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骏在道观里将养几日,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整日在旁边像个尾巴一般晃来晃去,也不觉得无聊,就是这丫头时常说出来一些话语有点让朱骏汗颜不已。朱胖子也上山来过几次,都是送些吃食衣物,外带汇报下庄子里的情况,那些守旧的庄户还是不愿意搬迁,倒是成了令人心烦的钉子户。
刘三才难得出门一趟,这道观由于有树林遮挡,比起大同城里边还要阴凉,刘三才自第二日下了趟山,就一直呆在山上陪着朱骏。顺儿倒是带着两人把这个小山丘逛了个通透,也就是一个树林子,里边倒是有些小野物,顺儿一个个都能叫出名字来的,什么旺财小强的都有,让朱骏又是一阵纠结。
这日丁老道终于出得关来,老道士几日不曾饮食,竟然还面色红润,实在叫朱骏惊奇,疑惑道:“老道长闭关几日,竟然越发精神了,小子我却是饿半天就发慌的主,看来老道长刀法高深,是小子见识浅薄了。”
丁老道闭关出来,难得高兴道:“贫道闭关几日,公子可曾还好?身子恢复不错吧,我那玩虐的徒儿可曾刁难与你?”脸上带着诡谲的微笑。
朱骏自然不敢说起顺儿的刁难,道:“道长多心了,顺儿小真人体贴的很,我很是喜欢呢。”
丁老道道:“说起这闭关,以后你修为深了自然知道,这行身运气,时光流逝全然不知,到了知命之境,就算辟谷数月也不会奇怪。对了,你既然喜欢我这小徒儿,以后带在身边,不会嫌麻烦吧?”
朱骏愕然,这老道话中有话,这是什么意思,连忙道:“道长此话何意?道长就算出关云游,有顺儿小真人守着山门也是好事一桩啊。”
丁老道盯着朱骏细细观察一番,才道:“我这次闭关,有所感悟,这大同边关,不日就要起战乱,我不想见这流血漂橹的修罗场面,所以要出外巡游,正好逢着这次机会,去寻觅一番孔雀国的道友,一起探讨道学。顺儿呆在这小山中原本也和外世无关,但是战乱将起,难免会波及本观,所以不放心顺儿,要托公子照顾几年,他日有缘,我们还会相见。”
朱骏听了心中暗思,这老道士竟然是个世外高人,连万里之外的孔雀国都有旧友,莫非是高来高去的神仙不成?孔雀国到底在何地,朱骏心中没有具体的概念,只知道是西边万里之外的一处大国,相传要经过许多的高山沙漠等等等等才能到达。可见他这副凡胎俗子的模样,也不像啊,疑惑道:“道长竟然要远游万里,只是小子也只是个平民百姓,哪怕是高官权贵在这战乱面前,也是如浮水飘萍,哪里有能力保得小真人的安全。”
丁老道道:“公子不必自谦,我观公子命数,不在六合之内,实是命相高贵的贵人,而且顺儿命中与你还有一番缘分,天机不可泄露,罪过罪过,贫道不敢多言了,还望公子好生对待我这徒儿。”
朱骏苦笑道:“莫非道长所说有事相托,就是此事?只是顺儿小真人天性聪颖,年纪轻轻就很有主见,我们还是要尊重一下他本人的意愿吧,说不定她更加愿意配在道长身边,万里相随呢?”
丁老道大笑道:“哈哈,想来这几日公子已经领教了顺儿的厉害了吧?”
朱骏想起那些臭事,顿时老脸通红,丁老道这时才正色道:“我这一去孔雀国,路途遥远,顺儿体质奇特,又未曾习过武艺,绝对不能跟随在我身边的。顺儿是我多年前在彩云之南捡到的孤儿,天生体制特异,习不得武艺,这些年我又长年在外云游,不曾好好管教,是以成了现在这个野性子。朱公子,你命数特异,不在六合之内,你这次前来大同,又恰巧得病为我所救,实在是我早已经算到的一段缘分,只是现在缘聚缘散,你与我的缘分去了,和我这徒儿的缘分却才是新结,所以我才把他相托与你,望你能答应。”
朱骏听得云里雾里,这老道士尽掐些似有似无的妄言,模棱两可,却是脸色正经,而且这老道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实在是恩同再造,这番托付自然推却不得,只得答应,道:“既然如此,小子也不再推却。来日只要我朱骏有一口喝的,绝不会把你这徒儿饿死,还待道长云游归来,我们再续缘分。”
丁老道见他答应,大事落定,笑道:“那贫道就谢过朱公子了,我这突然玩虐,以后有老朱公子的照拂了。”
朱骏狠心想道,那小丫头虽则是个野人,却也毫无什么心机,到时候回到家中,好生圈养起来便是,等她慢慢学会一些人生常识,也就成了一个普通的姑娘家了,只是自己呆在大同这段时间,只怕是有得罪受了。
丁老道仿佛猜到了朱骏心思,却不点破,把自己的徒弟唤来,道:“顺儿,你在这道观里十三年了,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一直到现在,师傅没功夫管你,都是你师兄照应着,今日你便随着这朱公子下山去吧。你尘缘未了,不必牵想为师。”
顺儿本来以为师傅出关,必将跟自己交待些事情,谁知竟然是要赶自己下山,小脸一垮,道:“师傅,你要把顺儿送人么?这些年,师傅不常在观中,顺儿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师傅你要出游,顺儿便给你守着这座道观便是,千万不要把我送人。”一边说一边就哭出声来,果然是小儿脾气。
丁老道微微抚摸这顺儿的脑袋,道:“顺儿,为师这次要远去万里之外的孔雀国,了断一段前缘,不能带你在身边,你便随这朱公子去吧。为师对朱公子有救命之恩,想必他不会亏待与你,去吧,去吧,你与为师缘分以尽,不必诸多牵挂烦恼。”丁老道一通缘分扯东扯西,终于慢慢把顺儿安抚下来,转而对朱骏道:“朱公子,你命中诸多劫难,顺儿是你命数里的贵人。老道我这就再次闭关了,待得这次出关,就去往孔雀国了。你们也下山去吧。”
朱骏道:“道长刚刚出关,莫不饮食一番,再闭关修炼么?”
丁老道听了,大笑一声道:“哈哈,饮食饮食,朱公子以后可不要把我这徒弟饿着了。”说完徐徐而去,片刻不见踪影。
朱骏受了丁老道所托,便要携着顺儿下山,顺儿哪里肯,哭哭啼啼就是不愿下山,跪在大堂的神像前,只是不语。朱骏与刘三才暗暗心急,待到下午,还想再去劝慰顺儿,哪里晓得顺儿心力憔悴,竟然跪在那而昏睡过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朱骏把顺儿横抱起来,与刘三才牵马而去,只留下这微微小山,再无人烟。
朱骏回到城中,已是日薄西山。大院里就两个丫鬟小花小草,那些家丁都不在,一问才知都跟了朱胖子到各个庄子上去了。朱骏安顿好顺儿小真人,这才松了口气,这小丫头片子一路睡得沉稳,倒是把自己的双臂累了个坚实,这刚把顺儿躺放在自己的床上,才发觉自己的双臂已经酸麻不已。朱骏坐在床边,暗暗提起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恢复过来,对一旁伺候的两个丫头道:“小花,你去给少爷弄点吃食,小草去给这位客人收拾间房间来。我要休息一阵,待会再来叫我不迟。老刘,你也下去休息吧,这几日可把你累坏了吧,哈哈。”
刘三才苦笑一声,哪里有什么累的,纯粹就是被床上这位小魔女给折腾的,也不说话,下去休息去了。
第二天,朱骏看朱胖子还不见踪影,便要唤人去朱胖子家中寻找,传回话来门人却说朱胖子去了城外还未归来,朱骏心中颇为不乐。顺儿自从醒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却是一直闭言不语,两个小丫鬟还以为这个古怪的客人是个哑巴,朱骏反倒是安心下来,这小丫头是个野性子,整日能唧唧歪歪个每完,可以数千小麻雀,这下不说话了,倒是耳根清静不少。
“少爷!少爷!小花,少爷可曾归来?”远远便听到朱胖子急切的呼叫,朱骏大步出门来,道:“朱胖子你这几日死哪去了,叫我好找。”
下一刻便见一个熟习的肥胖身影从院门里闪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少爷,哎呀呀,吓死我了。”转而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喘息一番,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嘴中喃喃,“还好还好。”
朱骏见他竟然急成这般,这胖子身手了得,平日就是大动武艺也不曾见他这汗流满面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心急,连忙问道:“胖子你这是怎么了?我这几日不是呆在山上好好的么?昨日才下得山来,四处找你,都说你下庄子去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情,把你急成这样?”
朱胖子一拍额头,脸色一正,道:“少爷,你还没听到城中传闻么?昨夜里地龙翻身,一城百姓梦中惊醒。”
朱骏笑道:“原来是这般,我昨日归来,一路抱着顺儿小真人,实在是劳累的很,睡的很是踏实,哎呀,那地龙翻身,莫不死伤了很多百姓?这城中驻扎了数万兵丁,胖子,莫不是外面出了大事了?”
朱胖子苦笑道:“那倒不是,那地龙翻身只是声音巨大惊醒了很多人,兵营都差点哗变。只是巨响过去,未曾有什么后续,也没有死人,只是今早有人发现,城外的丁头山不见踪影,原来丁头山所占之地,稻浪片片,竟然是小山从未出现过似的。我听得消息,急急赶回,还好少爷已经下山归来,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是只能自刎谢罪了。”
朱骏脸色苍白,瞪圆双目,张开嘴巴,能塞进一枚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