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香抱着孩子出来见客,被夏鹤宁将夏沅揽在怀中吃饭的画面刺激的火冒三丈,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两人咬死,“夏沅,你给我过来,你都多大了,还赖你爸怀里吃饭,五妞比你还小都知道自己吃饭,”
猛不丁的一声怒喝,不仅把夏沅吓了一跳,还将怀中夏阮阮给吓哭了,扯着嗓子哭的震天响——
夏鹤宁皱眉,习惯性地拍着夏沅的背,给她压惊,“陈淑香,你是不能好好说话是吧,鬼吼鬼叫地把孩子们都吓坏了,”
陈淑香怒火中烧,两个多月来的委屈和憋屈因他的话他的动作一瞬间迸发出来,“我鬼吼鬼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们老夏家都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
“你……”
“我就知道今个要是不弄点事出来,这天就过不去,”夏奶奶将筷子重重地朝桌上一放,直接对陈老太说,“你闺女这月子也出了,我这个当婆母的也算是尽力了,好不好的,也伺候到头了,今个挪窝后,就让他们直接回自个家去,我神经不好,听不得她三天两头的吵闹,”
陈老太也是当婆婆的,再没文化,性子再左,人情世故还是有的,好孬话也能听的出来,人就差直说,我不喜你闺女,让她赶紧给我滚,遂急了,被婆婆不喜的媳妇,能得好去?
“大妹子,俺这闺女被俺惯坏了,脾气暴躁了点,回头俺说她,您别跟她计较,”
“陈大嫂,我这年岁也不小了,也想过几年清净日子,”夏奶奶一脸冷色地看向陈淑香,“我知道你不喜欢沅儿,嫌她碍了你的眼,拖到今个才出月子,不就是想磨着我和宁他爸将沅儿送到老大那吗?今个当着宁子当着大伙的面,咱们就把这事说开了,沅儿以后就跟我们二老过,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不用你们操半点心,包括以后上学、嫁人,都不用你们管,一分钱不用你们出,就算我们二老以后不行了,总有老大那边接管沅儿,你可放心了?”
一番话,将陈淑香从脚底冷到头顶,许久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放心?她怎么能放下心?是,夏沅这个包袱是甩脱了,可同时,她也被夏家甩脱了,还有她的阮阮,“那阮阮呢?我还要上班,谁来带阮阮,”
夏奶奶皱着眉按着额头,疾言厉色道,“你觉得我这年岁还能熬夜给你带孩子?我一人带大了五个孩子,你还想我给你们当一辈子的老妈子不成,”
好脾气的人一旦起了气,旁人也有点打蒙,陈淑香闷声闷气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奶奶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沅儿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至于阮阮,你自己带也好,请保姆带也罢,那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冲夏沅招招手,“沅儿,过来,”
夏沅抬头看看夏鹤宁,夏鹤宁低头冲她眨眨眼,“爸爸以后工作会很忙,你姨要照顾小妹,沅儿以后跟爷爷奶奶住,”
知道是演戏,但夏沅还是迅速蓄了包眼泪在眼里,“爸爸,你不要我了?”
夏鹤宁却不知道这眼泪是假的,只当她小,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真的不要她了,忙说,“当然不是,爸爸有空就过来看你,沅儿要听奶奶的话,乖乖的听见没,”
夏沅点头,“爸爸,我乖乖的,您别不要我,”
女人美不美,不光要看她笑,还要看她哭,一个笑起来再美丽的女人,一哭就美感全无,想必你对她的怜惜之心,也会减少很多吧。
夏沅生了一双极为精致又极会说话的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笑时春光流转,如双瞳剪水,娇俏可人;哭时泪珠点点,如梨花带雨,扯人心肺;高兴时,眼藏星辉,清澈明亮;打坏主意时,眼波流转,古灵精怪;求饶时,委屈可怜,谄媚讨好……
这会儿,她下巴微扬,呈最能体现明媚而忧伤的45°角,这样的角度,便是无泪,也能让人揪心,更何况,她还控制着让眼泪如珍珠般,一滴一滴地顺着白嫩粉润的脸颊掉落,山茶朝露,这是比梨花带泪还要美的哭相。
在这纯净乖巧,透着一丝淡淡委屈和渴求的冰雪星目的注视下,别说夏鹤宁了,就是一旁的大老爷们也为之动容,深觉不怪夏奶奶给陈淑香没脸,这人心也太狠了,这么一个漂亮讨喜、懂事乖巧的孩子怎么就招她眼了,自己不喜,不想养也就罢了,还非要送的远远的,也不想想,这孩子她婆婆可是打小养大的,就是小猫小狗,养了六年也割舍不下这份感情,甭管她是不是亲的。
都觉得陈淑香吃相太难看了,自己嫁过来六年连个蛋都没生个,一朝得女,还没落住脚,就想将养女送走,还借着孩子逼迫公婆妥协,就是脾气再好的婆婆也容不下这么放肆的媳妇,这也多亏夏奶奶家教好,脾气好,知书达礼,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换个脾气大的婆婆,早一耳刮子扇过去了,你生个丫头片子,还以为自己是家里功臣了,当谁稀罕啊……
一点都不觉得,夏奶奶不给她带孩子有什么不对,本来嘛,就是农村,也多的是不给儿子带孙女的婆婆。
陈秀不愧是陈家智囊袋,一瞬间就敏感地感觉到小妹惹了众怒,没听见夏鹤宁连称呼都换了,姨?这是连妈都不让叫了,是想彻底解除两人间的养母|女关系,她可不认为夏鹤宁为了阮阮跟自家小妹妥协了,要放弃夏沅的领养权,只有一个可能,小妹犯了夏家众怒。
这可不行,真应了夏奶奶的提议,小妹夫妻两的感情就算不到头,也没剩多少了,没有男人会喜欢心肠狠毒无情的女人。
忙出面挽回这冷淡的局面,“大姨,宁子,香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阮阮还小,怕吵了沅儿休息不好,这才提议让她去我那住段时间的,待阮阮大点,作息正常了,就个哦送回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自打云子出嫁后,我们家蛋蛋也孤的很,沅儿过去正好,蛋蛋比她大几岁,又能陪她玩,又能教她读书认字,岂不是一举多得,”
两手一拍,一副兴致勃勃的样。
“我们蛋蛋也喜欢沅儿呢?总说几个妹妹里,他最喜欢沅儿了,说沅儿乖巧漂亮可爱呢?一直闹着要我也给生个像沅儿这样的妹妹,是不是,蛋蛋,”
“嗯,沅儿,你今天跟我们回家吧,我把家里的玩具都给你玩,还让你骑大马,骑大马可好玩了,我当大马给你骑,”一个响亮的男声清脆地应和着。
蛋蛋,大名黄畅,比夏沅大六岁,长的人如其名,就像一个小肉弹,比柳林还要大个两号,在秀水镇也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一个,他的出名跟她姐有关,据说,他最爱骑大马,一点点大的时候,就骑着他姐满院子跑,手里还拿着一个马鞭,跑的不合他心意,就像抽马一样抽他姐。
那马鞭还是他亲爹给做的。
夏沅脸上挂着泪地问,“你要是跑的没马儿快,我能用马鞭抽你么?”
黄畅一愣,“抽可以,但你得轻点,我那马鞭抽起人来可疼了?”
“你被抽过?”
“没?”
“那你怎么知道疼?”
“我和我爸都拿它抽过我姐,我姐疼得满地打滚,”
“蛋蛋……”陈秀一脸惊惶,她惊惶不是因为黄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是她刚刚想阻止儿子乱说时,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也出不了声,这是撞邪了?
被老娘这么一叫,黄畅才想起来,他娘不许他在外面跟人说自己鞭打姐姐的事,只是他从来没听过就是,打人是一件多么英勇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跟人炫耀。
夏沅却嫌怕地窝在夏鹤宁怀里,“我不去你家,爸爸,我不要去他家,”
夏鹤宁将人搂怀里,柔声哄道,“不去,咱们不去,”
“为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当马骑了,别人我都没让过,”黄畅一脸不解,觉得能让他黄畅给当马骑,沅儿该高兴才是。
跟家时,都是他骑别人。
“你和你爸会打人,我怕疼,”
“沅儿不怕,姨丈打你云子姐,是因为她做错事了才打的,你这么乖,姨丈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打,”
接夏沅去家里住,黄姨夫肯定愿意的,虽然他跟夏鹤宁也算是连襟关系,但因为夏家矜贵且矜持,姐妹两关系好,但连襟关系走动不多,就连大舅子也只敢在外人面前过过嘴瘾,跟旧时皇帝连襟似的,空有名头,而无情分,面上过去罢了,若是能借着夏沅的关系,跟夏鹤宁走的更近些,好处肯定大大的。
遂跟夏沅解释道,心里却对打女儿的暴行不以为然,甚至还恨的不行,要知道云子那死丫头会做出那些脏事,打死都不过分。
陈秀定下神来,欲盖弥彰地帮腔道,“是啊,沅儿,你云子姐做了错事,你姨丈生气了,才打她的,你这么乖,姨丈才舍不得呢?”
眼风四下瞟着,感觉大家眼中的不屑和鄙夷,一瞬间,心里虚的很。
“不准去,不准你去他家,”小胖墩跳出来,大吼道,“你答应我要陪我……”练武的!
一想这是大事,在没有办成前,不能对外公布的,万一他不合格,还有个退路,不至于太丢人。
“反正我和妹妹还有要紧事要办,她不能跟你家去,要去也只能去我家,是不?妹妹,”
“凭啥啊,她在你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去我们家住住怎么就不行了,”黄畅抖着肥肉地顶过去。
“不行,下午我们有大事要办,跟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和小屁孩也说不清,”小肥爪子一摆,一副我满腹雄才伟略,你们却不懂的愁苦摸样。
“你起开,让我妹赶紧吃饭,我们还忙着呢?”
其实夏沅嘴也没空着,趁着两胖墩吵闹的功夫,夏沣喂了一块红烧肉进她嘴里,再不吃,菜都凉了,他知道小舅拜了沅儿外公做师父,怎么都不会将沅儿交给别人养的,容着陈家人这般闹,不过是想趁机断了沅儿跟陈淑香的养母|女情分,也省的她们以后借着这点情分跟沅儿纠缠不清,且这事还必须由陈家先闹开来,才不会被沅儿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
陈淑香早被张芳拽进了屋,陈家其他人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提醒夏鹤宁让夏沅去别桌吃饭,他们还想着缓解两家关系呢?
于是,夏沅在大家有意无意的漠视下,在夏鹤宁怀里吃完了这顿饭,旁人食之无味的有,味嚼如蜡的有,忐忑不安的有,等着看好戏的有……
在这么不和谐的环境中,只有几个孩子吃的欢快,让人感慨,少年不知愁啊!
夏沅碗一放,就被挤进来跟她一起吃的小胖墩拽着往外走,家里人多,他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合计合计。
快到门口时,被陈秀叫住,“沅儿,你等等,你妈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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