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莉雅的讲述,由于番邦朝廷暴政严苛,导致国内不断发生抗暴战乱。而对于反抗的人民,朝廷毫无反省自己过失的样子,只是一味的强力镇压。虽然屡屡平叛得胜,但却只是加剧了更多的叛变。只不过暴君的残忍并没有丝毫收敛,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大批的俘虏被屠杀。
假如把那些年死于战乱的人尸体掩埋,恐怕足以将整个草原的地皮翻一遍。可在这片草原边缘的山地深处,有一片巨大的沼泽地。所有的刑场就都在这附近,所有的尸体也都就近被抛进沼泽。
两人一路缓醒,距离大约还较远的时候,雪溪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回头看莉雅正紧皱眉头,脚步迟疑,显然在强自忍耐!想当此情形自己都觉得那味道难以忍耐,何况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且不久恐怕就将见到一片沼泽上成千成万尸积如山的景象,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发毛。一念及此,雪溪觉得不太合适让莉雅继续跟着自己向前。
“莉雅!这地方臭的厉害,而且前面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你就在这等我,我先去看看!”
莉雅听了连连摇头,双手死拽住他胳膊央求:“雪大哥,求求你别抛下我一个人在这,我……我不怕危险……”
苦笑声,雪溪心里暗暗叹息!不怕危险,有为何不敢独处呢?可现在不是追究语病的时候,沉思片刻,雪溪掏出个香包递给莉雅!
“这个香包里是雪莲子,你放在口鼻下面,应该可以好一点……”
莉雅接过香包放在口鼻下,两人又向前走了将近一里,雪溪放松全身神经,感觉这附近很广的地方都没有任何生气,显然是非常久没有活人来过。
随手折了棵树枝,雪溪又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抛出一根。如此反复,抛出第三根树枝,见其终于缓缓向地下沉没,相比面前就已经到了沼泽地的边缘了。
“莉雅!这前面就是沼泽了,我一个人是没法带着你继续走的。你就现在这等我吧!”
“可你……”
“放心!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莉雅也明白沼泽地异常凶险,自己不会武功,如果非要再跟着他反而会是累赘。
当下,雪溪暗暗敛气,脚下放虚。把手上一捆柴枝远远撒出去,人跟着跃起,连踏树枝,最终抓住了左前方突出的一块山石。向后看去,莉雅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而前方仍旧黝黑一片,没有丝毫的生气。
缓慢的攀爬着山壁挪动,前方渐渐出现一道峭崖,但这山壁却并不接壤。
微微皱眉,雪溪稍微用力抓下两块较大的山石向前掷出。人跟着一跃过去,极目纵望,发现山崖之下仍旧是黑压压不见景物。而急切间不容他细看,所以只好趁力未泄反身跃回了山壁。
皱眉思量那间隙所见,正犹豫着,雪溪耳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喝声!
惊讶中,难道这沼泽深处竟然还会有生人存在?
当下,雪溪暗暗运功,爬到山壁边缘,双手双脚紧贴山壁,大略估计距离。突然发力冲击山壁,整个人借力向山崖下反震出去。
这一下他用了大半功力,人在半空已经不急转变身体。瞥眼见自己距离那片疑似土地已经不远,当即劈空一掌,人借力横移出丈许,重重跌落。
落到地面并未感觉身体疼痛,雪溪心知自己所料不错,身下的土地虽然比寻常软了很多,但还不至于像沼泽一样无法立足。站起来,发现自己落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可当他环顾四周,却不由大惊失色!原来此地根本就是到处漆黑一片,整片土地也顶多只有三丈方圆,可在两边,却有三对微小的暗光闪动,看得出那是人的眼睛。而仔细再看,土地边缘分别爬着三个上半身,都正圆睁双目盯着自己看。
那三人须发皆无,通体发黑,几乎已经看不清人形,所以自己竟然一时不察。
“嘿嘿!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到这鬼地方来,还是个如此俊俏的年轻小伙子……”
此人面目和其他两人一样根本已经难以分辨,不过眼中遍布怨恨和悲哀,显然心里存在极大的愤懑!
而他话音一落,另一边的人突然气骂:“童仙龙,你岂能如此幸灾乐祸?”
雪溪听了浑身一震,又瞪着那人问:“你是童仙龙?天心教教主童仙龙?”
老头撇撇嘴,露出即刻残破的牙齿:“小子!到了这你也不用指望还有命出去了,不怕告诉你,老夫就是童仙龙!还有他俩,以前可也都是武林中威风赫赫的人物,这个倒霉鬼还是武林正道的盟主呢!哈哈……”
惊讶的看着另两人,雪溪见他们都是满脸又悲又愧!“你就是刘子玉?”
见其点头,雪溪心里一阵颤抖,看向另一人:“你……你是……”
“哎!惭愧!老夫溪仲卿……”
听他自报姓名,雪溪心里不由突然一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看他突然跌坐,三人都不由大为诧异!
半晌,雪溪凝视着溪仲卿,勉强平静心神:“你居然还活着?”
溪仲卿闻言不由诧异,仔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到似曾相识,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位小哥,我看你确是面善的很,只不过……”
“没什么可奇怪的,你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正人君子,怎么会记得我这个么见不得光的野孩子呢?”
三人听着面面相觑,皆感一头雾水!
良久,雪溪又缓缓站起来,四下张望:“这鬼地方四望无边,也亏你们还能活这么久……”
童仙龙听了讥笑道:“小子!不用担心,你初来乍到还不习惯,过几天就行了!哈哈……”
冷眼看着他,雪溪淡然道:“堂堂天心教教主,居然因为家门不幸被自家同门陷害至此,可竟然还有脸面嘲笑别人!”
童仙龙听了满脸愤怒,猛地双手握拳深陷土地:“你说什么?你说谁?你知道什么?你……你是什么人?”
“哼!你放心!连清孺已经死了,你的仇也算是报了……”
童仙龙听了愕然仰望着他,而雪溪此时已经看向另两人:“天心教突生内乱,连清孺措手不及之下露出了马脚,以致事败。可武林正道如今各派掌门皆是新立,昆仑、峨眉两派又都灭亡,其他的绝大多数都已经依附于新任武林盟主了!”
刘子玉听了满脸凄然,颇为惧意的颤声问:“新的武林盟主是……是……”
“是严阔海!”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听到证实,刘子玉仍不有一阵哀嚎,溪仲卿亦是满面悲愤的仰天垂泪!
半晌,童仙龙突然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你所言不假,现今江湖大局已定,其他都可听闻。但连清孺、严阔海两人如非极大的意外,绝对不会轻易露出奸计!”
另两人听了也颇感有理,一时盯着他不由脸现疑问之色。
雪溪心里暗暗犹豫,他从十岁开始,心里便起誓此生与生父永为陌路,终生不再相认。此番他早已认定当初正邪之战参与的人都已死绝,所以只要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顺藤摸瓜察明真相就可以了。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会在这地方遇到三人。如果只有童仙龙和刘子玉,他心里或许还不会感到多为难。可生父在此,他心里感到极为排斥,不免很多话就难以开口了!
而童仙龙始终凝视着他,此时突然喝问:“你和东海三仙是什么关系?”
雪溪听了一愣!其他两人也脸现惊异。
半晌,童仙龙紧紧盯着他:“你刚才在空中落地时的劈空掌功夫,乃是三仙中童秀薇的自创绝技,织霞纺云。而你顶冠上的明主,更是我童家的家传之宝,早年爹送给了大姐,连我其他的同门恐怕认识的都没几个。若非极其亲近之人,大姐绝对不会传授武功,更加不会赠以珍宝!”
刘子玉听得满心疑惑!而童仙龙的话,却在溪仲卿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浪,忍不住浑身发抖,老泪纵横!
“你……你是……雪儿……”
刘子玉听了也是一惊!忙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想到自己兄弟一生苦难与这年轻人至少间接有些许关系,可却又无法去责怪他。诸多的烦扰,也许只能怨是天意弄人吧!
“雪儿……雪儿……”
看着生父伸出干瘪的双手,雪溪忍不住心头酸楚!
“我奉师命下山彻查正邪之战真相,原本不想惹上任何麻烦。可既然今天在这见到你们,只要把你们带回去也就可以了结一切了,省得我继续浪费时间……”
“嘿!原来你就是大姐和表姐她们从古慧神那抢来的宝贝徒弟!她们和古慧神斗了一辈子,半点也不顾念娘家。来日九泉之下,她们都是我童家的千古罪人!”
看着其满脸愤愤,雪溪冷笑道:“世人愚昧,只会把过错推诿于人。你说我师父是罪人,但如果不是你自己利欲熏心,妄想吞并武林,又岂会落到这步田地?”
童仙龙被他说的又气又愧,但却无法反驳!
而另一边刘子玉满面慈祥的柔声叫道:“雪儿!你来,我……我有话对你说……”
看向他,雪溪略显迟疑,但想自己并没必要对他排斥,当即上前两步轻轻蹲下。
刘子玉慈祥的看着他微笑点头:“早就听你爹说过,你从小就相貌堂堂,聪明伶俐,又得武圣和三仙四位前辈怜爱,必定前途无量!其实这些年来,你爹心里惺惺念念最惦记的就是你,他……”
“刘大侠,我乃是奉师命下山办事,你有什么话不妨离开这次到外面去对人说……”
“哼!这鬼地方除了鬼谁也出不去!”
不理童仙龙的唠叨,刘子玉轻轻摇头:“雪儿,我们是不能离开这里了。但在死前能见到你,一定是上天可怜我们和那数千同道的冤情,所以才特意派你来为我们伸冤昭雪的!”
天心教一边的前因后果,雪溪早已了解了大概。而武林正道一方的情形,他所知却并不很多。而事实上,他之前只是听说过因为天心教的人抢劫了朝廷贡品,以致襄阳王奉旨办案。
恰巧当时九大门派掌门一同上义侠山庄,声称天心教作恶多端,理应铲除。而如今刘子玉缓缓讲出原委,他才知道在九大掌门之前,严阔海就曾经向两人出示过一封襄阳王的密函,上面提及希望他们可以协助朝廷抢回贡品。
本来襄阳**名显赫,贤良方正,彼此交往虽然不深,可两人对其向来颇为尊敬!但思及当朝昏庸,与武林又向来嫌隙颇深,何苦为之无谓牺牲呢?
然而想不到,九大掌门突然一起登门请愿,让刘子玉大为烦恼!
事实上红尘三侠早年义结金兰,向来亲如手足。可是自从溪仲卿夫妻反目,和严阔海之间早已貌合神离。刘子玉百般劝导,总算没让家丑外扬。而他本来的心思,虽然觉得溪仲卿冤枉,但对严阔海所表现出的真情也难以苛责。不过纵然如此,其实二十多年来溪仲卿和严阔海之间早已只字不言了。
当时刘子玉能想到的是,九大掌门突然同时前来想必就是严阔海因无法说动自己而暗中召集。他虽顾忌要攻打天心教恐怕必定死伤惨重,但却又苦于无法劝说同道。
并且当时武林传闻,贡品被劫皇帝震怒。一面严令朝廷急速寻找缉拿盗贼,另一边又下令各地重新募集贡品。
想到无论朝廷和天心教之间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百姓恐怕难逃厄运,这是让刘子玉最难坐视不理的。
而与此同时,溪仲卿也突然一改先前态度。也开口说应该助朝廷夺回贡品,攻打天心教。刘子玉虽然感到奇怪,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再阻止。
不过,当他们明白了一切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晚到令雪溪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