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兵部的张大人前来探望,要不要请他进来……”
“少爷,礼部……”
“少爷……”聒噪的声音嗡嗡地在耳边挥之不去,一遍遍地来请示。殢殩獍晓
“打发走!就说老爷需要静养,一概不准进后院来!”晚知这几日在顾老身边伺候着,不眠不休本是累极。好在顾老情势有些好转,有时候还能睁开眼,许是神志还不大清楚,只能勉强眨眼示意能认得晚知。
“那礼盒……”东西可不少呢,有补品还有辟邪的玉器之类的,有的直接送了礼金过来。要是不收的话,岂不可惜了。
“东西留下,人都滚蛋! ”晚知烦躁不安,随时都有掀桌拍案的可能。
唉,就怕府里人手不够,将侍郎府里的几个也调了过来,只留一两个看家护院的。小侍们的月钱也都翻了倍,好让他们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朝中的些大臣们偏生要赶在这个时候来看,还不够添乱的。
“呃,是……”小侍不敢忤逆,颠颠地跑远,这主意甚好啊。不过,不一会儿又闲不着地跑过来道:“少爷少爷,苏府的……”
“滚啊!”晚知一脚踹到门板上,自己忙得脚后跟都能把后脑勺铲喽,这刚端起碗,饭还没咽下去呢,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了!
“这恐怕不太好吧。”是您老泰山啊,发脾气也不是这时候吧。都还没过门呢,就给人脸色看?
“苏府?你是说……哦哦哦,赶紧请进来啊!一群废材!”晚知这才绕了过来,一推碗碟盘子,不吃了!再用帕子随意抹了嘴,整整衣衫,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迎接,面上堆着笑。“呵呵,苏夫子苏夫人你们来了,家中事儿多,有些怠慢了。”
“这说的什么话,全靠侍郎一个人撑着,挺不容易的。才得了消息的,怕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苏夫子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若是爹醒了知道你们来看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晚知眼见着小侍端了大瓷碗进去,是该喂药的时辰了。
苏夫子自然也看见了,连忙说道:“呵呵,你们这都忙着,那长话短说吧。本是于理不合,但事发突然凡事也都将求个情字,又是皇上亲自御笔指婚,那倒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嘛,也就不说那么些客套话了。让薇儿过来搭把手,这孩子一直着急想来尽尽孝心,我们想也不倒至于添乱。”苏安薇咬着下唇颇有些害羞地站在苏夫子身后,一直拿眼瞅晚知。
“啊?”晚知吃了一惊,确实除了老管家旁的人自己也不放心,这小蒜妹傻傻的指使她干干活,倒倒夜壶也不错,只是……
“侍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苏夫子皱着眉,这事儿都是薇儿闹腾,非要送着过来,万一还没成婚就先弄大了肚子什么的,诶不过,这婚约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没有没有,就是怕委屈了她。”晚知不能拂了苏家的好意,确实这也可行,情理上都说得通。又有几个小侍拿了棉巾端着盆子进房,晚知急的拦住一个问着:“是怎么回事?”
“老爷把药吐出来了,喂不进去啊。”小侍就是听了吐的一地,急急解释道。
“都干什么吃的!怎么喂的!我来!”不能勉强的灌,一口没下去就连着下一口,不吐才怪呢,晚知气得有些上火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带了些自家种的东西来,等顾大人好些了我们再来看。”苏夫子也看懂眼色,识相地告辞。
“多谢了,呵呵,还麻烦你们跑这一趟。”晚知边示意让小侍去送客,边又招呼人将苏安薇带到客房,自己则转身马不停蹄地进了屋忙活开。
“爹,今儿个一大群人来看您呢,您这人缘也忒好了点。这阵势,我都还以为咱家是欠人多少钱呢。得,现在小蒜妹也来了,你要是想吃啥喝啥告诉我俩谁都成。您可赶紧醒过来吧,好使唤人呐。”晚知边喂着,边说着。可惜顾老没一点动静,睁着眼也不看人,慢慢地喝完一碗药。
“晚知哥哥,我来吧。刚听人说你晌午还没吃,给你做了面片。手擀的,尝尝怎么样?”苏安薇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床沿将手中食盒放下,催促着晚知用饭。
晚知吸了吸鼻子,刚又忍不住湿了眼,往外让了感慨道:“小蒜妹,谢谢你。”
“别这样说,不是我应该的嘛。快,趁热吃了,你身体也不好,别累垮了。有什么事别硬撑着了,这不还有我在吗。”苏安薇麻利地收了药碗,掏出帕子擦拭了顾老嘴角,在脚塌上坐下,立即矮了大半个头。
“好。”晚知没什么胃口,但心里告诫自己必须要吃下去。吃了大半碗,胃就发疼了,有一顿没一顿地,总是这样。
“晚知哥哥,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条大狗,守在那可乖了呢。”苏安薇觉得自己来的作用,比较重要的就是来陪晚知,伴着他说说话,调节气氛免得那么闷。
“哦,小心些,那狗咬人。”那么大一只獒犬,扑上来能吓哭你。晚知唤人进来,将桌上一堆杂乱东西收拾好。
“没事呢,我刚还摸摸了它,挺乖的,也没冲我扑腾啊。”苏安薇见聊开了,又瞅着房内挂着的画像赞叹道:“晚知哥哥,那是顾夫人?长得好美啊,哇。”哇哇哇,怪不得晚知哥哥生的这般好看。
“嗯,是。小蒜妹,你能不能消停会不说话啊?呃,我的意思是……”说一句也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了还。晚知实在没心情和她闲扯,烦得很,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凶她。
“嘘,我知道了。”苏安薇倒也配合,将食指竖起在樱桃小嘴上,轻声说着。
晚知站起身在房中转了会,随手拿起案上顾老未看完的上录,顿时呆立住了。
那是兵部呈上来的草图,可能是请几位重臣过目再做。爹爹的这一份上面绘着的是新设计的弓箭式样,密密麻麻地详注着干、角、筋、胶、丝、漆六材的选用法子,从弹木、弓柄、弓弦到羽箭事无巨细地书写着,晚知随意扫了眼,大概知道这样拉满弦射程会更远,威力也更大,非常适合远攻而战。
“喂,小蒜妹,你守一会。我没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走,凡事不能假手他人,乖乖等着,知道不。”晚知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很不安,这是要来对付祁沐封的吧?
“嗯嗯嗯,好。”苏安薇保证般捣蒜地点着头,示意晚知放心,自己知道了。
晚知快步跑去书房,自己对这武器刃刀的制作并不了解擅长,但印象中许多年前吧,小时候顽皮,好像是在哪本书上读过。书房里一排排的架子上堆着书,并没有分明别类,小侍们也不懂只是整齐地摆好就算完事。这样找起来可费劲了,不过既然知晓定是有这本书在,晚知眼光顺溜儿地快速扫过,终于在落了尘的书架子翻到,大喜过望地赶紧拿了回去。
“咦?你帮着翻得身?”晚知气喘吁吁地在房内站了会,跑的太快了,差点背过气。这才发现顾老侧睡着,和自己走时不大一样。
“嗯,躺的时间久了要生褥疮的,晚知哥哥,等会你帮顾伯伯擦擦身子吧。”苏安薇额头上全是汗,一个柔弱女子能这般能干,也实属不易。
“你怎么会?”晚知有些惊讶,自己也是跟着御医学了几遍才知晓要用巧劲的,不然这么重的人不能扛又不能用力推的。
“我奶奶常年卧床,都是我和娘照顾的,所以这些我都知道。”苏安薇在水盆里净了手,又用干棉巾擦着。
“那她老人家……”晚知忽然觉得小蒜妹并不是那么傻傻乐呵的,这姑娘挺孝顺的,蛮好。
“过世了,唉。”苏安薇舒了口气,在床边挨着晚知坐下。11LJL。
“别太伤心了,她有你这样照顾着,走的也是安详平静。”晚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嗯,奶奶是好人,是要到天上去做神仙的。那是要去过好日子呢,我才不伤心。”苏安薇隔着被子捏着顾老的腿,缓缓道:“晚知哥哥,你看,这样先轻后重地往上揉捏,等顾伯伯醒了就能下地走呢。”
“行。”晚知也依样学样地动作着,心中是有些感动的。
按揉了好一会儿,苏安薇收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好。“好了,你看顾伯伯这样就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的,咱不动了。”
“嗯,那我看会书,你盯着,有什么事儿你叫我。”晚知嘱咐完后,就翻开那书开始找。貌似是有说过,改良箭矢和箭弩的,一目十行地看了果然寻得,捧了书细细看着。
苏安薇无聊地四下乱看,终于目光停在晚知脸上再也移不开了。他本就眉清目秀,绝色超然。现在那般认真的神态,时而蹙眉时而舒颜,时而抿唇时而撅起嘴来,时而沉思时而大悟,都是那般好看,反正是天上的仙人也比不上的。
“你看什么呢,有事吭声啊,别傻乎乎的了。”晚知脑中浮现出大概轮廓模型,虽没做过,但照着这书上记载的法子再加以改动应是没错。刚合上书就感觉逼人目光,像是要吃人般罩着自己。
“嘿嘿,没事没事。”苏安薇立即红了脸,低头傻笑着。
“不是要痴呆了吧,累么?”晚知按了按额头,乏了也倦了,身体是困顿不已的,但头脑还是一刻不停歇地清晰叫嚷着。
“不累,晚知哥哥,我能拿那接着绣么?”苏安薇指着床边那未完成的鞋样子,满怀希望地道。
“不能,你要是闲的慌要么去房里躺着,实在想绣样子的话,要么就让王伯给你找布啊什么东西的自己拿着玩。”娘亲的东西还是不想让她动,娘绣的慢出的活计完美至极,从给祁沐封的荷包知,素白的底色,简单略廖勾上花样,淡雅脱俗。
“哦,好的。那我先出去喽。”苏安薇其实想说自己绣的也好看,若是能请晚知哥哥画上,自己再做成,定是最好的!
晚知轻点着头,等她出房后拿了纸笔靠在床头,将自己心中所想随手涂上。不一会便落在纸上,比先前看到的图样更为灵动,可一次上两到三支箭矢,但也要执弓之人臂力要稳。
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晚知探了顾老气息,将手贴上,感觉略快的心跳起伏,微闭了眼。爹,我……你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罚我去祖宗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吧,祁沐封……我不忍他受苦,你对娘亲的情义我能懂,那我这般爱着,你定是也能原谅的,对么?
一只手伸到脸上,轻轻拂去泪珠,那温柔厚实的手指,是祁沐封。呵呵,我是睡着了么,梦里能见着你也是幸事。
晚知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便被抱紧按在一个暖和的怀抱。“晚知,我……对不起。”在你痛苦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张开双臂给你倚靠,晚知,对不起。
“祁沐封……”真的是你么,晚知泪流的更多了。使劲揽住他劲腰,深深地吸气:“你来了。”
“嗯,我在呢。”祁沐封见顾老没好,晚知也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就这样抱紧我,好不好?就停在这里没有分离,好不好?我好累好难过好害怕,祁沐封,我们都只是自己好不好?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样浪迹天涯,好不好?好不好?”晚知迭着声地细微哭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祁沐封听着他憋着气的压抑哭声,心如刀绞。“不好,晚知,不好!我的晚知坚强善良,是我祁沐封能活下去的唯一支撑。所以晚知你不能倒下,知道么?”晚知,我知晓你的难过,你的苦痛折磨,我也想替你抗下,但是不能。晚知,你终究还是要自己成长。
“我不要!我就想一辈子窝在你怀里不出来,你和爹是我的天,你们不能抛下我!”祁沐封,你说的我都懂,在你面前卸下心防和伪装,就只是一个需要你疼爱的小祖宗,不行么。
“嗯,顾老会没事的。我还等着在他面前磕头改口叫岳丈大人呢,会好起来的,乖,别怕。”祁沐封下巴磨蹭着晚知发顶,幽幽地叹着气。
“谁怕啦!哼。”晚知一听那句岳丈大人就破涕为笑了,在怀里拱着不确定地小声道:“真的会没事么?”
“会!”祁沐封坚定地应着,抱得更紧些了。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彼此心中想的不用说出口,任留漫漫光阴。
“乖,有人来了。”祁沐封轻吻了下晚知侧脸,松开了些。
“不准走!”晚知任性地跟着起身扑进怀中,双手搂紧。
“这般胡闹做什么,教人看见了。”祁沐封宠溺地掰开了他手指,来人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肯定是小蒜妹,你进大柜子里藏着,等会我支开她就好,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晚知推着他往实木立柜去。
祁沐封无奈,知道不妥也还是遂了他的意,钻了进去。
“晚知哥哥,不好意思啦,出去时间长些了。王伯带我出去买的,家里没有这些。”果然是苏安薇,提着一小筐针针线线地进来了。
“哦,买到了你就回房去绣吧。”晚知收起撒娇模样,换上风轻云淡的一张脸。
“嗯嗯,好啊。我来拿一件顾伯伯的外袍来,不知道大小,就照着以前的比着就好,做件新衣裳……”苏安薇边说边走向柜子,伸出手来。
“等等!”
“吱呀——”
晚知话音与木门拉开声同时响起又落下,整个世界便清静了。祁沐封含着笑意的眼没得选择只好与苏安薇瞪大的双目对上,半晌后镇定地整了整衣袍走出,笑道:“苏姑娘,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呃,祁王爷,你……怎么在这里?”苏安薇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又没了?
晚知也奇怪着,没道理见小蒜妹吓成这样,也太丢脸了吧!与小蒜妹相视了会,都摸不清状况。
叩门轻响声,一人在门外道:“晚知,朕来看看顾老。”
晚知不由抽气,是皇帝姐夫。忙上前去拉开门,恭敬道:“皇上您……”15198169
“好了,自家人就别客气了。”皇上着了便装跨步进来,外面的雪大了,还是屋子里暖和。
“皇上,您国事繁忙,还惦记着真是感激不尽。”晚知躬身跟在身后,摆手示意苏安薇去搬椅子。
“哟,弟妹也在呢。呵呵,端儿放不下心想来看,现城中不安宁,朕也担忧她出宫见了顾老这般模样心里更难受,朕便过来瞧瞧,再回去禀告了她。”皇上声调和缓,温润如玉。
晚知想了想,也点头道:“姐姐是容易多想,爹他虽未醒,但比着发病那日好多了。”
遂引着皇上过来看了,轻声说着病情。
“嗯,需要什么就直说,让人拿着令牌子到宫里头取。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你在身边候着也别熬,太过虚耗。唉,顾老他大事小事都操心着,这会儿就躺着修养歇歇吧。”皇上也不坐,站了会似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晚知不敢猜忌他的心思,只得陪着等他说出。
“晚知,那几个王爷与你有无私交?”皇上思量了会,还是问出口。
“这……”晚知心中一惊,摸不透皇帝姐夫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私交是已经打探出来了还是不知道的询问?还有,是何种私交,交好的还是交恶的?
“实话便好。”皇上面上表情看不真切,只淡淡问着。
“若是碰面了能认得出,平日里也没说上什么话来。”晚知掂量着答,这也是实话,除了祁沐封之外的那几位,真的扯不上任何关系。若是没有祁沐封这一层关系在,晚知只怕连走路都要绕着道儿的。
“晚知哥哥……”这傻丫头不是要当场揭底子吧,晚知差点忘了苏安薇还在,背后惊起一层薄汗。
“闭嘴,皇上面前休得放肆。”晚知截住她的话头,可别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给留条活路吧。“呵呵,皇帝姐夫,小蒜妹她不懂礼数没见过大场面的,您可别怪罪。”
“哈哈,看你护她护的这般紧,真是恩爱呐。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来,是叫小蒜妹吧?有什么尽管说。”皇上有些好笑,好像是看小夫妻斗嘴。
被晚知目光死死盯着,苏安薇有些紧张道:“呃,我就是想问要不要沏壶茶,这大冷天的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去吧去吧。”晚知明显松了口气,苏安薇逃似地离开了。“呵呵,我都忘了待客之道了,皇帝姐夫恕罪啊。”
“晚知,对待小姑娘可不能这样。”晚知那抹松懈下来的神色一点也没错过,皇上寻味道:“她走了,再不顾忌什么,可以说吧?”
“不知皇上想知道些什么,定实话告知。”晚知也打起马虎眼来,你不明说我便当你什么也不知道,想问多少出来我还得掂量着。
“唉,你和柳状元出去见了东晟王回来就病了,柳状元他又硬是从朕手上要了些禁卫过去,是意气地想为你出什么气吧。”皇上努力地挑拣着合适的措辞,试探着:“朕的小舅子受了气,可还需得旁人来出头,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不说,实在是难以启齿。”晚知那点不安瞬间烟消云散,状似委屈道:“唉,那个登徒子,传言他好男风,果然是真的!”
皇上大概能猜到些,安抚道:“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勿须放在心上,呵呵,他也嚣张不多时了。好了,御医那里朕随时都能问出情况,你放宽心,好好服侍着。”
“嗯,恭送皇上。”晚知见他往门边走去,遂跟上去送。
回来时,祁沐封已在屋里候了。“晚知,鸣皓他……”这样一闹,恐怕是不好脱罪啊。不过,也怪自己,当初在酒楼里没计划周全,这事晚知不说,柳状元也会找到由头的。
“我也没法,不是想拖他下水,只是他这人命不太好,皇帝姐夫都拿他开刀了,我再补补也没什么吧。”晚知其实并不觉得他无辜,那人放浪惯了,见了自己口水直滴的色相样子,讨厌至极。
“唉,别这样说他,我们的命是一样的,都不太好。”祁沐封心中担忧,鸣皓是在劫难逃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晚知也不是有意戳伤祁沐封伤疤,牵了他的手又道:“我会想法子救他的,不过奏不奏效就不能保证了。”
“傻晚知,我哪是怪你啊,你不管做什么,我只求一点,自己要好好的,成么?”祁沐封似叹息着道。
“嗯,你也是。对了,这个图样你看能不能用上,我临时画的,不一定能行。”晚知将那信手涂抹的宣纸拿出来,叠好后塞给祁沐封。
祁沐封顾不上看了,猛地吻住晚知舔吸了几口:“我知晓了。”
“你……有把握么?”晚知任他轻重地在下唇啃噬,反手搂紧他。
“有。”呵呵,能说没有么。此时,祁沐封不能将无措展现出,呃,也许是有的吧。
“你又没带过兵,整日都操练些什么呢。”晚知还是担心不已,似想给他力量般抵在颈窝边,凑上去轻吻。
“无他,就练挖坑爬树些捣乱的东西。”若是走寻常道儿,怎么能敌得过训练有素的一群禁卫们,想着歪门邪道的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呃,那是做什么的……”晚知还想多知道些。
“晚知,我走了!”话音未落,祁沐封迅速地掠身不见。晚知还来不及挽留,连衣角也没抓住。
原是苏安薇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茶壶托盘子,道:“咦,皇上走了么?”
“嗯。”晚知转过头,摸上自己嘴唇,甜蜜的味道还在。爷爷知院知。
“那……”苏安薇刚要再问,忽然想到,连忙改口道:“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晚知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晚知从炭火边提起铜壶,温着的水正好。倒出些在盆里,拧了毛巾擦拭着顾老的脸,不言不发。
“晚知哥哥……”苏安薇见他不理,只好作罢。你当我是傻姑娘,那我就是。傻姑娘哪里能辨得清这些事儿呢?
晚知站起身走到院中,将盆中水尽数泼洒,再面对时眼中坦荡一片。“小蒜妹,我不想骗你,你都看到了,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告诉我好么?”苏安薇已经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想要逃避着。
老管家送完贵客后,带着小侍过来,接替着:“都去眯一会,等夜里我老骨头撑不住了你们再来。”
“好。”这是长久的活计,晚知也不再推拒,拉着苏安薇出来。“就算不告诉,你能骗得了自己么?你不是傻姑娘,你比谁都清楚,我心中早都有人了。”
院中的雪被顽皮的小侍堆在一角,高高地不成形状。苏安薇想哭又哭不出来,撇着嘴站了会,呵出几口白气来:“晚知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晚知不提防她有此一问,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自己没考虑过,许是太过自私,或是焦头烂额分不出闲心来管,又可能是小蒜妹对自己,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走一步算一步,一个大活人还能别逼死么,对吧?祁王……呃,他现在进不了城,处境艰难。我帮着点你,也不行么?”苏安薇还是那无辜天真的样子,跟着又补充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啊。”
晚知心底一沉,这姑娘从自己去城郊给祁沐封报信那次就怀疑了的吧。“行了,不是多大的事,你吃了饭就去休息会儿吧。”
“嗯,嘿嘿嘿。”苏安薇笑着,随晚知一块进厅用饭。
数次晚知见她胁肩低眉的样子都心生愧疚,又无法补偿,只得招呼她多吃些。
“诶?那是……”
“别烧到咱这边来了。”
“诶诶,看着好像越来越旺啊。”
“在外面叫嚷什么呢!”晚知听得小侍们嘀嘀咕咕地,甚是烦人。
听得训斥,立时便有一人颠颠跑来回禀:“少爷,我们看那边街上好像是着火了……”
“什么!”晚知一惊而起,快步走出,对着一机灵小侍道:“你爬上树看看,是一家着火还是好几家的。”
“哦哦,诶?不是啊,看不清楚,一大片呢!”小侍快手快脚地刺溜上去,做那猢狲儿样探头探脑。
“成了,下来!”晚知声音都是抖的,原来祁沐封是来告别的么,这么快就……“你们几个快去关好门窗,多找人在门口守着看消息,火快烧来的时候躲避着,听到没!”
“不是啊,能看见但离咱们这边可远着呢,怎么也烧不过来啊。”小侍下着树,嘴里念叨着:“奇怪了,这都是雪的怎么烧起来了。不过现在正是做饭的点,肯定是一个不着烧了柴火吧。唉,也幸好是现在呐,要是夜里都睡下了跑也跑不及。”
“从侍郎府里来的人都进来,我有几句要交待。”晚知心中狂跳不止,祁沐封想的周全,能冲的出城么。
回到厅里,苏安薇已吃完,站在一边道:“晚知哥哥,我去看看顾伯伯,让王伯过来吧?”
“嗯,好。”晚知捏紧拳头,抑制住焦虑,告诫自己要稳住,状似随意问道:“咱侍郎府中虽是无财无物,但也有些基业,你们谁回去守一晚。”
“让小球去,他跑得快。”有个小侍不怀好意地推了一人出来。
“诶怎么跑腿的活都让我来啊,呜呜呜。”那个叫小球的被同伴点名,心里很是不爽快。
晚知见了他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那天派去柳状元府上的么,幸好自己能辨得。
晚知不动声色地领了他出来,送到门口道:“去吧,回来后去管家那领赏,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呐,这比在家种地清闲多了,嘿嘿,还可以挣得银两。”小球受宠若惊,没见过少爷这般温和的态度啊。
“诶说来也是啊,和我这一榜同朝为官的,我都没去打听,人家府邸定是比咱侍郎府好上百倍吧。”晚知不着痕迹地打探着,看那小球半天转不过来弯,又提点道:“这不,上次让你去柳状元那。看他家怎么样?”
“啧啧,哪还有什么府邸啊,就在吏部西边批了个小院子,我看呐,公务和吃住都在那,看上去清苦的很。”小球叹息道,从寒门中 出来的孩高中了状元,过的是这般日子,真教人没想到。
“哦,呵呵,是这样啊。”晚知送到门边往回折返:“那你便去吧,小心些。”
“嗯嗯嗯,少爷您就放心吧。”小球撒欢地跑出府去。
晚知踱着步子到前厅时,对着老管家絮絮叨叨地:“你说这柳状元也真是的,月俸又不少,过的那般节省做什么,留着钱想娶几房媳妇儿啊。”
“诶可怜见儿的,这次他来看老爷,还拿了根人参来,虽然不大,但近了年关大雪封山的,什么东西都见涨啊,可不得大半年月钱么。”老管家也跟着感叹道,“跟少爷年纪也差不多,不还没娶着嘛。”
“这怎么行呢!”晚知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拍着大腿道:“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给他送过去!咱家又不缺这些个,留着给他自家老人用吧。”
“说的也是啊,少爷,要不明日我着人送过去?”老管家顺着那话溜儿往下想。
“我自己去,现在就去。冒冒失失地教人送了,他不得以为是咱家看不起他么,别伤了人家的心,不好!”晚知说的句句在理。
“成,但是这大半夜的……”老管家看了天色,路已经看不清了。
“就是要赶到半夜啊,王伯你想,他在吏部住着,我大白日地提了东西去,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况且,与他推推扯扯的,也不好看,他面上也过不去。”晚知心里都急疯了,这老管家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
“诶,少爷这么一说还真的是有道理啊,那……少爷披上件厚袍子吧,外面可冷的嘞……”老管家还在身后唠叨着,晚知跨步到了后院取着祁沐封的外袍接过装了小小的人参的盒子,走了。
吏部小院外,零星的烛火光亮,从隔了薄纸的窗外依稀可见一人影伏案写着什么,晚知磨蹭到大树下胡乱的招手。
“出来!”晚知有些紧张了,真要干出那种事么。
“……”没人应声。
“出来啊!暗卫?”跟狗皮膏药一样的不是随时不离身的么,关键时候到哪里去了!晚知左右寻不到人,略拔高了声音。
“在呢,一直跟着的。”不耐烦的清冷声音骤然响起,吓了晚知一跳。
“你出来了不吭气,吓死小爷了!”晚知吐了口气,对于功夫高强又神出鬼没的人,还是小小教训下,不能过火了。“你附耳过来,我且说予你听。”这事太机密了,不能走漏风声啊。
“你就这样说,我能听得到。”冰凉的不带温度,像是看笑话般。
“喂,咳咳,好吧。”晚知觉得自己对这暗卫的耐力快到极限了,但苦于还得忍着!“这样,我等下和他说话,你就绕进屋子里,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了。”
“哼。”
鼻子出气是几个意思啊!晚知恨得牙根发痒,缓了缓继续道:“点火烧了屋子,泼点油啊什么的,这事我觉得你会。”看着都不像好人,其实也不是看着,这人面目从来都没现过,自己自然是没见着,只听过那令人恼火的声音。
“嘁。”
我忍!忍无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也要拼命忍住!晚知喘了几口气,快憋出内伤了。“还有这袍子,你要弄成像是纵火后匆忙跑走又不慎被火苗卷舐,撕下一角要留在现场,不然就门边或者院子里,喂,你听着没有啊!”
“嗯。”还顺带打了个呵欠。
“明白了么,记住了么?”晚知有些不放心,这人到底能不能认真点!
“差不多吧。”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出马么,嘁,小伎俩。
晚知还没来得及嘱咐,手上一轻,袍子被拿走。“等等!袍子……”袍子又回到手中,晚知将头埋住深深地吸气,那是祁沐封的味道,想留久一点……
“咦?顾侍郎?”柳状元走出,在院中透气,见树下有人影闪动,走过来瞧了。
“呃……呵呵,柳状元你怎么出来了。”袍子瞬间不见,晚知挺直腰背,微笑道。
“顾侍郎来好一会儿了?怎么不进屋坐坐呢。”柳状元也笑了起来,在雪地映衬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我在想怎么说。”晚知微微皱眉苦恼道,“我爹还在病中,这几日我俗世未管,你才为我的事扣了月俸,又破费做什么,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共榜同朝情谊么。可我想着若是这样送来,你定是要生气的,于是就在这院中站立许久。”
“顾侍郎说的这是什么话,顾大人还没好,你心里难受还顾及这些作甚。”柳状元不接那小盒子,仍旧说道:“既是有这情谊在,那便更不能……”
“啊!走水了!!”晚知捂着嘴惊恐叫道,“柳状元,你你你……”
“啊……”柳状元一回头,屋子已冒出黑烟,眨眼功夫火苗就窜起多高来,连忙拔腿就往屋子里冲。
“喂,你不要命了?火势正旺啊!!”晚知拉住他,笑话,好不容易点起来的,还能让你去救火么?
“可东晟王的案宗卷子全在屋里……”柳状元心下焦急,要挣脱晚知的手。
“啊?怎么会,怎么会怎么样!”干得好!不愧是祁沐封手下的人,做坏事干的漂亮啊!晚知想着自己不也得做戏做像一点,跟着柳状元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