想个法子去磨一下老爹,但只不过是想设法把盛允文弄过来教授几手,顺带以后慢慢把人留下。谁知道老爹竟像是知道他所思所想一般,一股脑直接把人塞了过来。
“另外,皇后娘娘也让我转告殿下,说是……说是……”盛允文想到武后当时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发寒,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习武固然重要,但自知之明更重要。殿下贵为皇子,不可一味逞能,还需得多多读书养气。”
果然,这事情原来是他老妈撺掇的!
想通了这个,李贤顿时松了一口气,压根没把那警告放在心上——读书养气,他那个太子五哥读书养气够多了,结果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这书可以读,于老头地战国策确实讲的不错,但是,读死书或者读成书呆子他可是敬谢不敏!
他正想对盛允文宽慰几句也好收买人心,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不一会儿,程伯虎便揪着李敬业进门,后头还跟着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四人一看到盛允文,全都是一呆,而反应最快地程伯虎一把放开了李敬业,上前在盛允文左右转了一圈,忽然对李贤问道:“六郎,你本事真大,不是把他也骗来了吧?”
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骗,那分明是他老爹老妈硬塞过来的!当然,他原本是动过把人骗过来的主意。李贤没好气地看着程伯虎,抱着双手也不作声。
见盛允文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程伯虎也不等李贤回答,自顾自地上去拍打了一下人家地肩膀,笑嘻嘻地道:“盛……咳,这几个人里头,就数你最大,以后我们就叫你老盛好了!六郎是最好相处的人,规矩少手面大,跟着他混总没错。不管长安还是洛阳,如今没人敢不给他面子,你……”
这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说的话,简直和混黑道似的!李贤唯恐程伯虎再说什么有的没的,一把上去把人扒拉到了一边,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堆盛允文笑道:“伯虎瞎说那些你不用理会,总而言之,父皇母后既然把你派到了这里,你就不用拘束,平日练武的时候更不用留手。对了,除了徒手相扑,你可还擅长其他兵器?”
盛允文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了神,连忙收摄了一下心神,肃声答道:“我自少练武,除了相扑之外,更练过剑术和弓箭,剑术乃是盛家祖传功夫,弓箭却仍是粗疏。未投军之前,我也在关中陇右一带游荡过,也曾和不少对手较量过,有输有赢,算不得什么高手。”
闻听盛允文善于剑术和弓箭,程伯虎等人自是大为高兴,三两句便撺掇着把人带走了,说是大伙一起再去练练,而李敬业临走时还不忘朝李贤投来恶狠狠的一睹。虽说很想去瞧瞧盛允文的本事,但李贤更在意的是自己腰酸背痛,因此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再说,听这盛允文的口气,未投军之前似乎是个游侠,交游必定广阔,这样一个人的好处是目前无法衡量的。看来,他得像对张坚韦韬两兄弟一样,让此人能够达到托以腹心的程度才行。
在没有开府建宅之前,大动作不能有,这些小动作却是无伤大雅。正可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腹胘骨,那是得慢慢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