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空黑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云灏桀独坐在飞檐小楼上望着皇宫,那一方天被灯火映染得非常明亮,可虽是这样,云灏桀的心仍是冰寒一片,他现在总算明白当时慕含烟坐在这里望着皇宫是什么感觉了,明明触目可及,偏偏却又遥不可及。
飞檐小楼下,有一群人正在秘密行事,云灏桀承诺皇帝,如果吃了败仗,就拿云慕两家的命来抵,他虽有信心,但为了避免朝中有人拿着亲人的性命来威逼他,也避免皇帝出尔反尔,所以他必须将奶奶以及菲儿转移。
为了说服云老夫人离开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云家,云灏桀用尽了方法,总算得到云老夫人的点头,此时无尘飞身跃上飞檐小楼,见云灏桀神色漠然的望着远方,他轻声道:“主上,安置老夫人及三小姐的地方已经办妥了。可是主上,属下跟在你身边已有三年了,你每做一件事属下都能看懂是为什么,可是这次属下实在不懂你为何要这样做?”
云灏桀扫了他一眼,他明白自己的举动谁都不能理解,可是他除了破釜沉舟这个方式,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无尘,你不用担心,鞑靼此次受的打击如此大,他们军心痪散,我方全力攻击获胜的可能非常大。”
无尘摇了摇头,云灏桀一向理智,而此次却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主上,鞑靼国的铁骑之师名震天下,就算是军心痪散,但威名还尚存,你以一个月之限要让鞑靼国俯首称臣,那是何等艰难的事?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铁骑之师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厉害,我们就他们赶回草原,可是我军却不擅长草原做战,冒然行进,只会加速我方的败亡。”
云灏桀浓密的眉毛紧蹙,无尘说得可能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无尘,你还记得我让你将锦囊将给镇远大将军的事吗?我想现在边关一定已乱作一团,我云灏桀做事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就一定有绝对的把握,无尘,你跟我至今,一直紧随我身侧,昨日我已经向陛下推荐了你为下任首领,这是调派暗卫的虎符,你拿着,京城的安危以及云家慕家人的安危我都拜托给你了。”
云灏桀自怀里掏出一枚老虎卧躺的虎符递给无尘,见他接下,突然问道:“无尘,如果陛下问起云家及慕家的情况时你会怎么说?”
无尘沉吟了一下道:“我会说一切如常,主上,属下预祝你马到成功。”无尘跟随云灏桀多年,心知他有把握的事向来不会出差错,所以也就放下心来。
“对了,云家要维持原样不动,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瞧出端睨。宫里你也多多照应,我最多一个月就会归来,如果一个月这后没有归来,那么请你将这封信交给含烟,同时将奶奶她们全部转移京都,无尘,这一切我都交给你了。”云灏桀直挺挺的单膝跪了下去,无尘心里一惊,连忙扶起云灏桀。
“主上,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保护长公主以及云家的所有人,你安心的去吧,属下在京城等着你凯璇归来。”无尘真心的道,但是他心里却不胜唏嘘:云灏桀英明一世,若非遇到长公主,他又岂会抛却所有的功名利禄将自己及家族置于危险之中,但愿老天有眼,让他顺利归来。
破晓时分,天边渐渐的亮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云灏桀也准备踏上新的征途,昨日皇帝已经将调派军阵的兵符给了他,还写了封秘信让他带到前线,云灏桀飞掠向瀚锦院,他在院中独站了一会儿,然后毅然转身离开,含烟,等着我,一月之后,我们就真的自由了。
云灏桀星夜兼程。在两天后到达边关军营,营地里的士兵井井有条,看得出来镇远大将军是一个治军极其严格的人,看到这些军队,云灏桀的信心备增,如此精兵良将,他的胜算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镇远大将军一生随军,生性豪爽且豁达,在云灏桀去向皇帝请命的当天,他就收到云灏桀的飞鸽传书,同时已经将边关的军机图重新绘制好,就等着他来开战。
说起镇远大将军与云灏桀的相识,那还真不是狗血可以形容的,一个是威震一方的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一个是名不见经传成日里暗无天日的暗卫首领,他们俩的认识很戏剧性,某次云灏桀出任务流连在花街柳巷,那天他正好追踪一个嫌疑犯,可是对方却狡猾得很,连着几次都从他手里逃脱,那一天他听柳月泉无意提起了一个跟他正在追捕的人极其相似的人,还问明了在哪里见过。
好巧不巧,柳月泉说就在楼里见过。据说已经被两名姑娘扶着进了屋,云灏桀想都没想就起身闯了过去,结果真正的嫌犯没抓到,反倒碰上镇远大将军被两个姑娘强行索欢,被人撞见如此尴尬的一幕,镇远大将军颜面扫地,当下便赤红着脸出了楼,云灏桀看得出镇远大将军是第一次进花楼,于是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那天镇远大将军喝了很多酒,等他踉踉跄跄出了花楼进入旁边小巷时就大吐起来。而此时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盯上了他,正打算抢钱时,云灏桀却及时赶到,把两个猥琐的家伙赶跑后回头一看,结果大将军就靠着墙壁睡着了,云灏桀当下哭笑不得,又不知道他住哪里,只好将他搀扶到花楼里歇息,两人就此算是认识了。
后来又继过许多事,两人便成了生死之交,云灏桀这一生可以为两个人死,一个是慕含烟,另一个便是镇远大将军了,而镇远大将军也与他一样,所以此番听说云灏桀要来前线领兵作战,他二话不说就将所有事情准备妥当等着他。
“贤弟,为兄总算将你等来了,快进来,来人,把营门打开。”镇远大将军彪悍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惊醒了云灏桀的沉思,他抬起头就见身着铁灰铠甲的镇远大将军虎虎生风的向这方走来,守门的将士闻言便打开营门,放云灏桀进来。
“多日不见,兄长别来无恙啊。”云灏桀大步走过去,与镇远大将军抱了个满怀,镇远大将军在他背上使劲的拍了两拍,然后放开他,“贤弟,我们进去说话,你小子可总算来了,上次收到无尘的锦囊时我就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怎么,陛下终于肯定放你出来走走了?”镇远大将军是知道云灏桀为皇帝办事的,所以故意如此打趣道。
云灏桀随着镇远大将军的步伐来到帅帐,故做萧瑟的道:“陛下哪里让我出来走走,是我主动请缨来送死的。活得越久,我就越觉得这人生活得没什么意思,是吧,兄长?”
大将军闻言一拳头捶向云灏桀的胸口,云灏桀不避不让的身受了,大将军爽朗的笑道:“你小子,新婚还不足一年,就觉得人生没意思了,那你置你的小娘子于何处?对了,说起这个小弟妹,上次你们成亲时我没来得及回去,这次大战归去后一定要好好会会小弟妹。”
云灏桀闻言表情更加萧瑟,而这次却不是故意装的,“她……唉,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也不会来到前线,兄长,你知道我一直在追查长公主的事吧?”
镇远大将军瞧他一脸颓丧的模样,不由得来了兴趣,“当然知道,当年长公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先皇后娘娘几度以死相逼让皇上找回长公主,不过这是宫内秘辛,我们外臣还是少知道一点,你的小娘子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么?”镇远大将军说完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莫非……”他实在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生该不会如此戏剧化吧。
云灏桀瞧镇远大将军瞠目结舌一脸见鬼的模样,苦笑了一下道:“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一直追查长公主,几乎把每种可能都想到了,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我的妻子。”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演化成这样,当初他或许就不会冒那么大的险去娶刘纤柔了,而如果没有这些事,那么他与含烟便不会相识,不,如果时光再倒回一次,他或许仍旧会如此抉择。
“哈哈哈,哈哈哈。”镇远大将军突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云灏桀的肩,“贤弟,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成了驸马,唉,看来生活处处充满戏剧啊,贤弟,我记得先皇后是金临第一美人,这长公主跟先皇后相比,你觉得孰美?”
云灏桀白了他一眼,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八卦,“兄长,上次我说的事你有没有照办?”
镇远大将军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起来,说起来镇远大将军非常敬业,开玩笑的时候绝对不谈公事,但谈公事的时候也绝不马虎,他自暗格里取出军机图摊于桌上,道:“当时收到你的锦囊时,我就已经照办了,你的谣言中伤计很管用,两天前我收到鞑靼京都的密报,据说鞑靼的狗皇帝已经对揶律齐产生了怀疑,如果我们再把火烧旺一点,一定能让那狗皇帝对揶律齐彻底失去信任,除掉揶律齐,铁骑之师就只是一只散兵,我们根本不足为惧。”
“嗯,揶律齐这些年手掌大权,他虽忠心于鞑靼皇帝,可是鞑靼皇帝却未必如最初那般信任他,他的功劳越大,皇帝就越是惧他,如此对他的防备也会加深,对了,明日我们派几十名士兵送些金银绫络绸缎给揶律齐,然后再写一封招降书,我相信鞑靼皇帝很快便会召揶律齐返京,我会趁机混入揶律齐的士兵中潜进鞑靼国,然后伺机散播谣言,兄长,你就手掌大军在此等着,一旦时机成熟,就举兵北上,我们里应外合,彻底消灭鞑靼国。”
镇远大将军闻言担心的望着他,“怎么,你要亲自潜进鞑靼?这样风险很大,如果被鞑靼人识破身份,你的处境会非常危险的。”镇远大将军没想到云灏桀会拼上性命去赌这场仗的输赢。
“兄长请放心,我曾习过鞑靼语,而且我的轮廓深刻,潜进去最不引人怀疑。”云灏桀淡淡的道,他不记得当初为何会学习鞑靼语,有可能就是知道以后的某一天会派上用场吧。
镇远大将军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如果是你去,我们的把握会大一点,但是一个月的时间,贤弟啊,我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何会拿一个月的时间来赌,万一……唉!”镇远大将军长叹一声,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死,所以只能全力以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老天都不让我跟含烟在一起,那么我无话可说。”云灏桀淡淡的道,然后指着军机图开始研究布阵,等两人商定好一切事宜时已近黄昏,云灏桀连日里星夜兼程没有休息,此时也不堪疲惫,脸上早已呈现出憔悴。
镇远大将军将军机分布图收好放回暗格后,回头就见云灏桀以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他轻轻推了推他道:“贤弟,你若累了就去为兄的榻上躺躺,瞧瞧你,就算这仗要打,你也要顾自己的命啊,不要仗打赢了,你自己却没命享受胜利的果实。”
云灏桀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瞥了一眼镇远大将军,然后趴在书案上睡起来,镇远大将军摇了摇他,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自里面拿来羊毛缝制的被褥盖在他身上,然后走出去张罗事宜。
云灏桀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刚醒来,他就听到镇远大将军粗着嗓子在外帐骂人,他神色一紧,连忙站起来跨出帐去,“混账东西,不是让你好好监视揶律齐吗,怎么会让他回了京了?”
“回禀大将军,鞑靼老皇帝的圣旨下得急,揶律齐当下便收拾了细软随宣旨的太监走了,我们又不敢明着去拦,大将军,揶律齐一旦回京,我们在鞑靼京都的暗卫便没有机会了,现下我们是否将他们召回。”那名将士显然惧于镇远大将军的威慑,说起话来也带着颤音。
“怎么可能?那他们有没有听到皇帝颁的是什么旨,如果君臣一见面就将误会说开了,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镇远大将军在原地来回的踱步,着急的道,现在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能等,否则一月期限一到,后果实在难以想象,但让他冒然出兵,这数十万的精兵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命?
“兄长莫急,我们慢慢再研究。”云灏桀走出来见镇远大将军急得团团转,连忙安抚道,镇远大将军见他走出来,连忙迎上来道:“现在揶律齐被他的皇帝老儿召了回去,我们就陷害不了他了,这下可怎么是好?铁骑之师向来以揶律齐马首是瞻,若是能将揶律齐杀掉,那我们要攻进鞑靼京城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怕就怕君臣尽释前嫌,我们就毫无办法了。”
“揶律齐一定是想到我们不会冒然出兵,才会跟着皇使回京,如果我们此时出兵大败铁骑之师,我相信揶律齐会马上回来,如此他便抗旨不尊,鞑靼皇帝又会做何想?”云灏桀指出利于己方的地方,这样的话他们在京中的暗卫只需要再稍稍向鞑靼皇帝吹吹风,那么揶律齐的罪名便会坐实,如此他们要大胜也并无不可能。
镇远大将军想了想,眼前一亮,拍着云灏桀的肩膀赞道:“好兄弟,这主意不错,来人,立即点三千精兵,我们连夜突袭揶律大营。”跪在地上的将士连忙站起来领命就要出去,却被云灏桀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敬的回道:“属下张振。”
“张振,你命他们将马蹄全用布包住,此次行动我们要做得悄然无声。”张振领命而去。
云灏桀将早已准备好的面具带在脸上,他道:“兄长,此次让我领兵去,你就在营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镇远大将军见状连忙拽着他的胳膊道:“贤弟,你连夜赶路到边关,都还没有休息够,让为兄去,为兄清楚这四周的地形,可以争对地形做出调整,你还是待在帐内等我回来。”
云灏桀抬头对上镇远大将军一脸担忧的神情,他笑了笑道:“兄长,领兵作战并非儿戏,我不会拿三千将士的命做赌注,你放心,我带多少人出去就一人不少的带回来。”云灏桀安抚似的拍了拍镇远大将军粗犷的大手,然后转身向帐外走去。
那名将士的办事效率奇高,在云灏桀与镇远大将军说话这会儿功夫,已经将三千人马点齐,云灏桀来到最前方,看着三千人马精神抖擞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今晚我们突袭揶律大营要速战速决,绝不可与铁骑之师正面碰撞,两千五人马在前面叫嚣,另外五百人跟着我,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放火烧粮仓及战马,铁骑之师没了战马,他就就是再有能耐也拿我们无可奈何,好,现在就出发。”
云灏桀翻身上马,那三千士兵出跟着翻身上马,云灏桀对着站在军营大门前的镇远大将军抱手做了一揖后,然后举手示意大队人马开始向敌军阵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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