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和阿飞刚出了梅林, 便听追上来的梅听雪喊道:“李寻欢,你站住!”李寻欢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他们之间隔着梅林, 她在林中奔跑, 衣袂蹁跹, 不知怎么, 他突然有些心动。阿飞迟疑了一会儿, 道:“我在山脚等你。”不等他说话,阿飞已经快步向前。梅听雪在李寻欢面前停下,调匀气息, 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爹下的是什么毒?”李寻欢道:“我既然并未喝下毒酒,又何须问这个?”梅听雪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爹下在酒中的并非□□, 而是忘情水。你是聪明人, 自然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我。”
李寻欢道:“不错,但是你为何要阻止我喝那杯酒?难道你不希望我忘记诗音, 然后接受你的感情么?”梅听雪道:“李寻欢,你若是这样想我,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你若是喝了忘情水,若是忘了林诗音,便不再是我认识的李寻欢。我要你爱上我, 不是要你忘记曾经爱过的人。”李寻欢道:“听雪, 我李寻欢不过是个浪子, 你还很年轻, 值得更好的男人。”梅听雪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浪子还是骗子, 我就是喜欢你。也许世上有许多好男人,但是我先爱上了你。”
她毫不闪避地迎接李寻欢的目光, 让他不得不去正视,她对他的爱绝不浅薄,也绝不简单。她离他那样近,双颊因为激动染上浅浅的红晕,宛如朝阳般纯粹而温暖。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李寻欢叹了一口气,道:“你怎知我不想忘记?”梅听雪道:“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另一个人,又何必刻意去忘记?”李寻欢突然笑道:“或许我应该试着爱上你。不过,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我?”梅听雪笑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李寻欢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抱着梅听雪的纤腰,脸慢慢向她靠近。
梅听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自己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边。李寻欢果然是个酒鬼,连呼吸似乎都带着醉意,梅听雪本能地将头向后一仰,与他拉开了距离。只听李寻欢轻轻笑道:“你被我吓到了?”梅听雪又羞又恼,心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天外有天!”她伸手住勾李寻欢的脖子,笑道:“李探花,你是在勾引无知少女吗?”李寻欢本来想吓吓她,谁知却被这个小丫头反将了一军,倒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李寻欢故作镇静道:“男人是不喜欢被动的。”梅听雪笑道:“我也不喜欢被动的男人,你可以再主动一点。”她的一只手缓缓向下,隔着衣裳放在李寻欢的胸膛上,道:“嗯,我感觉到你的心跳在加快。”李寻欢苦笑道:“听雪,你已经长大了。这种速度让我吃惊。”梅听雪道:“那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缘故。我要你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小丫头。”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我要怎样做,你才会死心?”梅听雪仰起脸,一字一顿道:“杀了我,或者,吻我。”李寻欢道:“我手中并无飞刀。”他缓缓低下头,吻上那粉嫩的双唇。那一刻,他只是想要吻她。
李寻欢并非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而梅听雪却是初尝甜蜜的少女。她的眼睛因羞涩而紧闭着,牙齿因为紧张而打颤,却怎么也不让他的舌进去。李寻欢含着她的下唇轻轻一咬,梅听雪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下一秒便被他趁虚而入。他的确是调情的高手,难怪别人都说李寻欢最了解女人,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根本无法招架。最后他气定神闲地放开她,笑眯眯地看她大口喘气。梅听雪恼羞成怒,道:“李寻欢,你是故意的!”李寻欢道:“不是你叫我吻你么?”梅听雪没好气道:“我也不介意你杀了我!”李寻欢将她拥入怀中,笑道:“我怎么舍得?”梅听雪的心已经融化,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从不曾如此安心。
梅听雪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突然抬头叫道:“李寻欢,你一点也不温柔,居然咬我!”以前读金庸的小说,张无忌吻赵敏的时候,赵敏狠狠地咬了张无忌一口,让他记她一辈子。当时她觉得赵敏特可爱,可是现在李寻欢咬了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李寻欢伸手摸摸她的下唇,笑道:“我有分寸,一点痕迹也没有。”梅听雪道:“不行,我要以牙还牙。”李寻欢道:“你可想清楚了?”
梅听雪踮起脚就要凑上去咬,李寻欢也不躲,这时,只听有人道:“李探花,你怎么还没走啊?”梅听雪一听是梅大的声音,便推李寻欢道:“你先走吧!我有时间再和你算账!”李寻欢奇道:“我为何要走?”梅听雪道:“我爹待会儿肯定要问东问西,你一定受不了。再说阿飞还在等你。”李寻欢道:“那我先去找阿飞。梅大先生那里我会有交代,你不用怕他。”梅听雪笑道:“你走你的,我怕他干什么?”李寻欢笑了笑,转身离开。梅听雪穿过梅林,见梅大皮笑肉不笑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刚才自己和李寻欢那样,不觉有些心虚,脸也有些火烧火燎的。
梅大冷笑道:“高兴了,刚才不是还怪我么?”梅听雪撇嘴道:“爹,你别呕人行不行?你随便给人下药很对么?”梅大道:“对李寻欢而言,那或许是解药。”梅听雪道:“可是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解药。”梅大道:“病人需不需要解药是由大夫决定的。”梅听雪盯着他,缓缓道:“爹,你为什么要偷偷练这种药?你是不是…”梅大不等她说下去,便叹道:“没错。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忘记,我是一个懦夫。”梅听雪道:“爹,你不愿忘记,难道他就愿意么?你自己都是个病人,又如何医治别人?”梅大突然跳起来,喊道:“你说得对,我是一个病人,我不配做大夫。可是,如果一个男人亲手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输给了别人,你叫他怎能忘记,又怎敢忘记?”
梅听雪突然怔住,方才的甜蜜仿佛是一场梦。李寻欢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了龙啸云,他真的会爱上别人吗?梅大疯了似的跑开,梅听雪软软地倚着梅树,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可是,她的心却突然很冷。真的好害怕李寻欢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一时冲动,害怕这次以后他也只是因为内疚而勉强与自己在一起,害怕自己也永远走不进他的心。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的吧?
李寻欢行至山脚下,阿飞在那里等他。李寻欢道:“我们先去客栈留宿,以后再作打算。”阿飞道:“我没有银子住客栈。你若有事,可以去西门外的祠堂找我。你无聊了,我倒可以陪你喝几杯。”李寻欢也没有说什么,道:“我现在就想喝酒,你陪我去客栈喝几杯再回去可好?”阿飞点头道:“好。”李寻欢身上的银子也不多,只找了一家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劣的饭菜酒水,后面是几间简陋的客房,店主是一个残废的侏儒,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孙驼子。
孙驼子用抹布擦去桌上的油腻,请李寻欢和阿飞坐下。两人只要了些水酒,只要和真正的朋友对饮,就算劣质的酒也会有滋有味。他们只是喝酒,并不怎么说话,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可是,他们已经将对方看做最信任的朋友,最默契的伙伴。酒终于喝完,阿飞放下瓷碗,缓缓道:“梅姑娘是个好女孩儿,好好待她。”说完他便走了。做起事来,他永远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