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9

木月第一次跟木沐面对面的那天, 天是难得的大晴,阳光很温暖,她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医院的花园里出来散心晒太阳的病人很多,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闭着眼, 呼吸很轻很慢, 单薄如纸的身子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推着轮椅的男人相貌干净温和,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人的眉眼很像, 都会给人一种真诚朴实的感觉。

木沐心里装着事,因为他觉得很奇怪,明明跟轮椅上的女人是第一次见面, 却没有丝毫生疏,反而很舒服。

他今天是来医院给豆沙送文件袋的, 莫名其妙被对方差使给一个病人当一回看护人员。

“木沐, 你可以坐过来一点吗?”木月笑了笑:“经常听木医生提起你, 上次那个电话是我接的,给你造成了不便, 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木沐坐在长椅上,按照木月的请求挪了挪屁股靠近了几分,他温声道:“豆沙有跟我解释。”

下一刻木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对自己不自信,所以就会想的多。”

木月忽然开口问道:“你爱木医生吗?”

木沐愣了愣,一般人对同性之间的关系多少都会避讳或者厌恶, 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 他冷静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木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她偷偷的擦掉嘴角的血丝缓缓说道:“我叫木月, 我们同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同一个姓的, 很高兴认识你。”木沐笑着伸出手。

木月眼里有着泪光,她用那只干净的手慢慢碰上了面前的手, 一点点握住。

然后木沐就看到对方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你....”

“可能是病的太久了,容易激动。”木月收回手笑着擦掉眼角的泪水。

“能跟我多说说你的事吗?”似是觉得有些唐突,木月虚弱的喘了口气又道:“觉得你很亲切。”

“就当是可怜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木沐,我知道我这个要求过分了点。”

木沐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轻轻的说道:“我的一生很普通,也很平淡。”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交心,连一丝戒备都没有,可他选择顺从了心里的感觉。

“我出生在赵家村,安徽的一个小镇,那里的人都很朴实...............”

木沐轻声说出了他的故事,木月细心听着,神情专注,像是要一点点听进心里。

直到木侑走过来推着木月进病房,木沐还没缓过神来,他把自己的过去都给吐出来了,从没想过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很多秘密都说了,连豆沙都不知道的秘密。

木月窝在轮椅里无声的哭了很久,她对身后的木侑说了一声“谢谢。”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木家的事了吧。”木侑把木月抱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是,我知道了,木家的阴暗不应该让他来承受。”木月闭上眼睛问出了一个残酷的问题:“他比你年长十三岁,将来你们要面临的死别....”

木侑轻摇头:“他胆子小,地府那种地方他会害怕,所以我会陪他一起。”

木月身子一颤,随即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花园里木沐还坐在长椅上发着呆,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木侑走过去揽住木沐的双肩在他的后劲吻了一下:“哥,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外面会被别人看到。”木沐推了一下木侑,轻声说:“豆沙,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特别不舒服。”

木侑神色一顿,用手摸着木沐的头发,沉默了下来。

“她的病...”木沐抬头,定定的望着木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希望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可能,可迎来的却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嗯。”

木沐心里突然间很难过,不知怎的,就好像是从心底蔓延上来的一种痛,或许是因为都姓木,所以他下意识的很希望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亲人。

木侑自然也看到了木沐眼里的悲伤,他握紧了手中的那只手,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哥,对不起。

因为知道木月活不了多久,知道木家的人有多市侩无情,他并不希望身边这个人在见了自己的亲人之后发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会失望难过,所以他最终决定隐瞒一辈子,或许永远等待下去会比在有了希望之后再残酷的破灭要好一点。

大年二十六,木沐跟木侑买了洋娃娃和一些吃的去了苏州乔敏那里。每年的这天木沐都会特别高兴,因为家人的相聚。

刚一进门木沐就笑着喊道:“姐,姐夫。”

被黄齐抱着的小女孩张开手冲木沐高兴的唤道:“哥....”

“说几回了,是舅。”黄齐在小女孩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嘴里还是一口一个哥的叫唤,两眼亮晶晶的瞅着木沐,偶尔拿眼睛偷偷的瞄两眼旁边的木侑,眼里有着怯意。因为木侑总是表情冷峻,在外人面前极少露出小脸。

木沐把手套脱下来塞兜里张开双臂把小女孩抱怀里大笑道:“米饭,让我瞧瞧你是不是长胖了。”

米饭蹭着木沐的脸颊,在他脸上涂着口水印,玩的不亦乐乎,只是有一人眼神越来越冷,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乔敏从厨房探出头一看,顿时吓一跳,那人吃醋不分场合大小更不分男女老少,她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手大步走过去。

“好了米饭,别再沾你舅便宜了。”乔敏把米饭从木沐怀里抱给黄齐,又拉着木侑进了厨房。

“木侑,你是怎么想的?”

木侑眼里闪烁着柔光:“明年国庆带他去法国一趟。”

乔敏忍不住轻瞥嘴角,法国对同性婚姻是许可的。

果然她又是瞎操心了,面前的男人除了手段狠一点,不得不说是个非常难得的伴侣。

痴情程度她这个从头到尾唯一的见证者最清楚。

“过年了,天寒地冻的,那个.....”乔敏边洗着菜边说:“那边这几天会有暴雪,山区可能会有很多不便,乔乐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我上周去看他了,给他买了一些东西,其实说来说去那件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乔成也已经....”

“父债子还。”木侑口气冷硬:“那是他们应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