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这样,有些狗是这样,有些狗就对我很有敌意呢。”林半苦笑道,“再说了,那是几年以前的事了,当时的那些狗,现在大多都死掉了。”
“这么说来,你还失过手,挨过打?”牧云想起了屋里那女孩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是啊,我和我爸一样,也是个臭脾气。别人给我留着门,我倒不稀罕去拿,觉得那就和乞讨没什么两样,偏爱偷那些不乐意让我偷的人家,失手也就难免了。有一次,我摸到村长张清宇家里去偷鸡,结果不小心被他逮到了,把我吊到树上,用竹条抽了半天。张清宇那老家伙还真够缺德,抽就抽吧,他还把全村的狗都赶到树底下,让它们闻着我吠叫了半天。”
林半笑道,“从那以后,只要我晚上在村子里转悠,这些该死的狗就叫个不休,连我们家都没法养狗了,否则迟早要叛变,我就只好继续喂它们,想搞好关系。还有,这几年我长大了,经常上山去打些野兔、野鸡,掏一些麻雀窝之类,这些野味的骨头,狗们特别喜欢吃,我也就喂得特别勤。以至于到了后来,这些狗一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就兴奋地摇着尾巴狂吠不已,其实那不是威胁,而是讨要食物的意思,大多数狗还是把我当成知己的!”
说到这里,林半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似乎是在说别人的糗事。
“嗯,为了生存、为了孝道去偷东西,这无可厚非,也符合你的本心,只要不是好吃懒做就好。至于道不道德什么的,那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定下的评价标准,可以灵活变通的,你我都不必拘泥不化。”牧云评价了几句,又有些惊讶地问道,“不过,我看你那时候其实过得挺苦的,你想到这些往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去哭?哭又有什么用?自找烦恼而已。”林半耸了耸肩,笑道,“我师父在道观里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不思八九’,下联是‘常想一二’,横批是‘如意’。他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成中占了八九成,幸福快乐的事只有一两成而已。所以人活着本来就是痛苦的,如果老想着那些倒霉事儿,包袱那么重,那也不用活下去了。没事多想想幸福快乐的那一两成事儿,才能感到庆幸,懂得珍惜,人生才能圆满如意。所以这么多年,我想到师父的这几句话,天大的烦心事也抛开了。”
“很好!”牧云也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林半,你的日子过得虽然苦,但你还很乐观,能苦中作乐。这样挺好,你生性淡泊乐观,果然有一颗道心,难怪你师父会教你修炼的方法。”
“修炼?我师父只教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法而已,那就叫修炼?”林半疑惑道。
“这些以后再说。”牧云摆了摆手,把话题引了回来,“你接着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你就这么一直偷下去?”
“当然不会。我被张村长当众抽了那么一次,脸皮都丢光了,也不好意思去偷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是瞒着我爸,我也怕我爸知道后会再次自杀。幸好那时候,黄修见我没处弄钱,就帮我在县城里介绍了一些工作,等我爸终于知道我偷过东西时,我早已金盆洗手,开始自食其力了。”
林半苦笑道,“我先是卖花卖报发传单、在餐馆里帮着端盘子洗碗什么的,后来我就向黄修借了些钱,在马路上卖些旧书旧杂志、光碟什么的,也卖过菜,总之够一家的生活了。今年我还向黄修借了一万块,弄了这块西瓜地,本来想发点小财的,结果……被哥斯达砸了个稀巴烂,这下我就破产了。”
“该死!让它赔!”牧云恶声恶气地说道,完全站在了林半这一边,却忘记了哥斯达之所以会掉在瓜地里,都是因为她在空中停步观察林半,又斩断了哥斯达的翅膀……
“是啊,得让它赔,虽然看样子刮不出油水来,不过好歹是条公的,如果把它的爪子给剁了,再送到养蛇场去当一条种蛇,嘿嘿……”林半不怀好意地看着哥斯达。
哥斯达闻言吓了一跳,一时间思绪万千——“糟了!这凡人面善心恶,看起来忠厚老实,实际上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敢做,做了还说得振振有词。唉,仙子却是面恶心善,看着冷冰冰的,却很容易同情别人,也容易被人说服。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啊,她迟早会什么事都听这凡人的。跟着这两个主,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唉,刚才我就明显站错队了,现在他就想收拾我呢!”
哥斯达正胡思乱想着,牧云又想起一件事来,赶紧问道:“对了,刚才说话的女孩就是你妹妹吧?你哪来的妹妹?”
“哦,她叫林敏,今年16岁,但不是我亲妹妹。我11岁那年,在县城里一家餐馆帮忙,就看到了她来讨要吃的东西。那时她才9岁,左半边脸都是一块黑色的大胎记,像是传说中的阴阳脸,挺有些吓人。她说她是广西人,出生时脸上就有胎记,三岁后就越长越大,后来盖满了半边脸,她父母没钱治,就不肯要她了,她只好跟别人出来要饭。”
林半叹了口气,答道,“我看她可怜,就经常给她弄些剩饭剩菜。后来,她也主动帮着我做餐馆的事,我觉得她应该去读书,就把她带回家,给她改了名字,正式收留了她,算是给她安了一个家。我一边让她上乡小学读书,一边让她帮着照顾我父亲。这也算是同病相怜吧,我也是父母不要的孩子,见了她,就特别同情她。”
“原来是这样,你这人有些乱来,但心地倒是不坏。”牧云点头道,“你说你妹妹脸上的毛病,原来就是这个……”
“可惜了,声音那么好听,却是个丑丫头……”哥斯达也忍不住咂舌道。
“蠢龙,你才是个丑鬼!我妹妹心地善良,又讲义气,她的灵魂高贵而美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林半闻言大怒,喝道,“我在县城读书,家里基本都是她一个小女孩在操持照顾着,我爸的吃喝拉撒都是她一个人管着。我给了她一碗冷饭,她就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在我心中,她就是天仙下凡,比你这条蠢龙丑龙要强一千倍,一万倍!”
见到林半忽然怒发冲冠,哥斯达很不理解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
“哥斯达,别插嘴。林半,你继续说。”牧云瞪了哥斯达一眼。
“我都说完了,咱们这就回家吧。吃个饭,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了,好好休养几天,恢复法力。等我高考完了,咱们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林半挠了挠头,苦笑道。
想了一想之后,林半又把先后几次惹怒了他的哥斯达从口袋里掏出来扔到地上,然后站起身来就走,冷笑道:“至于你,哥斯达,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吧,省得吓坏了我的家人。哦,对了,我家里现在只有馒头吃了,今晚你就别想了,明晚我再给你吃半个吧,多了可没有。至于蔬菜嘛,这里有很多草,你将就着吃吧。”
“你这是打击报复,我抗议,严重抗议!我是肉食动物,不是食草动物!我不吃草,也不吃馒头,我要吃肉,我要吃肉!”看着举着担架快步离去的林半,哥斯达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凄惨地嚎叫起来。
“反了你了?半点贡献都没有,凭什么吃肉?我还没肉吃呢,把你烤了倒不错!”林半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它一眼。
林半这么做当然只是想建立主人的威严,因此顺口吓一吓哥斯达,要逼它答应一切听自己的命令,包括饮食方面。他可不敢真把一头霸王龙放在屋外,否则被人发现了就惨了。
没想到,哥斯达的回答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我可以有贡献的!”哥斯达明白,能不能吃到肉,就看自己能不能将功赎罪,它继续嚎叫道,“我可以治好你妹妹的脸!”
“什么?”林半听了这话,双手一抖,差点就把担架给扔到地上去了。他放下担架,回身一把捏住哥斯达,恶狠狠地问道,“你能治她的脸?你可别骗我,否则后果很严重!”
“真的,真的!”哥斯达连连点头,舔着嘴唇说道,“不过……如果我帮她去掉脸上那块先天魔气,你能给我一头烤全羊吗?主人,你知道的,我现在实在是太怀念那种滋味了,哪怕我吃不了那么多,只吃一点也好啊,剩下的可以给你们吃。”
“先天魔气?”林半皱紧了眉头,没理会什么烤全羊,只抓住了最关键的四个字。
“对啊,那就是你们凡人说的胎记啊。”哥斯达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能去掉胎记?”林半死死地盯着哥斯达,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然,只要用舌头舔几下就完了,费不了多少力的。你知道的,我是魔神,吸收魔气是小菜一碟,对我也有好处。”哥斯达不理解地看着林半的怪异神情,总觉得有点古怪。
“你刚才说……你要一头烤全羊?”林半神情狰狞地说道。
“要不然……就一对烤鸡翅好了!”哥斯达顿时心虚了,觉得自己的要求确实太过份了——自己现在才这么点大,吃什么烤全羊啊,一根羊尾巴也吃不了啊。跟仙子混在一起,起码要学会善良和仁慈嘛。
哥斯达没想到,林半忽然在它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然后大声笑道:“别说烤全羊,就是烤全牛也没问题啊,哈哈,哈哈哈!”
“一点小事就乐成这样,真是疯了!”哥斯达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嘀咕了一句,然后猛然省悟过来,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太骑士风度了,刚才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少了。
“它说的应该是真的,胎记大多是魔气而已,对魔神来说,确实不难。”牧云也灵识传音过来,这让林半更开心了——如果让哥斯达成为整容专家,专门负责去除胎记之类的,那该多赚钱啊,可惜这好像很有难度,哥斯达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啊。
“现在就帮她吸?”哥斯达又追问道。
“不,再等几天。”林半忽然冷静下来。
牧云的真实身份,还有哥斯达的存在,包括自己有了仙灵之力的事情,都是必须瞒着自己的家人的。这些事都是惊世骇俗的,一旦泄露出去,难免会连累他们,给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还有,如果泄露出去,牧云和哥斯达也一定会成为世人焦点,会带来天大的麻烦。即使不被人干掉,也会被抓到科学实验场所去解剖研究什么的,那就太对不住她们了。
既然如此,哥斯达现在就不适合出面,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否则牧云和哥斯达都得露馅,他必须要为牧云和哥斯达的安全考虑。
再说了,就算在妹妹睡梦中帮她治好,那也不行——一个半边脸都是黑色胎记的女孩,一夜之间忽然间胎记不见了,变漂亮了,别人会怎么想,怎么传这件事?搞不好就是大麻烦!
“哥,是你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林半正转着心思,不远处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欣喜地嚷道。
“嗯,小敏,我回来了。”林半赶紧把哥斯达塞进裤口袋里,笑道,“我还带回来一个客人!”